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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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臨江中學。

歡唐所在的高二十班位於三樓。窗外高高的長針鬆隨風搖擺，微涼的夏風穿過一棵又一棵高的嚇人的長針鬆，最後透過有些斑駁的窗，吹向高二十班抬頭認真聽課的學生的臉。

歡唐坐在最接近長針鬆的第三排靠邊，也微抬著圓溜溜的頭。

不過熟悉歡唐的同學都不會多此一舉想到歡唐同學在認真聽英語老師講解試卷。

原因不用多想——這節課是英語課，且歡唐的英語成績穩定保持在三十分左右，屬於單詞不識得兩個得水平。

微涼的風一陣又一陣吹拂，儘管是坐在教室內，歡唐依然覺得從頭到腳都舒服得不行。各科作業都完成了，月考考得也非常不錯——尤其是數學。還恰好遇上了對於她來說根本不用聽的英語課——簡直爽上天!

不過，歡唐還是有些不安。因為今天又是一個星期的週六，學校週末放一天假。趙火山這位大少爺一定會來找她。

她真是不想伺候這位大少爺，而且最近他們之間還有深刻的矛盾——總之歡唐見到這位大少爺就煩心，而且又憋著一肚子不滿。

歡唐為了讓自己的週末更舒心地度過，上週和趙少爺道彆後便即刻排好了一切計劃。

重新捋順一遍躲避計劃，歡唐心中得意地點頭。

當然她在英語老師講解月考卷時還是做出認真聆聽的姿勢——用肘撐著雙臂，兩隻手張開呈八字托舉狀，一心一意捧著自己的臉，眼皮半下垂盯著試卷作思考狀。

終於到了最後一節自習課。

歡唐在刷數學題的同時緊緊計算著時間。在計算出21題第二小問的同時重新拿出電子小表，再次確認時間——離放學還有二十分鐘。

她的原計劃是最後一節自習課還有十分鐘結束的時候，向班長打報告去上廁所。

可是歡唐在等待的時間裡又想——萬一班主任老楊頭最後二十分鐘來看班呢？

歡唐並不想計劃有一點點失誤。當即放鬆呼吸，輕輕挪開板凳，刻意放緩腳步走到班長座位前，小心打了並不熟悉的報告。在班長點頭示意後安心走開。

歡唐從後門出了教室，路過前門上廁所時習慣性轉頭，恰好碰上班長望向她這邊的，淡淡地目光。

歡唐簡直感到驚悚，她平常在這個高二十班內就是個十足的小透明，從未和素來話少班長說過一句話。剛纔陰差陽錯的一眼，簡直讓她魂飛魄散。

可能是自己平時從不請假上廁所？今天是第一次所以很突兀？回想剛纔那一眼簡直像看穿了她一樣。

歡唐搖搖頭，班長應該是做功課眼睛疲勞。恰好放鬆遠眺，被她打擾到了。歡唐理順了思路後，自顧自地心中莫名對班長說了聲抱歉——當然冇人聽到。隨即放心地去了本樓層的廁所隔間。

歡唐本來就是站著茅坑不拉肚子，在等待的這二十分鐘內每一分鐘都顯得格外漫長。並且在廁所的莫名氛圍中，歡唐感覺不脫褲子怎麼都少點意思。所以她冇廁所也當上廁所開始身臨其境起來。

二十分鐘後，放學鈴聲響起，外麵傳來學生放學回家既亂又嘈雜的聲音。

此刻歡唐在廁所仰天長歎——大意了！

她隻考慮到計劃得保險，早到廁所捱到趙火山找不到人離開。並冇有想到自己蹲二十分鐘廁所腿會麻的！而且放學後還得等一大會兒確定趙少爺走。她真是懊悔，都怪自己太怕老師又過分謹慎。

此刻歡唐隻覺得屁股涼涼，並且兩條腿被密密麻麻的小針紮著。感覺簡直過分酸爽，心酸又腿麻。不過能躲過趙少爺，一切都是值得的。想到這裡，她又忍不住露出計劃即將得逞的得意笑容。

歡唐安下心來耐心等待，時間又過去了十分鐘。她還是不放心。但隨即她猛地一楞，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可以在這個廁所小隔間內站著等？

而且身臨其境夠了早可以把褲子提上了！歡唐簡直要被自己氣笑了。

最後到了放學三十分鐘左右的時候。歡唐已經感覺自己在這個小隔間待了小半輩子，且身心俱疲，被醃入味了。

在重新呼吸到新鮮空氣的一瞬間，想到放鬆的假期。歡唐釋然地笑了。

這時候校園已經十分安靜。歡唐愜意地甩了甩洗完後沾著水珠的手指。看見教室前門關上後，為了不弄臟自己洗乾淨的手，特地從後門進了教室。

看到趙火山趴在她座位上修長後背的一瞬間，歡唐是不敢置信的。這傢夥，怎麼還在這裡等？而且，他是哮天犬嗎聞到我桌上殘留的人味了？

在她愣住詫異的時候，趙火山已經轉過身來。

又是一身慵懶的氛圍，隔空傳來的也是懶洋洋的語調，

“喂，你是在躲我嗎？”

歡唐內心恍恍惚惚，麵上還是一臉自然地笑著，

“怎麼會？”語調做作地拖得老長，瞬即又恢複自然“哈哈，今天中午吃壞肚子了，上廁所呢。”

趙火山不耐煩地滋了一聲，右手在自己張揚濃密地的淡栗色髮絲中撓了撓。

惡聲道，“你是腸胃不好還是便秘？”

歡唐暗暗咬牙，這個人真是可惡，說話太粗俗。真是冇禮貌的臭小子，不知道我是女生嗎？

歡唐麵露尷尬，不應聲走過去準備收拾書包。

趙火山少爺占著她的位置，她隻好輕聲讓這位大少爺錯開，然後慢吞吞地把書一件件塞進書包裡。

她總覺得，再慢一點，這位大少爺就會不耐煩地離開。

歡唐想錯了，趙火山今天勢必要等到她一塊離開。

在趙火山又一聲惡聲惡氣的催促中，歡唐一骨碌裝好了書包。

出了教室，她跟在他後麵，又是慢吞吞地往回走。

歡唐為了掩飾她躲他的事實。冇話找話地問他，

“你真厲害，你怎麼知道我在上廁所的啊？放學教室都冇人了。”

趙火山不屑地轉頭看著歡唐，

冷聲道“你書包在哪？”

歡唐迎上他隱隱覺得好笑的臉，潔白的麵龐上還是溫和派端莊大方禮貌的淡淡微笑臉。

實際上她插進口袋的手早已經握住了雙拳，簡直要捶胸頓足——太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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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下午得返校。

三點左右，歡唐收拾好要帶的換洗衣服，揹著書包，拎著一個裝衣服的袋子。按約定到隔壁趙火山家門外，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趙火山家的柳阿姨，因為她之前經常找趙火山，所以柳阿姨和她很熟。

得知歡唐是來找趙火山，便邀她進去等待。

原來是趙火山半小時前和朋友出去，一時半會回不來。

歡唐趕忙推辭說她昨天回家匆忙，還需要買新資料完成作業，便匆匆告彆。

總算冇辜負她特地早出發。

冇有趙火山，即使太陽很大，歡唐回學校的心也是放鬆愜意的。

她回到宿舍，果然來得有些早，一個人都冇有到。把換洗衣服掛起來後，歡唐就麻利的把數學資料拿出來放在床上的小桌子上，認真刷題起來。

等把一套試卷刷完，歡唐看了小表，正好一個半小時。差不多這個點舍友們都該回來了。想想自己笨拙的嘴，與熱鬨環境格格不入。還是早些回教室老老實實地刷題吧。

她簡單收拾了書包，準備去食堂吃完飯就回教室對剛纔的答案，再多刷兩套數學試卷。

離食堂還有一段距離，歡唐遠遠地看到了緊臨著食堂旁小超市裡應該是選購什麼東西的班長駱函。

駱寒總是一副好好學生的裝扮，藍白校服一如既往地老老實實穿在身上。在臨江中學，除了週一校服規規整整地拉好拉鍊子端端正正地在學生身上，剩下的時間段校服總是鏈子拉開，學生們大放異彩地展示校服內的出彩內搭。

這也是這個雖是老牌，但並不過分死板的中學給學生們為數不多的展現個性自由的慷慨。

所以即使這樣——在這個較為炎熱的夏季中的一天下午，駱函仍舊是一如往常地整潔地穿著校服在身上。這讓歡唐在內的大部分同學都一致認為，駱函確實不愧是帶過他每一任老師的“大寶貝”——成績過分優異又安靜穩重，在班級裡既懂禮貌又認真聽話。所以即使駱函在班級裡並不總是發言，也並不怎麼特意管理班級，憑藉他過分的成績以及絲毫挑不出毛病的人品，在班級甚至年級仍舊保持著很好的人緣。

不過歡唐總覺得駱函雖然看起來哪裡都好，挑不出刺——甚至連校服穿得都一絲不苟乾淨整潔到讓人懷疑自己的校服是不是該洗了。但歡唐還是小小的斷定駱函的一個不可忽視的缺點——少了點人情味。當然，歡唐自己也覺得這隻是雞蛋裡挑骨頭。

即使歡唐並不相信世界上會有十全十美的人存在。

當然看著不遠處的駱函，歡唐有些暗淡地想到，班長和自己都是並不會特彆交際的一類人。但是班長卻受見過他的幾乎每一個人的喜歡。成績家境相貌任何東西都是歡唐可望而不可即的。就像現在，雖然班長和自己一樣緊拉著校服拉鍊。

但是不用想就知道，班長是因為穿搭習慣拉緊拉鍊，而歡唐是因為內搭的白色棉質T恤洗的次數過多，起了很多的球。在陽光的照射下甚至能看到自己劣質內衣的顏色。歡唐拉上的拉鍊並不是她的心意，隻是想掩藏自己貧窮的與常人不同的底色。

回過神來，歡唐已經走進食堂。悄悄撥出一口氣，她嘗試把她潛藏的暗淡給吐出去。照例直接走向麪食視窗，買了個最中意的土豆餅，準備照例回班級路上邊走邊吃節省時間。

歡唐隨意拿著餅袋子往外走——因為臨江中學綠色環保要求，校園食堂不可以使用塑料袋，采取飯盒打包以及紙質包裝。所以等到歡唐反應過來發現紙袋子拿錯方向時，油已經漏到了歡唐的手上。

歡唐急急忙忙地用乾淨的手伸向口袋，卻發現口袋裡並冇有紙。歡唐眼巴巴地盯著油光四射的土豆餅，正想如何處理的時候。突然身側出現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上麵放著兩張方方的紙巾。歡唐感激慌亂地抬頭，發現是一張怎麼也想不到的臉。

歡唐受寵若驚地接過駱函默不作聲遞過來的紙巾。用臟了的食指拇指捏住餅，粗略地擦掉掌中的油。急忙向駱函道謝。

駱函隻是看著歡唐，友好的點頭“嗯”了一聲。

歡唐還是拿著餅——不可能浪費的，兩塊錢呢。可是駱函不知是怎麼了，聽完道謝並冇有離開。看樣子想和歡唐一塊回教室。歡唐簡直不知所措。不知道能和駱函聊什麼。

歡唐社恐人士，麵對突髮狀況也就是不得不和人社交時，往往怕自己的表現讓對方不滿意，所以應激反應是開始冇話找話。

“班長，你也是回教室嗎？”

駱函還是動作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歡唐見駱函還算友好的反應，悄悄鬆了口氣——她之前總覺得駱函的性格有些冷，感慨自己如果和駱函聊天，對方很可能冇反應，自己得尷尬死。今天突發情況發生，還好天能將就地聊下去。

於是她又主動和駱函聊了會學習。大部分時間是歡唐在說，駱函都是有禮貌地用很少數量的字來回答。

歡唐絞儘腦汁避免尷尬找的話題結束了。氣氛又重新迴歸沉默。歡唐感覺冇什麼好說的了，正在想保持靜默到班級很合適之時。

駱函突然道，“你昨天是在躲著趙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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