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總寵妻無節製 作品

第18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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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棠華被綁架撕票了。

“閨女,今兒是你大喜的日子,你睜開眼看看吧,你要是走了爹可咋辦呐!”棠華置身於黑暗中,耳畔響起一道如枯枝敗葉般澀啞的嗓音,頭頂似乎被一隻大手顫抖輕輕地撫摸著,飽含悲慟地呼喚讓她想起自己的父親,不知那位叱吒商壇黑白通吃,喜怒不喜於色的父親,在得知他的掌上明珠被人撕票的訊息後後,是否也會這樣悲痛欲絕。

她感到嗓子似火燒般難受,眼皮沉重如鐵怎麼也睜不開,難道人死了也會這般難受?耳邊男人震耳欲聾的乾嚎如同破鑼一樣難聽,令人不禁想要掩耳遁地。

這讓她難以忍受的聲音越發真切,她掙紮著努力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燭光刺眼,讓她感覺如同被灼傷一般,視線變得模糊不清,一陣眩暈。

她閉眼緩了緩才重新張開,入眼的是一片惹眼的大紅帳幔,視線緩緩下移一張滿是褶子的老臉映入眼簾,虎背熊腰地伏在她的床邊哭得十分投入,不禁有些發懵。

她這是在哪裡?她確實已經死了,細細觀察著這古香古色的屋子,心中滿是疑惑,難道是穿越了?

她艱難地動了動手指,這魁梧大漢立馬察覺到登時直起了腰,他穿著漿洗得發白的斜襟的土布衣裳,胳膊和袖口還處打了補丁。瞧見她醒了頓時驚喜道地握住她的手,老淚縱橫:“閨女!爹爹的翠芬啊!你可算醒了,這喜衝得好啊,衝得好啊!”

棠華想將手抽出來,掙了兩下使不上力,她此時全身痠軟,嗓子胸口疼的厲害,氣若遊絲:“你說你是誰?”

薛貴愣了愣,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見冇發熱,伸手幫她掖了掖被角,老奇怪道:“我是你爹爹啊,你不認識爹爹了?”

棠華臉色陰沉,態度桀驁卻氣息奄奄:“我才...是你爹!”

“好好好,你是我爹,你是我爹。”薛貴喜上眉梢,並未在意她這忤逆之言,反而一臉寵溺,絮絮叨叨:“早知道沖喜管用,爹爹早幾日就該給你辦咯,省的我兒又多遭了幾日罪......”

自打五日前,翠芬滿身是血,昏迷不醒被個俊美小公子帶回來,他又驚又懼,恨不得抽她一頓,但漸漸見她出氣多進氣少,心也跟著沉入穀底,不眠不休守了幾日,聽金二說沖喜興許管用,隻能死馬當活馬醫,冇想到還真管用。

棠華心說你閨女保不齊就是被你給衝冇的。

她眼瞼微動,將目光掃向四周,低矮逼仄的房間,鼻尖充斥著潮濕刺鼻的黴味兒,土坯壘的牆壁,風一吹,撲簌簌地往地上落灰。

身下躺的是一張架子床,床外側四五步遠處,擺著一套桌椅,對麵擺著小梳妝檯,旁邊並排放著兩個箱籠,屋子被佈置成新房的模樣,看起來有些簡陋,燭光搖曳,昏昏黃黃,照在大紅的帳幔上襯得整個房間喜氣洋洋。

過於真實的場景,讓她不得不相信她是穿越了,等等...沖喜...

她忙不迭想坐起身,但身子實在乏力得緊,忍著嗓子刀割般的痛楚,費力得張口:“衝...沖喜...誰...好看麼?歪瓜...裂棗...我可不要...”

“要不好看,你能拚著這一身傷將他劫回來?”薛貴竟還有心情調侃,在褲子上搓了搓手,環過她的肩,輕輕用力一提將她扶坐起來,轉身大步朝屋外走去,一把將那搖搖欲墜的木門扯開,對著門外,中氣十足:“大小姐醒了,快將姑爺扶來洞房。”

棠華:“......”

不消片刻,木門再次被推開,紅衣男子被人從後種種推一把,他趔趄幾步,被門檻絆倒,重重摔進屋內,身後穿短褐的莽漢們隻大笑:“真他娘弱,和小雞仔似的。”說罷便匆匆離去,生怕打擾了她的好事,走之前還不忘將門給帶上。

宋簡扶著竹竿站起來,回頭看向棠華,她見他身子清矍,一身麻布材製成的婚服在身上鬆鬆散散,顯得並不合身,他麵容白皙,烏髮微卷垂在精瘦的腰間,唇瓣乾裂,一雙桃花眼因無法聚焦,霧氣泠泠少了分瀲灩風情,與他高邈的氣質相融合,反而帶給他一種零落美。

她從他進來便默默打量著他,驚豔於他的美色,此時見他麵容平和神色沉靜,一雙眼噙著迷霧眨一眨,多了幾分好奇,率先打破沉默:“你...瞎了?”

話說完意識到有些不妥,往常她肆意妄為慣了,並不會刻意關注到他人感受,現下瞧他病歪歪的樣子比她還慘些,到底是動了些惻隱之心。

其實宋簡能看得到模糊的影子在動,但隻輕輕“嗯”一聲,作為迴應。

棠華見他態度冷淡不予多說,頗覺無趣,懶得與他多費口舌,直奔主題道:“說...說我們...之間的故事吧”

他摸索著緩緩走到床尾處,停下腳步朝著棠華方向雙手合十於胸前,腰部前傾,低頭鞠躬行禮,聲音輕柔:“是姑娘救了小可”。

兩月前,他父親被斬首,其餘家眷被判流放嶺南,一路上幾多凶險數次受傷,五日前他的死侍向安帶著十餘侍衛,蒙著麵穿著夜行衣,巍然而來,他們武功不弱,但押送他的官兵是朝廷派來私下處理他的,自然也不算弱。

“嗖嗖”箭聲不絕於耳,刀光劍影,兵刃相交,火光劍氣橫飛,激戰正酣,宋簡多少次被推倒、被拉拽、被夾擊,他一輩子都冇這麼狼狽過。

艱難地爬起身才模糊地看了一會兒,就被一個女子抓住,拽著他疾走。

她用力將他甩到馬上,接著穩穩落坐在他身後,一手環住他的腰,一手抓住韁繩縱馬疾馳,察覺到貼著他的身子緊繃,呼吸紊亂,猜測她應是朝廷派來刺殺他的刺客,剛纔也在參戰並且受了傷。

他驟然聽到一隻冷箭破空,向他直逼而來。

下意識側身一躲,箭鋒直入身後女子胸口,巨大的力道讓她差點跌落下馬,他不見慌亂迅速扯住她,拉扯間喉頭一滯,吐出一口鮮血,受不住栽倒在馬背上,閉目陷入昏迷前宋簡將她抓到身前護在身下,雙手緊緊抓住韁繩。

醒來後才知曉身下馬兒將他們帶到了她的家,這位叫翠芬的女子一直昏迷不醒,他被用來給她沖喜。

但此時他不提劫走,不提那場讓她昏迷的逃亡,不提險些害死了她,隻說救了他。

微風吹拂,燭光閃爍跳動,半明半暗間襯得他風姿獨絕,迷離清寂。

但眼下她周身疼痛難受得緊,無心欣賞,權當冇看見。

棠華扭過頭,不耐煩道:“彆...磨磨蹭蹭,一次...說完。”

他朝向棠華的麵容溫雅和善,避重就輕,含笑:“小可遇到了些麻煩,可否請姑娘相助?小可會報答姑娘大恩的。”

見他有意迴避,棠華自知追問無用,隻將他上下打量一番,玉骨清致,惹人喜歡,興致盎然:他打算如何報答?

才醒來不久,又耗費了不少精力,棠華現在委實是精疲力儘。

現下困得眼皮直打架,雖有許多疑問但也隻能先按下。

她夾了夾嗓子,“嗯”一聲,敷衍地吩咐他:“我要睡了,我爹孃教我,男女授受不親,我不能和你睡一起,公子你自己找地睡吧...明兒...再說。”

宋簡微笑:“......姑娘真是格外守禮的人,那小可就不打擾了。”

他不清楚她為何冒死救他,但她營救他時冇少趁亂摸他,此時她卻一臉正經,倒顯得他有些唐突,算了,他並未離開,而是踉踉蹌蹌摸到桌邊坐下,趴在桌上對付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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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棠華一覺睡到午時才悠悠轉醒,宋簡併不在屋內,窗戶一夜未關,她轉頭望向窗外,初秋的天一片湛藍,清風縷縷拂過她的臉頰,讓她神清氣爽。

試著活動活動筋骨,昨晚還隻能躺在床上不得動彈,今日便可以下床走動了,隻是胸前箭傷還在隱隱作痛,動作幅度不大倒也不礙事。

這具身體倒是結實,恢複得也快。

棠華輕輕拉開一扇房門。

小小的院子浮現眼前,這是一座不大的二進屋舍,土牆瓦頂,房屋破舊,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她的房間是其中最好的,看得出來薛貴很寵愛她。

前院廚房門口守著一個魁梧漢子,正對廚房內的幾人囑咐著什麼,聽見聲音側頭,棠華見是原身的父親,乾笑著喊了聲爹爹。

薛貴朝廚房內擺了擺手,示意他們接著乾活,快步走到她身邊,拉著她的胳膊打量了會兒,關心道:“怎地就下床了,傷口可還疼。”

“好多了。”棠華側身讓了讓,將胳膊抽出,既疏離又客氣道:“爹爹知我受傷醒來很多事記不住了,也不知何時才能恢複,不如爹爹與我講一講吧。”

薛貴自然滿口答應,將她扶到廚房旁的黃瓜架下,轉身去廚房找了板凳。

她看著大大小小十幾個黃瓜掛在藤上,青翠欲滴,挑了個最大的摘下來,用袖子擦了擦就往嘴裡送,果然爽脆可口。

薛貴很快回來,順便帶來一碗玉米粥,看她一臉滿足的啃著黃瓜,慈愛摸了摸她頭髮,棠華不著痕跡的避開,接過玉米粥自然地坐到板凳上。

順著碗邊舔了一口粥,實在有些難以下嚥,她本就不吃粗糧,這粥還又稀又淡,皺起眉頭,咂咂嘴將粥還給薛貴,專心啃著黃瓜。

薛貴自然看出來她不愛喝,滿是絡腮鬍也遮不住糙臉上的愧疚,她是他捧在手心裡的明珠,往日在朔風寨時,從未委屈過她半分,如今落了難,卻要勉強她吃粗茶淡飯,是他這個爹爹不中用!

棠華抬眸見他一個凶神惡煞的彪形大漢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那虎目包著一眶淚水,遲遲不見落下。

“哭哭啼啼做什麼,我不是活過來了麼。”

“正是因為你活過來,爹爹才覺得對不住你。”他背過身子掩飾般揉揉眼睛,賠笑道:“爹爹琢磨著你怕是不行了,將銀錢都換了冥錢,你從未吃過苦,想讓你到那頭過得好些,嘿嘿嘿”

這老頭真是荒唐!!!

棠華氣得發抖,黃瓜咬得哢嚓響,問出了她最關心的問題:“現如今是何境況?有多少人等著吃飯?還剩多少錢財?”

薛貴見她麵紅耳赤,怕她急出個好歹來,忙起身蹲到她身邊,伸手拍著她後背一邊順氣,一邊解釋:“咱們寨子不是被奪了嘛,爹爹帶著你與寒兒,金大金二還有你柱子叔一家一併出來的。”

“哦對了,現下還有你的小郎君也在。”見棠華麵無表情望著他,摸了摸鼻子,黢黑的臉上竟能顯出些心虛:“當時跑得及,錢財帶得不多,如今還剩...幾十個銅板吧。”

“......”兩人大眼瞪小眼,棠華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道:“你打算如何維持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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