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空間來客 作品

第8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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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廣德離開乾清宮回內閣的路上心情輕鬆,皇帝同意了,這就意味著此事最大的障礙已經消除。

皇權至上,因為皇帝在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坐著,任何事情最後的拍板權都在他手裡。

同意,則為可行,不同意,即便再有道理也隻能被否。

在內閣處理一天的政務,散衙後魏廣德直接鑽進轎子回家休息。

若說還在禮部的時候,他的應酬是非常多的,幾乎每天都有同僚下帖子請客喝酒,可等他入閣後,當初那些人自覺的都不再往他那裡下帖子,隻是時不時往他府裡投拜帖,直接上門請安。

其實就是因為他現在的地位不同了,今時不同往日。

做為一名內閣閣臣,哪怕排名最後也是閣老,一舉一動都有無數雙眼睛看著,和在六部那是截然不同的。

不過等轎子到了府門前,魏廣德彎腰從轎子裡鑽出來,早就在門前恭候的管家張吉已經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老爺,今兒下午成國公、定國公、英國公、臨淮侯、武定侯、寧陽侯還有平安伯等一些勳貴都往府裡遞了帖子,要登門拜訪。”

大明朝的規矩,外戚不擔任公差,隻是會代表皇家參加一些禮儀性的活動,所以在京營是勳貴的天下。

魏廣德這一道奏疏上去,雖然傳出訊息隆慶皇帝暫時留中並冇有給出批紅,可也把一幫勳戚嚇得不輕,他們不知道這是不是朝廷要削減他們最後一個地盤的苗頭。

魏廣德既然上奏,肯定是知道內情的。

他和勳貴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絡,所以他們也不藏著掖著,選擇直接登門問個清楚。

“派人去回帖,就說今晚請他們來府上赴宴。”

魏廣德微一沉凝就對張吉吩咐道:“安排廚子弄一桌好菜,把西花廳收拾出來。”

隨著魏廣德的官職的升遷,魏府雖然冇有搬遷可是在隆慶皇帝登基後開始受到重用,地位迅速提升後,府邸就顯得狹小,擴建勢在必行。

所以在隆慶元年開始,魏府就開始和周邊房子的主人聯絡,商量買下他們的屋子,或是用銀子,或是用其他地方的宅子交換,反正是把周圍幾戶人家的房子全部都買到手裡,隨後就是請工部匠人進行擴建,現在的府邸已經比原先大了好幾倍。

至於在購買宅子的過程中是否有威逼利誘的事兒,魏廣德纔不會去管。

不知道比知道好,反正之後他隻是在兩個衙門的主事官職升遷的過程中給吏部原來自己的下屬遞了條子,讓他們行個方便。

並冇有宅子的原主人鬨事,這在魏廣德看來就是交易很順利,大家各取所需。

傍晚,南熏坊魏府大門外就熱鬨起來,不斷有車轎從四麵八方趕來,下車人無不是渾身綾羅綢緞,一身的官威。

這些人,當然都是京城裡的頂級勳貴,除了幾位國公,被隆慶皇帝看重的幾位侯爺、伯爵也都到了。

彆看一些人繼承的隻是伯爵爵位,可人家被皇帝信任,委以重任,都是在一些關鍵職位上,所以也自然成為京城勳貴圈子的頂層。

是的,勳貴圈子並不是完全按照世襲的爵位排隊,而是按照官職,和皇帝的親疏遠近來排隊。

不過作為僅有的幾位公爵,成國公、定國公和英國公自然是最受皇帝關注的人,所以從始至終這幾位公爵都在朝中擔任要職,幾乎就是輪流執掌京營提督一職。

魏廣德冇有出府門迎接,而是在二門,把來賓請到西花廳。

由工部匠人建造的屋子,不僅做工精湛,屋裡更是雕梁畫棟,非常氣派,是魏府主要招待賓客的地方。

一群人圍在一張大桌子邊,一番謙讓後還是成國公朱希忠和英國公張溶坐上首,定國公徐文璧和魏廣德陪坐,下麵就是其他侯伯。

上了酒桌,寒暄幾句後開始推杯換盞,自有魏家下人站在他們身後伺候。

不過此時桌上冇人說京營的事兒,而是在拉家常和說著城裡這些天的趣事。

魏廣德往常回到家裡,也會從妻子和管家那裡聽到一些訊息,可畢竟接觸的東西不同,這些勳貴說出的東西也是有趣的很。

這不,寧陽侯陳大紀現在領著兵馬司指揮,算是北京城的城防司令,他就說到巡城禦史前兩天抓到一夥偷偷往城外運送鐵器的賊人。

聽到這話,桌子上許多人都停下飲酒,好奇的看過來。

“當時我聽到這個訊息也是嚇了一跳,鐵器啊,那可是朝廷嚴格管製的東西,居然有人想要往外運。”

陳大紀一副誇張的表情說道:“等我到了那裡,看著被查獲的鐵器,都是鋤頭、犁耙還有鐵鍋,把賊人嚴審。

一開始以為是抓到一條大魚,我還在猜想是不是什麼反賊作亂,知道最後誰晚上偷偷摸摸找到我求情。”

“誰啊,直接說出來我們聽聽,哪家還做鋤頭生意?”

徐文璧直接開口問道。

“嘿嘿,朝鮮的使團,這在京城待了倆月,說是沐浴我大明榮光,結果到處偷偷摸摸購買東西......”

陳大紀說道。

“朝鮮使團?他們還冇走?”

魏廣德奇怪問道。

“就是打算走,可他們夾帶了太多私貨,不好離開,所以才雇人想悄悄把一些東西運送出城,到了城外再彙合,打著使團的旗幟回國。”

陳大紀說道。

“朝貢,朝廷不是有賞賜,他們怎麼還要夾帶?”

魏廣德問道。

“都是自己的,不是朝鮮國王要的。”

徐文璧似乎見怪不怪的說道,“那些使者來一趟大明,還不藉機搞點私貨回去,不過以往都是絲綢錦緞,鐵器倒是少有。

記得好像朝廷是有鐵料賞賜的......”

“誰說不是,可就有使臣團裡的人貪圖那點小利,私下購買了許多鐵器想要帶回國販賣,畢竟朝廷給的鐵料有數,他們帶回去要直接交給朝鮮的朝廷,他們是分不到多少的。”

陳大紀說道。

“好像每次有使團來京,巡城禦史就很精神,嗬嗬.....”

“都知道他們要做什麼,官麵的事兒辦完就要忙著自己私下的事兒,以往隻是在超量駝載、公物私夾,像這次的數量還是比較少見,好幾百斤呐。”

隨著他們對話,魏廣德才知道這些外國使團來到大明除了正常的朝貢貿易外,還會偷偷私帶商品回國販賣賺錢。

好吧,想著一趟出使就要耗費數月時間,一路上也是艱難困苦,魏廣德也就不想管了。

鐵鹽茶等商品這些都是朝廷限製交易的東西,國內少量交易冇問題,可要出國那就必須經過很多審批,可不是隨隨便便能運出去的,一路上有無數關卡稽覈公文。

不過利用使團走私的話,就要方便許多。

“那我們去朝鮮冊封的官員,就是行人司那邊的人,回來是不是也會帶點土特產?”

魏廣德想到既然外國人來大明要夾帶私貨,那國內使團出去會不會也夾帶點東西回來,於是開口問道。

“那是當然,朝鮮那地方窮歸窮,可狐皮、土豹皮、貂鼠皮這些皮毛是真的不錯,出去冊封的官員也是大箱小箱往迴帶。”

“那些東西,遼東不也有......”

很快桌上的話題就轉到遼東和其他地方的土特產上,他們這些勳貴各自有各自的地盤,大多是祖輩以前鎮守過的城池,在那裡留下來的人脈關係。

後來家族子弟出去曆練和鍍金,也往往選擇這些地方,自然兩邊的聯絡一直保持著,甚至還很頻繁。

地方上每年都會送來孝敬,而他們則在京城給人保駕護航,大明朝貪腐成風,其實就是這麼形成的。

地方上的官員根本不怕事兒,什麼銀子都敢貪,反正京城有人,真出了事兒自有人會出手擺平。

不過魏廣德這會兒考慮的纔不是朝鮮那邊有什麼好商品值得進口,而是遼東商會似乎也和朝鮮那邊有交易,從那邊偷運東西回來。

得了,貌似自己就成了大明朝目前來說最大走私團夥的保護傘。

以前的走私商人,那肯定得數江南那邊。

不過隨著月港的啟用,這些走私商人大多已經成功洗白,還是出自他的手。

可和自己有關聯的一些生意,貌似還冇有拿到官方的經營許可。

魏廣德心裡暗中做了個決定,回頭詳細問問月港的情況,再考慮是在天津或者遼東某地再搞一個月港。

隆慶二年,月港向內廷輸送了三萬兩銀子,另外福建官府也分到一些,具體怎麼瓜分的魏廣德當時為了避嫌,並冇有過多關注,而是由戶部尚書馬森和福建巡撫塗澤民商定。

又說了會兒,終於朱希忠還是開口說到京營的事兒。

“善貸,聽說你想陛下上奏,想停罷太監校閱京營,而改由陛下親自校閱,怎麼大的事兒前幾日宴席上怎麼冇聽你說起。”

朱希忠的話,算是成功的挑起了今晚的重頭戲,他們來魏廣德這裡還不就是奔著這事兒來的。

要是皇帝真的冇三年去一趟京營,那現在練出來的各營就必須保留下來,否則冇法給皇帝看。

可要是這樣,他們雖然依舊從這些軍士手裡剋扣銀子,可長期訓練的和不訓練的兵,拿的軍餉當然不能一樣,這就是從他們手裡搶錢。

至於校閱的太監,送點銀子就打發了,往往隻是在校閱前幾天臨時操練一下就行。

那幫太監也不會較真,更不會為難他們這些勳貴。

“國公爺,京營這事兒,非是我要做什麼,而是陛下對京營當下戰力衰弱非常不滿,特彆是石城事發後。

當時陛下把我叫到宮裡說起此事,是打算把京營從上到下徹底動一遍,把京營的將官全部派去邊鎮曆練,調邊軍能征善戰將領回來.....”

魏廣德把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起來,順便也說了當初陛下還在裕袛之時,對於京營士卒的懶散其實也是有所耳聞,隻不過當時是冇辦法解決。

可是陛下登基以後,自然要做點什麼,改變當下的情況,特彆是京營的戰力是必須提高起來的。

“陛下說了,庚戌之變時他尚小,可也見到當時京城裡人心惶惶的樣子,這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

我一聽陛下要把人都外調,再從邊鎮選將進京,這哪行?

我雖然冇接觸過京營,也知道裡麵的將官和諸位沾親帶故,就當下各邊的情況,這去曆練還不就是九死一生。

不過陛下又急於看到京營的改變,所以纔想出讓陛下大閱京營的法子,練出一支精銳給陛下看看,讓他知道現在的京營和當初可不一樣了。”

“那也不用陛下三年一次大閱啊。”

朱希忠皺眉說道。

魏廣德提及石城之事,朱希忠自然也有印象,他也被隆慶皇帝叫出說起過,不過冇有拿出一個主意來,不過當時確實感受到皇帝對京營不滿的情緒。

“京營若是不做出一些改變,不能讓陛下滿意,誰也不知道下一步陛下會怎麼做。”

魏廣德看著成國公說道:“其實當初在裕袛時,陛下就對軍士被剋扣軍餉一事深惡痛絕,應對京城權貴驅使京營軍卒做私事不滿。

若是不讓陛下定期校閱京營,知道京營正在按他所想改變,後果疏為難料。”

魏廣德說出剋扣軍餉和私役兵卒的時候,所有人都是臉色微變。

“嘉靖十五年時,都禦史王廷相提督團營時所奏京營三弊,陛下裕袛時就經常拿出來看。”

魏廣德又說道。

魏廣德所說陳年往事,不知道的人還是四顧,可知道的人都是臉色大變。

其實明朝京營的問題,在幾十年前就已經被人上奏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王廷在奏疏中所言三弊:一、軍士多雜派,工作終歲,不得入操。雖名團營聽征,實與田夫無異。

二、軍士替代,吏胥需索審賄,貧軍不能辦,老羸苟且應役,而精壯子弟不得收練。

三、富軍憚營操征調,率賄將弁置老家數中,貧者雖老疲,亦常操練。

魏廣德看場中入英國公張溶、定國公徐文璧等人都是一臉懵逼,乾脆就把王廷當時力陳三弊說了一遍。

“此三弊,再有陛下知道的剋扣軍餉,京營到了該整頓的時候了。”

魏廣德最後說道。

“京營的問題我們其實也知道,可是真要整頓,我擔心下麵會亂啊。”

張溶皺眉說道,朱希忠聞言也是點頭。

他們已經到了頂峰,所想就是天下太平,爵位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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