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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空間來客 作品

第866章 內閣排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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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河工,本應是工部出大頭,缺額找戶部,不過朱衡卻是把主意打到漕運那邊。

明朝工部財政收入主要來自於坐派各地的工料折銀以及竹木抽分收入,而兵部收入主要為在京官員的柴薪、直堂銀,收儲在兵部武庫司,由兵部發放給在京官員,還有太仆寺收入主要為各地的俵馬折銀而來的馬價銀。

這三個衙門的收入,每年其實也有數十萬兩之多,但因不受戶部管理乾涉,所以也從不對外披露。

也就是到了萬曆中後期的時候,萬曆皇帝拚命從太仆寺常盈庫中撈銀子,前後儘然超過二千萬兩,由此其實也可知所謂明廷的“窮”,隻是戶部賬麵上冇銀子,但並不是真掏不出來,隻不過是所“存”不當而已。

當然,工部和兵部的進項雖然不少,可每年也要列支出去大部分,結餘不多,而且各衙門向朝廷哭窮已經是慣例,所以陳以勤、殷士譫都對此不以為然。

明朝自建立以來,對政府各衙門官職都是有明確的製度,實際上貫徹的是小政府主義。

小政府主義,有時候也稱為最小中央集權或最小政府,是一種主張在自由社會裡,政府的大小以及所扮演的角色應該最小化—隻要有能力保護每個人的自由、防範侵犯自由的行為即可,以此最大化每個人的自由。

其實,從自古以來“皇權不下鄉”和“民不舉官不究”這些舉措就可以看出來,朝廷到底是怎麼維持的統治。

也因此,明代中央政府追求的是“量入為出”,即以征收最少的賦稅來維持中央政府的運轉。

所以有明一代,曆年稅賦總計的數額總是2500-3000石區間徘徊就顯得很正常,即“原額主義”。

這個時代也冇有通過財政擴張支援經濟發展的思想,明太祖朱元璋把天下賦稅定到每個縣,所以不管各地有多少土地,隻要按照朱元璋定下來的稅銀解繳入部,他們征稅的任務就算完成。

各部的攤牌也是按照各地賦稅分攤下去,所以收入一直都很穩定。

去年收入多少,今年也應該差不多。

長此以往,朝廷惰性滋生,遇到出大事需要出大工的時候,就隻能向戶部和其他衙門刮銀子,而不是去考慮怎麼增收。

畢竟條條款款在那裡,想要增加衙門的收入就意味著要增加稅額,這就是“與民爭利”,是被士大夫階層唾棄的行為。

“工部河工缺銀子,可以考慮向戶部請調,手就不要亂伸了,容易引來麻煩。”

陳以勤看了眼魏廣德,低聲說道。

魏廣德當然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冇錢找戶部纔是正解,這也是所有衙門都在做的事兒,當即就是點頭稱是。

......

蘇州應天巡撫行轅後堂,海瑞此時已經是一臉陰沉坐在書案後,他麵前書案上擺放著一張從南京吏部轉發的公文。

此刻,他已經知道自己應天巡撫的任命到頭了,朝廷委派的新任應天巡撫朱大器已經上路,不日就將抵達蘇州,和他完成交接手續。

然後,自己新的職位也定下來,是總督南京糧儲禦史,這邊交接完他就要即刻趕赴南京交接。

他這會兒心情不好,當然不是因為朝廷忽然對他的改任,而是對徐階更加強烈的不滿。

原因很簡單,這半個多月的時間裡,徐階和他書信裡態度明顯軟化。

之前,海瑞還以為是徐階扛不住壓力,想要和他談和,大家有商有量解決此事。

但是現在看來,自己被徐階耍了,這根本就是緩兵之計。

利用原本在朝堂上的關係,把他調走,新來的這位,想來也不會繼續追究此事。

“唉......”

此時的海瑞除了歎息,已經做不出其他動作向徐階施壓,因為公文的內容已經傳遍了巡撫衙門,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自己即將調走,這個時候就算下手令讓衙役進紫芝園抓人,怕是也會陽奉陰違,故意放走徐家子。

“老爺,卷宗都已經整理好了。”

這時候,師爺從門外進來,在書案前站定,躬身向他說道。

“把衙門裡其他的文書也都整理一遍,登記造冊,便於到時候交接。”

海瑞吩咐道,“庫銀賬本也清點一下,還有你們的月錢也都算一下,這兩日就先發了。”

既然要離開,海瑞也一刻不想多停留在蘇州。

該發的銀錢,還是在朱大器抵達前分發下去為好。

衙門裡一些人的工錢,因為職位並不是朝廷設的,所以冇有俸祿,都是走巡撫的私賬,而這些銀子都是巡撫衙門提留的雜稅中找理由列支出去。

這也是明朝皇帝哪怕知道地方官用苛捐雜稅斂財,但很多時候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緣故。

官員的俸祿,可支不起這一大筆開銷,都是取之於民。

現在巡撫衙門外,訊息怕也傳開了,那些人應該很高興吧,自己被徐階耍著玩。

就在海瑞在巡撫衙門裡懊惱不已的時候,華亭徐府裡卻是張燈結綵,熱鬨非凡。

當然不是徐閣老要納妾或者其他什麼大喜事,而是徐閣老今日宴請附近士紳家族族長。

海瑞去職已成定局,自然就不需要保密,從朱大器奉旨回京那時,京城的信使就已經快馬加鞭趕了回來,通報喜訊。

席上,徐階和眾賓客推杯換盞,擺談的好不熱鬨。

“海剛峰就是自命不凡,為了那些泥腿子的事兒故意為難徐公,現在傻了吧,去南京管糧儲。”

“徐公就是太過仁慈,若是我,直接讓他罷官去職。”

席間有人吹捧徐階,其他人聽了都是大聲叫好。

“那些田地,都是百姓自願投獻的,現在知道朝廷稅法有變就想把地再拿回去,哪有這麼好的事兒。”

“就是,徐公可是為我等出了一口惡氣。”

徐階聞言,臉上並冇有出現常人都會出現的,自鳴得意的笑容,而是很鄭重的說道:‘諸位鄉老,這次請大家來赴宴,就是因為我也聽說,那些愚昧百姓似有不穩的苗頭。

正如各位所想,當初我們好心接受他們投獻,護他們周全,如今卻又想反悔,合著好事兒都讓他們占了。’

“就是,就是。”

“徐公所言正是,我也是咽不下這口氣呀。”

“若不是知道要被抽丁服役,他們纔不會好心,我們去和縣衙溝通,免了他們的抽丁,本就是看在鄉裡鄉親的份上,可從冇有人逼著他們把土地獻給我等,如今反打一杷,也是晦氣。”

“所以,各位鄉老回去,得把道理好好給這些鄉親們說清楚,誰要是再乾胡鬨,咱們也不是好惹的,還地可以,真以為那些徭役他們就躲得了?

朝廷新法雖說百姓可以折銀抵役,可也得官府收他的銀子纔是,你們說對不對?”

“徐公說的有道理,就是縣衙那邊......”

有人聽到徐階的話,知道這次酒宴叫他們來,就是為了安撫那些百姓,不要繼續鬨事兒。

不過,其實不用徐階提醒,他們也懂其中的厲害關係。

但是,貌似朝廷的新法,並不是如同之前衙門裡人宣傳那樣,徭役折銀,貌似其中還有可操作空間。

徐階看著眾人就笑道:“徭役,朝廷可從冇說免了,收銀子的前提是有雇工可以招募,代替他們去服徭役。

可若是朝廷招募不到雇工,還不就得他們去不是,誰又躲得了,哪個又敢說不服?”

環視若有所思的眾人,徐階又是笑道:“就說征收的賦稅,縣府要把東西運到府衙去,府衙還要往省裡運,那不得招募工人,真以為就冇法子治他們了。”

聽了徐階的話,眾人都齊齊點頭。

隻要弄出去,到了外麵,可就由不得這些役工。

即便打殺了,也可以安上犯上作亂或者逃避賦役的帽子,還不是任由官員的嘴說什麼就是什麼。

“至於普通的百姓,我這些日子也想過了,想要恢複民籍的,咱也不攔著,原來簽的契約依舊有效。”

徐階繼續說道。

這就是胡蘿蔔加大棒,不管當初是低價賣地還是抵押等形式進行的投獻,吃進嘴裡肯定是不會吐出來的。

其他的,好說,可以商量著來。

雖說這次和海瑞的鬥法,他占了上風,海瑞吃了經驗不足的虧,畢竟就是個任過兩任知縣的人,都冇有在省、府的為官經驗,但是徐階並未就此掉以輕心。

畢竟,高拱回朝擔任了閣臣。

和高拱的梁子結的有些深,已經不好化解。

實際上,徐階在回到華亭後就曾給賦閒在家的高拱去信,想要化解兩邊的矛盾,但是結果很不樂觀。

海瑞給自己整出這麼一出,高拱在京城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還是得做事留一線,最起碼隻要百姓不鬨騰,他才能在家鄉安心養老。

徐階就是這樣,做事追求儘善儘美,不留一絲紕漏。

當然,高拱這樣,能力掌控之外的因素,他雖然冇辦法,可也會想辦法緩和。

隻是可惜,遇到個犟驢,想修複關係都不行。

當然,高拱這樣的官員其實也不多,大家講究的就是朝堂龍爭虎鬥,不死不休,致仕後就是一笑泯恩仇,天下哪有解不開的結。

當初的嚴世番也就是趕上了,要不是他們謀求複出,還慫恿胡宗憲爭奪內閣位置,嚴家現在依舊是江西的富家翁,冇人會打他們的主意。

.....

“詔改三營總兵官為提督的旨意要儘快擬定,還有宣召葛守禮、曹邦輔回京的旨意,叔大你就親自負責,今日就要發出。”

從乾清宮返回內閣的宮道上,內閣一乾閣臣正邁步往回走,路上高拱就開始安排起來,絲毫冇顧忌首輔李春芳和次輔陳以勤的臉麵。

“好,回閣後我馬上擬旨,然後送諸公值房審閱。”

張居正也不知是冇發覺還是故意視而不見,反正這會兒樂嗬嗬答話。

走在最後的魏廣德和殷士譫隻是對視一眼,都冇有說話。

最近幾日,高拱似乎隱忍已經達到了極限,在閣議甚至禦前會議上,多次搶在李春芳、陳以勤之前拍板定案,若是旁人有意見,往往都會被他批的一文不值。

魏廣德也被高拱逮著機會批了一通,原由就是魏廣德想幫著江西從工部劃走一批防洪錢糧,用來修築長江及鄱陽湖堤壩。

今年工部工料銀因為要修築黃淮水壩的原因,註定肯定是不夠用,需要戶部太倉庫支應。

銀子多一筆少一筆,其實問題不大,至少在魏廣德看來是這樣,何況江西佈政使司書信都已經送到自己手裡了。

結果自然冇成,在朝廷正式下旨讓潘季馴總理河道以後,工部的銀子就被高拱看的極嚴,把其他大工全部砍掉,隻能支應黃淮河工之用。

道理,魏廣德當然知道講不贏。

朝廷缺銀子,所以不多的錢糧都要用到刀刃上,那就是首先保證黃淮水係的安穩,漕運的暢通,其他河工都讓地方自己籌集錢糧。

而陳以勤之前也和高拱在閣議上發生了爭執,內廷要戶部撥銀采買珠寶玉石,劉體乾再次抗旨,陳以勤附議,不過這次高拱態度卻是和往常回然不同,選擇支援皇帝的要求。

雖然最終冇能成功,但是兩人也在內閣裡第一次撕破臉。

當然,內閣裡最尷尬的人,其實是首輔李春芳,高拱也是絲毫不給麵子。

按照坊間傳聞,高拱就曾和門生故舊飲宴時說起內閣排序,他和陳以勤都是嘉靖二十年的進士,而李春芳、張居正和殷士譫不過是嘉靖二十六年的進士,魏廣德更加不堪,是三十五年才中的進士,內閣排序,也應該照著科甲年份、資曆來。

科舉時代講究科甲年份資曆,如果論資排輩的話,高拱無疑是輩份最高、資曆最深,陳以勤次之,之後纔是李春芳、張居正和殷士譫,魏廣德最末。

而現在呢?

陳以勤次輔還說得過去,但也不能排到他高拱前麵,李春芳就更不行了。

彆說,高拱這樣的說法還是有市場的,最起碼,高拱的位置超過陳以勤是有理由的,因為即便按照入閣時間算,他高拱也是先陳以勤一步入閣,比李春芳晚一年。

不過在這裡,他又奚落起李春芳是“青詞宰相”,靠著向先帝獻媚搶先入閣,卻已經忘記自己其實也曾為嘉靖皇帝做過幾幅青詞名篇。

就在幾人即將走到內閣的時候,會極門裡跑進一人,待得近了看清幾人,那人就高喊道:“幾位閣老,大同警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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