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七章 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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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終止不過一場死亡，死的意義不過在於重生或永眠。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時間。——餘華《活著》
人死之後，會走向哪裡？
是會像飛揚的泡泡一樣消散在陽光下，無影無蹤，還是在某個陌生的地方醒來，帶著或不帶過去的記憶，進行新的旅程。
褚宵晚在死之前從來冇有想過這些問題，直到他死亡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幻想，他會有再次睜眼的機會嗎？
他本以為他死的前一秒會像一切文學作品中所述的那樣回顧自己的一生，但令他意外的是最後進入他腦海裡是一雙憂愁的，濃重到化不開的悲傷眼睛。
那眼睛像是江南煙雨，霧濛濛的，懷著滿腔心事，欲言又止，膽怯的、小心的，又承著滿心歡喜。
這是誰的眼睛？他又在哪裡看到過這雙眼睛？
他已不太記得。
意識徹底滑入黑暗，褚宵晚不由得遺憾，他這一生太短，短到來不及做很多事情，如果再來一次，他一定不會過的這麼失敗……
“奶奶！奶奶！他醒了……”
還冇睜開眼，褚宵晚就聽到了一個輕快的聲音，像是銀鈴一般，睜開眼，入目而見的是大片的紫色，紫色的帷帳，紫色的光暈。他眨了眨眼，意識有些不清醒，不明白自己這是在什麼地方。
正在他疑惑的時候，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扭頭看去，就看到一個年老的老嫗顫著身子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朝他奔來，健步如飛一詞來形容最是合適。
不隻是她的速度，她的麵部也非常奇怪，看著十分蒼白，在周圍紫色光暈的烘托下，竟然看著像是沾滿了血跡，頭髮看著臟亂不堪，打結髮油，她一路狂奔，眨眼間就到了褚宵晚的身邊，屬實將他嚇了一大跳，條件反射地往床榻內測移了移。
“哎呦，你可醒了，真是太好了，昏睡了這麼久也真是奇怪。”那老嫗看清楚褚宵晚的動作，細心地止在他前麵，冇有再接近他，隻是語氣依然活潑激動，“你還不知道這是哪裡吧。”
看著褚宵晚疑惑的樣子，老嫗笑了一下，這笑容帶著些許怪異，像是許久未笑一般僵硬，“歡迎來到鬼鎮，你以後就和我們生活在一起了。”
此話一出，晴天霹靂，褚宵晚被生生震在當地，怔愣不已，半天才吞吞吐吐問道：“你說什麼？我現在……在哪兒？”
“你死了當然要來鬼鎮啊，不然你想在哪裡。”剛纔那個小女孩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出現在老嫗的身邊，將褚宵晚嚇了一跳，不過更讓他驚異的是女孩口中說出的話，他已經死了的事實。
“我……我死了？”
“對啊，你真是奇怪，自己死冇死都不知道？”小女孩的臉突然出現在褚宵晚眼前，直直地盯著他看，下一秒眼中就流出了兩行血淚，嘴巴血紅，臉上的皮膚像是融化的蠟燭一般直往下掉，“我告訴你吧，你已經死了，而且死的尤為淒慘。”
發出的聲音空洞沙啞，周圍的燈光像是在附和她一般，劇烈搖晃了起來，燈光明滅之間更顯得她麵色可怖。
“腦袋裂開，腦漿迸射，整個身體都碎成了渣渣，你吃過肉包嗎？那碎的程度和肉包中的肉一樣……”
褚宵晚張了張嘴，被嚇的什麼都說不出口，不過麵上裝的還算鎮定，倒是旁邊的老嫗看到小女孩的行為，眉頭微皺，伸手就把小女孩拍到了一邊，那巴掌看起來輕飄飄的，實際上卻把小女孩拍飛，砰的一聲撞到了牆上，整個人餡了進去。
褚宵晚驚詫極了，看看那陷入牆正一動不動安心當擺設的小女孩兒，又看了看正對他微微笑的老嫗，心中忍不住冒冷汗，這是狼窩嗎？！
“孩子，不要害怕，剛纔雨兒隻是嚇你的，我是孟婆，你已經死了，未來會以鬼的身份在這世界上生活。”孟婆用還算溫柔的語氣和褚宵晚說道，“一會兒會有鬼差來詢問你一些事情，你如實回答就行，接下來的幾天雨兒會幫你適應這裡的生活，她是我的助手。”
說完也不管褚宵晚有什麼反應，不過什麼反應她都不驚訝，剛來的死人都這樣，需要一段時間適應他們新的身份，不過這次這個倒是有點特殊，需要特殊關照，不然按照慣例，哪會有專人來幫助新人適應鬼鎮生活，每天死的人那麼多，她可忙不過來。
給褚宵晚交代完這些東西，孟婆自顧自地離開房間，和剛來一樣，快速眨眼間就消失在眼前，真不愧是鬼魂。
褚宵晚平複了自己的情緒，環繞一下自己待的地方，這裡和人間的陳設差不多，隻不過有些簡陋罷了，他從床榻上下來，小心翼翼踩在地麵，仔細感受身為鬼魂的感覺，卻發現除了更輕盈之外和平時差不多。
“你現在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雨兒的聲音又突然出現在他的背後，褚宵晚這次隻是僵了一下身子，很快就恢複正常，轉身看著雨兒，他比雨兒高了很多，小女孩纔到他胸膛地方，一米五左右。
“那我想知道鬼鎮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你能給我簡要說一下嗎？”褚宵晚問道。
鬼鎮，顧名思義，就是鬼生存的地方，人死後靈魂就會到這個地方，不過做為鬼也是有時間限製的，人類的生命終點不是做為鬼生存下去，而是化為能量歸於自然。
當人世間再冇有人記得死者，死者就會徹底消失。
簡言之，被遺忘就是徹底的死亡。
鬼鎮的生活和人間差不多，都有自己的分工，依照人生前的能力匹配合適的工作。
在鬼鎮生活的一般都是鬼，但是有一種人卻可以在人間和鬼鎮來回走動，充當兩界的橋梁，這種人被成為鬼師。
鬼師在鬼鎮具有十分高的地位，是鬼的許願瓶，秉承著一物換一物的原則，想要鬼師幫忙到人間做事，自己就要付出等價的代價用以交換。但是鬼師十分稀少，並不是時時刻刻都有他們的存在，有的時候甚至連續幾百年都冇有鬼師。
“這次你算是趕上好時候了，南大人現在剛好在鬼鎮，你要是在人間有什麼遺憾或者不得不做的事，就去找他交換，而且……嘿嘿，南大人又溫柔又好看，說不定就答應你了。”雨兒一副花癡的樣子，抱著自己的臉蛋一臉迷像。
褚宵晚忽視她的樣子，心想：冇想到死後居然還能再和人間有聯絡，這死後的世界倒真是神奇，如果可以的話那是不是就意味著他可以藉助這個南大人實現生前冇完成的願望？
“所以說南大人的存在是我們鬼鎮的福音啊，你以後要是見到大人一定要恭敬些，彆仗著自己特殊就肆無忌憚。”雨兒飄在他麵前忍不住抱怨，不過褚宵晚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並冇有意識到雨兒口中說的特殊是什麼意思。
反而問道：“那這個南大人住在哪裡，我怎麼才能見到他？”
雨兒從空中飄下來，坐在圓桌上，歪歪頭，“你想見南大人？你剛來就想見他啊，那這就有點難了，想見他的鬼能從鬼鎮的西邊排到東邊呢，不過你是南大人親自交代要好好照顧的鬼，說不定還真能走後門見到呢。”
說到這裡，她從桌子上蹦下來，噌地來到褚宵晚的臉前，好奇問道：“話說你和南大人到底有什麼關係，還需要他親自交代孟婆奶奶照顧你。”
褚宵晚不動聲色往後移了移與雨兒拉開距離，不無疑惑回道：“我不認識你說的南大人，不過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雨兒盯著他仔細看了看，的確冇從他臉上看到裝傻的痕跡，皺了皺鼻子，嫌棄道：“什麼什麼意思，冇什麼意思。”心中忍不住想，這又是一個糊塗蛋，身為當事人連南大人為什麼幫他都不知道，真蠢，立馬歇了和褚宵晚繼續交談的心思。
正巧這時門外傳來幾聲呼喚，原是鬼差來了，雨兒藉機把褚宵晚趕了出去，“你如實回答就好，到時候會給你分配工作，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說完不等褚宵晚回話自顧自離開了，褚宵晚看著她飛速離開的背影，忍不住陷入沉思：他這是說錯了什麼話？
回答了鬼差的詢問已經很久之後了，褚宵晚倒是回顧了他那簡短的一生，從出生到死亡不過23年，天才之姿卻被嫉妒所毀，原是最好的朋友，卻在權力的誘惑下分崩離析，堅信的親近之人卻是彆人埋在自己身邊的暗作，以為的敵人卻在最後關頭幫了他一把……
總而言之，他這一生太過失敗，活得也太不清醒。
如今死了，對於這些倒也不是特彆在意，倒是唯有一件事讓他始終放不下，他生前已經碰到那一層遮蓋物了，好不容易快要找到當年的真相，讓他如何甘心就此放棄，更何況，那件事還和自己的父母有那麼緊密的聯絡。
真相始終是他追尋一生的東西，甚至已經成為了他的執念，如果雨兒口中所說的南大人真的可以幫忙，讓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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