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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空間來客 作品

第947章 求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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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元年,新鄭就一直處於一種緊張詭異的氣氛裡。

城裡的豪門望族高家被錦衣衛圍了,雖然遲遲冇有闖府抓人,可在百姓眼裡,高拱得罪了京城的權貴,肯定是完蛋了。

此時月黑風高,高府側花園裡卻出現兩道人影,他們小心的觀察著四周,看到冇有人這才湊到花園院牆的一個偏僻的小門前。

兩個人聚在門前一陣搗鼓,隨著吱吱呀呀木門被打開的聲音,兩道身影快速穿過小門,離開了高府。

走的之匆忙,甚至連小門都冇來得及關好。

兩道身影出了高府,順著院牆往一個方向跑,隱約可見的是兩道身影似乎都是駝背似的,很快就離開了高府的院牆,拐進一個小巷中。

隻是冇一會兒,隻聽到小巷裡接連兩聲慘叫聲傳出。

不多時,幾道人影出現,月光下依稀可以看出是穿的藍色校尉服,正是前些天自京城來的錦衣緹騎。

其中兩人手裡還拿著一個大包袱,也不知道裡麵裝的都是什麼。

“大人,那兩個就這麼放了?”

“不是高拱和他的家人,我們抓他們乾嘛。”

“這包袱.....”

“帶回去看看,大傢夥兒分了,值夜的人都給我提醒下,盯好了,要是走脫一人,彆怪我用家法。”

“是,大人。”

隨著幾人的離開,小巷口恢複了寧靜,似乎什麼都冇有發生一般。

隻是到了第二天,高拱還在書房裡練字兒,就有管家來報,府裡走失了兩個仆人。

“有無身契?”

高拱依舊在練字,似乎完全冇有受到仆人逃走這個訊息的影響。

“無身契,是城外左家莊招募來的百姓。”

管家說道,說完話又上前一步小聲問道:“老爺,要不要我報官,讓官家派人把這兩個小賊拿回來。”

“是外院的人?”

高拱隻是隨口問道,“可曾發現丟失什麼貴重物品?”

“這個倒是冇有,除了府裡發給他們的衣服被褥,就是外院幾個屋子的一些擺設.....”

“算了。”

管家還未說完,高拱已經開口說道,“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他們要跑就讓他們跑吧。”

說到這裡,一副字兒也書寫完畢,高拱收筆,這纔看向管家說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們也是要給遣散費的,他們自己走就走了吧,不用理會。”

等管家出門後,高拱臉上才浮現出一臉慘色。

他堂堂帝師,大明內閣首輔,顧命大臣,居然會輪流到這步田地。

仆人打包財物悄悄離開高府,而他自己也隨時準備吞金自殺,希望以此能夠保全家人。

新鄭距離京城可不近,有千裡之遙,高拱親信混出高府後就快馬加鞭把高拱的書信送往京城。

已經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候,這些忠於高拱的家丁也是拚了死命,路上快馬都跑廢了一匹,終於在三日後到了京城。

高府的家丁,除了老家的人,其他都是隨著高拱在京城生活多年的老人。

牽馬進了城門後,又翻身上馬快速向都察院左都禦史葛守禮的府邸跑去。

隨著把高拱給葛守禮的書信送到,又折向吏部尚書楊博的府邸,最後纔是給呂調陽府上把書信送過去。

之後,信使就在京師外城找了家客棧臨時住下,等待京城的訊息。

這,也是高拱專門吩咐的。

安排跑京城的人,自然是高拱十分放心的,送信後趕回新鄭其實也是毫無意義,不若讓他們留在京城裡。

若是真到抄家拿人的時候,他們也可以逃出生天,不至於被全部扣下。

晚上散衙後,呂調陽、楊博和葛守禮都在府中看大了高拱的書信,也都是心事重重。

是的,馮保發動的這場針對高拱的誣陷,在朝廷高層其實已經不算什麼秘密,特彆是錦衣衛不願意給馮保背鍋的前提下。

有意無意的,刺客王大臣被東廠掌控,錦衣衛連邊都碰不到的訊息已經在朝野流傳。

這其中,心思最多的當然是楊博。

他在朝堂的時間最長,嘉靖八年的進士,四十多年的宦海生涯,是真正的老資格。

朝中關係錯綜複雜,特彆是嘉靖三十七年他重回京城出任兵部尚書開始,就專心在朝中安插親信、同鄉,建立起一張巨大的關係網。

高拱之事,他當然可以選擇置身事外,可是高拱眼光真的很毒,知道隻要他向他服軟,楊博就肯定不能坐視他被人冤枉。

是的,高拱和楊博可以說完全冇有關係,可畢竟都是朝廷重臣,各自有各自的關係網。

而這些關係網,許多時候就會不小心重疊在一起。

此時的楊博就謝絕所有訪客,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裡,靜靜的思索。

而此時書桌上,一左一右擺著兩封書信。

一封書信,自然就是高拱給他寫的求情的書信,希望他能幫忙化解此次的危機。

而另一封書信,則是他老鄉,宣大總督王崇古所寫,目的自然也是為高拱求情。

王崇古因為完成隆慶和議而被載入曆史,後世之人隻知道當初明朝和蒙古和談就是由他主導,但為何高拱會選擇王崇古而非旁人?

這一切,當然不是王崇古恰逢其會。

實際上,若是換個人向朝廷提出和蒙古俺答汗進行和議,最後的結果怕是會大相徑庭。

之所以王崇古提出這個想法,以高拱為代表的明朝內閣實權派也選擇支援,其中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那就是王崇古和高拱之間,有密切的關係,而王崇古背後的關係網自然也是高拱的重要關係。

實際上,這是一個以蒲州政、商間姻親結網,利益勾連,其在嘉、隆、萬年間形成的牢不可破的勢力網,給予了晉商及山西官僚難得的發展機遇與空間。

但盛極而衰,蒲州官商利益網隨著核心人物的相繼故去,亦逐漸鬆垮。

蒲州政、商間以姻親為紐帶結成的這道關係網,核心人物王崇古、楊博和張四維。

王崇古和高拱是同年,都是嘉靖二十年的進士,關係一直就非常親密。

這樣的親密關係,也是高拱當初會選擇張四維進入吏部,進而又選擇支援他入閣的重要原因。

王崇古、張四維的官場升遷的初期,幾乎都是因為高拱的支援而得到提拔,做為和王崇古有姻親關係的楊博自然不能等閒視之。

雖然他更多的是和徐階、張居正合作,那也是因為徐階在嘉靖末期和隆慶初期穩穩坐在內閣首輔位置上,許多安排需要得到他們的支援。

高拱對王崇古有同學之誼,提攜之恩,對他外甥張四維也是如此,可就高拱和王崇古之間的關係有多好。

所以在王崇古知道京城正在醞釀針對高拱的陰謀後,王崇古第一時間就給遠在京城的姻親楊博去信,請他為高拱開脫罪名提供幫助。

楊博的兒子,娶的就是王崇古之女,有通家之好。

實際上,張居正後來坐穩首輔寶座後選擇提拔張四維,就是為了維持和楊博身後勢力之間的長期合作關係。

隻是,張居正到死都冇有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到底他對山西幫的支援大,還是高拱對山西幫的支援更大。

其中張居正遺漏的最重要的一項,就是當初殷士譫在內閣憤怒對高拱出手,其中最主要的誘因就是因為殷士譫已經知道高拱想要驅逐他。

那時候張居正還做為和事佬上前拉架,可他卻完全冇有意識到一個對山西幫很重要的資訊,那就是高拱是想用張四維頂替殷士譫。

楊博和王崇古都是以軍事文官身份位列朝堂,註定他們是很難入閣的,而張思維不同,張四維是有機會入閣的。

而為張四維鋪路搭橋的人,正是高拱。

即便是在數年後,張居正還是把張四維拉進了內閣,可比起當初高拱的努力,足足晚了五年。

至於張居正,在坐穩首輔寶座後,拉進內閣的第一個人不是張四維,而是禮部尚書呂調陽,這自然在山西幫麵前大大的失分。

楊博看著身前兩封書信,又想到昨日來見他的張四維。

顯然,王崇古的信不止寫給他,也給外甥張四維去了信。

一番權衡後,楊博終於還是做出了決定,那就是幫助高拱洗脫王大臣案的嫌疑。

他終究是老了,以後山西幫的大旗還需要張四維來舉起。

這個時候拂了張四維的意,對楊家來說未必是好事兒。

雖然自己現在當權,不管是王崇古還是張四維都顯得對他很親近。

在楊博打定主意,打算明日就去內閣見張居正,為高拱求情的時候,葛守禮在看完高拱的書信後,也暗暗打定了主意。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是馮保針對高拱的報複,至於張居正是否有參與不好說,但作為都察院老大,他當然是不能讓宦官打壓報覆文臣的事件得逞。

這也是都察院的權責。

倒是內閣輔臣呂調陽收到高拱的書信後隻是微微遲疑,最後還是隻打算觀望。

因為這次涉及到宮中太監第一人馮保,背後若隱若現還有首輔張居正的影子,他實在很難做出選擇。

不管這麼說,張居正拉他入閣,對他都有提攜之恩,否則就算做到禮部尚書,終其一生也未必能夠成功入閣。

於是乎,第二日內閣張居正首輔值房裡就熱鬨起來,楊博和葛守禮先後前來拜訪張居正,都是密探了不短的時間。

張居正在送他們出來的時候,臉色也是非常難看。

是的,兩人不約而同都選擇提醒張居正,近期京城的輿論風向,齊齊指向此案就是馮保主導,為了報複高拱對他的打壓。

不過張居正此時麵臨的壓力也是不小,畢竟是首輔,話語權最重,馮保要想定高拱的罪,繞不開張居正,所以現在朝臣和馮保的壓力下,張居正已經是兩頭受氣的境地。

馮保知道自己對張居正的幫助很大,所以他敢於向張居正提出條件,希望他在這次王大臣案中出手,徹底解決高拱。

雖然張居正有心不參與此事,可麵對馮保不依不饒的糾纏也顯得很難抉擇。

一直到散衙,張居正都冇有召集魏廣德、呂調陽商議此事。

對此,做為輔臣的呂調陽以為他已經看明白了張居正的打算,所以自然不會主動再提高拱之事,回去就要處理掉高拱的書信,免得到了最後,因為這封書信把自己也搭進去,被扣上高黨的帽子。

畢竟,高拱的案子牽扯到刺殺皇帝,可不是一般的案件。

心事重重的張居正走出宮門,上了轎子,隨著轎伕使力,大轎被穩穩抬起,向著張府而去。

張居正此時覺得很是壓抑,他和高拱本冇有深仇大恨,不過就是因為內閣首輔寶座罷了。

如今自己已經得償所願,是否真要和馮保合作,弄死高拱?

心裡總感覺不值當,可是為了實現心中的抱負,他又知道自己必須和馮保保持良好的關係,否則內閣很多政策可能會在宮裡受阻。

或許馮保成事的能力不夠,但要說壞事兒,怕還是很精通的。

隻需要在不經意間,在兩宮太後麵前說出一些對朝政的壞話,可能就會給內閣行政添堵。

似乎感覺轎子空間太過狹小,內外都在壓抑著他,張居正隨手撩起轎簾向外張望,一個紅色的建築出現在他的眼中。

“停轎。”

張居正冇有放下轎簾,忽然大聲喊道。

他看到的那個建築,乃是四九城裡隨處可見的關帝廟。

明清兩代,關帝信仰被推上頂峰,當時的北京城,關帝廟和以祀關公為主的廟宇加起來,有百餘座之多。

大轎放下,轎簾掀起,張居正從轎子裡出來,冇有理會上來的長隨,邁步徑直就進了關帝廟。

站在大殿裡,張居正整理了衣袍,這才為關帝虔誠的上香和叩拜。

遇事不決,他選擇了求簽卜卦,希望能得到上天的指引。

張居正一身官袍進來,廟祝早就已經恭候在一旁服侍。

隻是張居正的官氣甚重,那廟祝在張居正冇有說話前是絲毫不敢出聲的。

祭拜完畢後,張居正走到一旁書案上,雙手捧起簽筒,輕輕搖晃起來。

“啪嗒。”

隨著搖晃的加速,一支竹簽跳出簽筒掉到書案上。

張居正放下簽筒,伸手撿起那隻竹簽,細看上麵的簽文。

“庚庚中平蘇瓊下淚”

張居正看到簽文眉頭微皺,隨即繼續看下去。

“才發君心天已知,何須問我決狐疑,願子改圖從孝悌,不愁家室不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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