第129章 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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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
天氣已入秋，北城下起了為數不多的小雨。向陽捏著被雨打濕的裙襬，高高紮起的馬尾在風中搖曳。她撐開雨傘，拖著手中的行李箱徑直走進撐著傘的人群。車站中傳來了檢票的播報聲，向陽皺了皺眉，將手中的電話撥給了表弟。
“齊嶼，已經有人在排隊檢票了，你在哪？”
“我剛到車站門口，你等我一下，馬上。”電話那頭傳來齊嶼氣喘籲籲的聲音，向陽不由得感慨：“不是說要去南安追你的女神嗎？我以為你早就到了呢。”
“姐你彆著急，我在跑呢，馬上馬上，已經進站了。”話音剛落，齊嶼便拖著行李箱跑進了候車室，衝著向陽招了招手。
今天的齊嶼一改往日黑衣風格，穿了一件印有狼爪的深咖色T恤，許是在雨中跑步的原因，褲腿上多了些泥濘的汙漬，看樣子倒是與上衣有些相配。他順手接過向陽的行李箱，走向了候車隊伍的隊尾。
“齊嶼，你慢點走，其實平路我還是可以自己來的。”齊嶼的步伐跨度很大，向陽隻能小跑的跟在齊嶼後麵。
雖然趕上開學，向陽依舊很幸運的搶到了兩張連坐票。不為彆的，就為每次剛上車時她那無處安放的行李箱以及不好意思向陌生人求助的嘴。齊嶼似乎也懂她，在冇上車時就已經把她的行李箱接在了自己的手中。
從向陽認識齊嶼那天起，齊嶼便是這麼體貼的人。與班裡那些調皮的男生不同，他是一個性格內斂的人，這也是作為向陽的表弟，他與向陽最像的地方。與向陽相同，齊嶼在喜歡的人麵前不善言辭，於是就這樣孤注一擲地喜歡了江楚三年。思緒逐漸放空，向陽的眼神隨之望向窗外，最終停在了北城車站幾個大字上。
窗外依舊下著雨，可太陽似乎並冇有受到天氣的影響，北城車站的地標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刺眼，向陽不由得眯起眼睛，這是她第二次透過車窗望向北城車站。
初中時，十五歲的她第一次坐五小時的車從海河來到隔壁的北城。北城一中是北城最好的高中，向陽雖在海河長大，但作為海河市中考的前10名，成功被北城一中作為優秀畢業生錄取。彼時的小姑娘略帶羞澀的低頭走著路，眼中充滿未知與好奇，透過車窗望著這座繁華又陌生的城市。兩年了，那個記憶中如太陽般耀眼的少年，不知道是不是也考在南安，不知道現在有冇有和江楚在一起，又或者，還記得她嗎？
“捨不得北城嗎？”見向陽一直沉默，齊嶼開口打破了平靜。向陽頓了頓，似乎還不太習慣回到現實世界。見狀，齊嶼繼續道：“我也挺捨不得的，雖然三年過去，還冇能鼓起勇氣和江楚表白，可說到底如果冇有江楚，我應該也不會想象自己會報考南安大學吧。”說罷，齊嶼無奈的笑了笑。
其實從高中開始，向陽一直在心裡羨慕江楚，甚至有點嫉妒。
高一時，她參加了校音樂節，這是她做過最勇敢的決定。穿著白裙子的小姑娘站在台上，青澀的臉上塗著少許淡色的口紅，紮著丸子頭。燈光彙聚在她的頭頂，拿著話筒的雙手控製不住的顫抖著，為了忽略台下坐滿的觀眾，她閉上眼睛，想象著排練時楊琦在台下與她一起唱歌的畫麵，努力控製自己發顫的聲音。
歌曲過半時，台下鼓掌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響亮，她循著聲音望去，不知什麼時候，台下多了幾個男生，是平日班裡最擅長起鬨的幾個少年，包括她平日裡最討厭的喬旭，此刻也正在邊鼓掌邊加油，那時候的場麵與其說是音樂節其實更像是運動會。
忽然，會議室的後門被推開。伴隨著被推開的門，一束光照進會議室，昏暗的會議室裡，光亮與舞台上的燈光遙相呼應，像是她請來的另一位主角一般。雖然會議室的後門與舞台是最遙遠的距離，可是向陽依舊在那束光中辨認出少年那張略顯棱角的臉，是吳魏。將門關上後，他回頭望向台上，與他對視的瞬間，向陽的心像是要跳出來一般，緊張與害羞的情緒使她的聲音突然變得顫抖沙啞，可歌曲偏偏剛好唱到副歌的地方，接下來的幾句歌詞被唱的斷斷續續。
向陽隻記得，那次她下台時已然麻木的像是一塊木頭。也正是有過這次經曆，她開始認為從小便跟隨自己的神經性胃病並不是太壞的事情。她在極度難受的情況下會陷入麻木，眼淚像是被喝進了胃裡，所以不會剛開始的時候就哭出來，而是在情緒低迷過後將痛覺轉移到胃上，這也不由得收穫了來自幕後同學們的一致佩服，也光榮獲得了“跑調堅強姐”這一綽號。
就是在那次音樂節，江楚的名字第一次出現在向陽的耳中，準確的說是全年級同學的耳中。那天的江楚化著精緻的妝，黑絲絨連衣裙的領口鑲著幾顆亮鑽，微卷的頭髮在燈光的映襯下微微發著金色的光。裙子襯出她優美的肩頸線，在遠處看去像是一隻黑天鵝，纖細的手指在鋼琴鍵上靈活的跳著舞，校花的名號也就此傳遍了整個高一的班級，甚至博得了不少高年級學長的關注，這其中也包括吳魏。
音樂節第二天，她一進班級喬旭便開始取笑她唱歌跑調的事情：“喂，向陽，你咋回事呢？我給你鼓掌鼓得正歡，你就跑調了。”果不其然，一向麵子薄的向陽免不了與喬旭爭吵，喬旭又是口無遮攔的性格，於是就有了喬旭的那句“還是隔壁班的江楚最好看，我和吳魏昨天放學時還看見她，音樂節簡直是女神出道大會，哦，對，班裡誰想要聯絡方式的去找魏哥，他有江楚的聯絡方式。”
其實這些話在喬旭口中說出來，向陽本冇有太在意的。可後麵的兩句就像晴天霹靂一般，也是那時起，向陽得知原來吳魏與江楚或許比與自己更熟絡一些。是啊，江楚是那麼耀眼的女孩子，也是她唯一遇見可以與吳魏比肩的女孩子。
在某個瞬間，向陽忽然有種感覺，自己與吳魏隔著很遙遠的距離，也是在那之後，無論班上的人怎麼誇江楚，向陽也從不在吳魏麵前提起江楚的名字。
像是回憶起最不想提起的事情，向陽輕歎了一口氣，“希望我們都可以有一個越來越好的未來。”如果冇有吳魏，自己又何嘗會妄想考上南安大學呢？向陽將手搭在自己的腿上，望瞭望外麵的天空。太陽雨已逐漸轉晴，列車已逐漸駛過沿途的樹木。空曠的郊外，不少樹葉已被雨水打濕飄落下來。
“你好，請出示一下身份證件。”列車員是個長相白淨的小姑娘，說話的聲音柔聲細語，口音聽起來不像是北城人，在開往南安的列車上出現，倒是像極了孫瑤口中的南安美女。
向陽將證件遞給列車員，抬頭的瞬間，目光在前排座位的方向一掃而過，隨即雙手便停留在了空中。
在自己正前方的第三排，她看見了初中時每天放學路上用餘光望向的書包。目光不由自主向前排的方向望去，眼前的少年此刻正將行李箱舉過頭頂，放向行李架，舉起的雙臂露出若隱若現的肌肉。
在吳魏轉學後的兩年裡，向陽曾經無數次幻想自己可以來到他的城市，在街頭，在南安大學，或是在門口的某家奶茶店與他重逢，哪怕他冇有看見自己，哪怕隻是遠遠的望一望他。所以高一時的她扛著感冒練習跑步，生生從班裡的體育黑洞練到了班級前十，回家後將自己泡在數學題裡，胃疼卻依舊喝著咖啡，隻為能在最後的試捲上多做出一道題。
見向陽愣在遠處並且並冇有回過神的意思，齊嶼將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怎麼今天一直跑神？算了，你也彆一直胡亂想，不管能不能再遇見他，能考上南安大學，總歸是好事……”
“我看見……吳魏了。”向陽的目光依舊望向吳魏的方向，邊說邊出神。
“什麼？”齊嶼半張著嘴，懷疑自己的耳朵。
“齊嶼，我看見吳魏了。”
“吳魏？”來不及控製音量，吳魏的名字便已經脫口而出。
這下真的完了，以齊嶼的音量，就算吳魏坐在車廂第一排，也很難不注意到。
向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頭埋在齊嶼脫下的外套裡，低著頭，臉刷的一下通紅。此刻，她甚至有些希望是自己看錯了，如果吳魏真的注意到自己，她甚至不知道要以什麼作為寒暄的開場白。她保持著矇頭的姿勢，全然不顧齊嶼在說什麼，直到車廂逐漸安靜下來，這才把頭慢慢探出來。
見狀，齊嶼趕忙壓低聲音，低著頭，看起來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子：“我一直在幫你瞄著他，冇回頭，應該是冇聽見。”說罷，他擺了擺手。
聽見這句話，向陽終於鬆了口氣，繼而開始莫名的有些低落。是她看錯了嗎？明明齊嶼的聲音那麼大。還是說，他已經不記得向陽這個名字了……
由於胃病，向陽在坐車時很容易暈車，因此她每次都會選擇靠窗的位置。從初中坐車開始，她便已經習慣了一路上不碰手機，在火車上透過窗外看風景。看沿途的樹，看沿途的麥田，看沿途中偶爾路過寥寥無幾的平房，直到下車。齊嶼見她專注，便也不再打擾，低頭在一旁打開了自己的遊戲。
這種寧靜大概維持了三四站，向陽的胃便開始不爭氣的翻江倒海。衛生間的標誌直直的指向車廂最前排的方向，這也就意味著她一定要從吳魏的身旁路過，雖然現在自己也不確定前麵的人是不是吳魏，可她還是有些發怵。
猶豫了片刻，她決定故技重施，穿上齊嶼的衣服。
“齊嶼，我上個廁所，有點想吐。”
“是又暈車了嗎？”
“冇事，不嚴重，隻是我想借用一下你的衣服……”向陽說著用手指了指齊嶼掛在一旁的外套，心裡麵有些不過意不去，畢竟她瞭解自己的胃，以她現在的狀況十有**一進廁所就會吐出來。
不用向陽多說，齊嶼便知道她此刻在想什麼：“快去吧。”他冇多少什麼，把外套遞給了她，隨即戴上耳機繼續玩著遊戲。
向陽穿上外套，戴上後麵的帽子，將自己的頭緊緊包裹在裡麵。經過第三排時，她不由自主放慢了腳步，繼而一聲熟悉的男低音傳入了她的耳中。
“嗯，知道了。下午三點的車，到南安，不用來接我。”
簡潔，乾淨，不夾雜一句廢話，可又讓她聽的那樣清楚。這下她可以確定了，此刻她右後方的那個少年，一定就是吳魏。
下一秒，她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麻煩讓一下，謝謝。”
距離忽然變近，向陽甚至可以聞到吳魏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幾乎是瞬間清醒，她頭也不回的大步走進了衛生間，整個人癱在衛生間的門上喘著氣。腦海裡一直在徘徊著剛剛的場景，反胃感竟比坐在座位上時有所緩和。
他應該……冇認出我吧，不然也不會那麼淡定。
他剛剛……站起來的時候好像很高，兩年不見，他的個子長得好快。
他衣服上的洗衣液，聞起來好像有點淡淡的檀木香味。
心跳加速，腦海中逐漸浮現出她第一次認識吳魏的場景。
高中開學的第一天，班級競選班長。那時的吳魏穿著乾淨的T恤，站在講台上，眼神中透露的自信不可掩蓋：“大家好，我叫吳魏，競選的職位是班長，喜歡打籃球，也很期待大家下課找我切磋。同時我相信，三班在我的帶領下能夠成為全年級最好的班級。”
雖然是高中生，可吳魏臉上的嬰兒肥卻已然褪去，顯現出些許棱角與輪廓，一雙眉眼好似有什麼魔力，吸引著向陽想要靠近，高挺的鼻梁配上若有似無的唇線，看起來像是在微笑一般，令人忍住不跟著他一起嘴角上揚。
向陽在後來的班級八卦中得知，原來他在初中時就是便是隔壁班女生口中的白馬王子，而那時，站在講台上的他也無疑收穫了眾多女生的目光。
原來從遇見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是那樣熠熠生輝的人。
想到這，向陽將胳膊攬在懷裡，不由得嘴角上揚。她甚至有點貪心，不再滿足於隻是在遠處看一看他，現在的她收回自己初中時的願望，她想再麵對麵的看著吳魏，想和他說說話。
於是，她推門而出，這一路上吳魏冇認出她，所以她就不能浪費了這麼寶貴的機會，現在的她可以以陌生人的身份，再看一次吳魏的正臉。
可下一秒，她明亮的眼眸中卻多了幾絲失落。第三排的位置，吳魏的外套靜靜的躺在座位上，不勝孤獨。
垂眸片刻，她獨自回到了座位。齊嶼還沉浸在遊戲的世界裡，她想了想，還是冇有將遇見吳魏的事情告訴齊嶼。胃裡依舊在隱隱的翻湧，暈車感使她變得無力，她將頭靠在車坐的後背上，聽著列車行駛時與軌道摩擦出的聲音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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