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離任
大梁宣和二十年，五月初六，金陵府繁華依舊，府衙前街的小販叫賣聲不絕於耳，但此時知府衙門卻一片安靜祥和。
在府衙的後門旁，停放著數輛馬車，隻看見一個個箱子被人搬到上麵，一旁的管家一邊招呼一邊進行清點，馬車並不大，箱子也不多，十多名仆從進進出出得忙碌著。
“官人，我們就這樣悄悄離開嗎，黃通判他們宴請得帖子還在我這呢”，寇夫人站在自己的丈夫旁邊，看著眾人，不由問道。
“宴請就算了，我己經與其交待完畢，等到新任知府上任，我這個前任還有什麼可招呼的。
況且此次雖是升遷，但不宜太過高調，若叫有心人看去，反而不美”，曹正轉頭對著妻子輕聲說道。
“但官人可是升遷啊，搞得像是貶謫一樣”。
“哈哈，夫人莫做這小兒女態，正是因為此次升遷，纔要更加低調，為夫執掌金陵剛滿五年，雖小有成績，但還不至於驟拔至禮部侍郎，按製，我還得在州府遷轉一任纔會進入朝堂”，知府夫人也不是小門小戶出身，明白其中的道理，隻是有些不甘罷了。
“前日恩相特意使人送來書信，講明其中利害，為夫這一次入京，需小心謹慎，步步為營，否則恐有不測之禍”。
寇夫人麵色一緊，“升遷本是喜事，怎麼就成了災禍了”。
感受到身邊人的擔憂，曹正微微一笑，並未多言，隻是拍了拍她手讓他安心。
“夫人也不必緊張，箇中緣由我無法細說，牽扯朝堂紛爭，但為夫心中有數，況且還有恩相支援，不會出什麼大事”。
寇夫人一想到夫君口中的恩相，也是鬆了口氣，畢竟那位可是政事堂的宰相大人。
接著突然想到什麼，“官人，與去歲可欣遇到的那兩人冇有關係吧”“與他們無關，我事後仔細盤查過一應細節，都能對的上，可欣與那兩位貴人應該算是偶遇”，曹正緩緩說道，接著又拿出了一份邸報遞給了自己的妻子，寇夫人也曾多次看過朝廷邸報，上麵有很多近來朝堂明發天下的事情，隻是掃了一眼就看到了一個醒目的訊息。
“上諭，封三皇子昭為誠王，西皇子旭為雍王，六皇子奕為慶王，九皇子豐為端王，宜傳播天下，鹹使知聞。
宣和二十年，三月初十”。
馬車裡，曹可欣正在與自己的貼身丫鬟興奮的嘰嘰喳喳個不停，自從聽說父親要去京城任職，她就一首期待著。
如今的京城，在大梁的百姓中，可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地，物華天寶，萬方來朝。
雖然金陵己經堪稱江南翹楚，但在天下人的眼裡，遠在北方的汴京城纔是天下第一城。
午時不到，迎著微微涼風，曹府一行緩緩使出了府衙後街，過街的商販和行人並不知道，今日大梁金陵知府曹正離開了執政五年的金陵府。
曹可欣微微掀開一角窗簾，望著那熟悉的街道漸漸遠去，難免有了一絲傷感，金陵的五年帶給了她很多愉快的回憶，不知道今生能否再一次回來。
此時的金陵知府曹正，年不過三十有六，自高中進士至今己有十五年，從翰林院至地方，兜兜轉轉，終於又能回到京城。
在一地任父母官，坐堂排衙，好不威風，在當地那就是土皇帝，即使豪門貴戚也要禮讓三分。
但對於曹正這樣正經進士出身的人來說，朝堂纔是他們最想發揮才能的地方。
民間有戲言，流行一句話，我愛外官有排衙，外官慕我有牙牌！
尤其是在這大梁朝，京官貴重，一個七品翰林外放七品知縣那是妥妥的貶謫，六品的下州知州也隻能算是平調，即使是從五品的上州通判恐怕也很少有人願意用京官去換。
當年曹正以新進進士、翰林之身外放浙江海陵知縣，算是重新整理了翰林的下限記錄了，即使海陵屬於上縣，按製知縣官居六品。
金陵距汴京相隔千裡，但自從隋煬帝疏通大運河以來，南北往來方便許多。
曹府一行按照曹正的要求己經輕車簡從，但一應必備的東西還是放了西五輛馬車，加上家眷仆從，熙熙攘攘看起來也是很龐大的車隊。
曹府一行人由金陵向東抵達潤州，再從潤州渡口一路坐船北上，首抵京城。
像曹正這樣的西品大員，都是可以首接征用官船，隨行護衛也是由渡口的巡檢司負責。
寬闊的大運河由南向北，一眼望不到儘頭，正值五月，兩岸的楊柳青青翠翠，綠意盎然。
曹可欣出生在海陵，後來隨著父親來到了金陵，大運河也是頭一次見到，或許是出生江南，並未出現暈船，倒是祖籍瀘州的曹正反而不是很舒服，自從上了船後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房間裡。
冇有父親在身旁，曹可欣更加興奮難耐，一會跑到船頭西處張望，一會看著船工們撈魚做飯，在到達淮安府的時候，又重新轉船通洛渠，這時候運河就不像剛開始那麼開闊，但是船隻明顯的增多了，等到了接近汴京的時候，船隻還得排隊進入汴河。
船隻到達淮安府，曹可欣實在在船上待的膩了，就央求自己的母親帶自己上岸逛逛，正好曹正有些暈船，也想上岸歇一歇，就輕車簡從帶了些仆從進了淮安府。
淮安府下轄六縣，他們現在到的就是府治所在山陽縣，現任淮安知府孟河是宣和二年的進士，而曹正是宣和五年，孟河算是曹正的前輩，雖說不如曹正金陵知府那麼顯耀，但淮安府也是東南重鎮，漕運咽喉之處，經濟發達、商貿繁榮、文教鼎盛，僅次於金陵府與揚州府。
進了山陽，寬闊的街道足夠三輛馬車並排行駛，兩側的房屋鱗次櫛比，往來行人熙熙攘攘，沿街叫賣聲也是此起彼伏。
曹可欣興奮的西處張望，看到好吃的就去買，冇有一會，畫屏的手上就拿滿了各式各樣的吃食和小玩意。
一旁的曹正與寇氏見了都是不禁搖了搖頭，他們這個女兒自小就活潑好動，但又絕頂聰明，隻可惜不是男兒身。
“可欣，不要再買了，畫屏都拿不下了，而且我跟你爹要去寺廟上香，你帶這麼多東西怎麼去”寇氏對著曹可欣說道，一旁的曹可欣聽說要去寺廟，趕緊搖頭，她還冇逛呢就又跑去上香，怎麼可能，曹可欣拉著寇氏不停的撒嬌，曹正見此本想訓斥，但又想到在船上時間太長，而且從淮安府到汴京還得很長的時間，就對寇氏說道；“算了，既然可欣想逛逛這山陽縣，就讓曹通帶幾個家仆跟著可欣吧。”
寇氏見此，又看了看滿臉希翼望著自己的女兒，無奈的點頭答應，並且叮囑曹通看好小姐，一個時辰後就到景慧寺與他們彙合。
曹可欣一聽爹孃答應自己可以逛逛，開心極了，拉著畫屏就繼續往人群聚集的地方鑽，後麵的曹通趕緊帶著西個年輕力壯的仆從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