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隸主 作品

第43章 獸

    

-

朱獾打斷張主任說下去,不隻是因為她不想讓鄉鄰們過多知曉朱雲山的確還活著,尤其是藏身之所。更主要的是她要逼張主任在眾人麵前清清楚楚說出到底受誰指使?到底想乾什麼?

張主任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哪敢有半點隱瞞?竹筒倒綠豆隻是原原本本說出來生怕朱獾還不滿意,乾脆發揮他作為一名辦公室主任的特長,戰戰兢兢添油加醋招供如下:

今天一大早我們的黃秋葵董事長兼總裁兼總經理指派我們上山抓一個叫朱雲山的男人,說是抓著他重重有賞,今年的年終獎翻倍不說,大紅包更大。我問黃秋葵董事長兼總裁兼總經理這個男人有那麼重要嗎?她說重若千斤,有了他可以控製你,哦,應該叫仙子,控製你仙子就等於控製老宅控製驢不到村。

接受如此重任,我和我的下屬們不敢有半點怠慢,冇有吃早飯就朝目的地進發。一路上我們翻山越嶺,排除萬難,終於到達一個山洞。山洞黑黝黝深不可測,冇有人敢第一個進去。最後還是我身先士卒,一馬當先,第一個衝進山洞。結果剛衝進去兩步,就被一群神獸圍困。

那神獸,像豬不是豬,像鼠不是鼠,耳圓頸短,眼小鼻尖,長尾巴一掃,我們全被它們拱倒在地上。要不是你仙子現身,吟唱那曲《和母寄父》,我們說不定已經被那群神獸活活咬死,成為它們的一頓美餐。

朱獾聽得想笑,她因為已經讓自己的那八隻豬獾昨天晚上通過地道去山洞保護自己的親爹,才放心任由黃秋葵派人去抓。

“很好,難得你知曉《和母寄父》,難得你觀察得那些神獸那麼仔細,那就讓神獸現身吧。”朱獾說完打了一個響亮的呼哨,八隻豬獾狂奔到朱獾腳下。

“你們仔細看看,是不是這些神獸?”

“啊?”

“真的是那些神獸!”

“神獸在上,小的磕頭!”

張主任和那幾個下屬本來不敢抬頭,朱獾讓他們仔細看看纔敢抬頭,一見圍攻過他們的八隻豬獾整整齊齊列隊簇擁在朱獾腳下,一雙雙犀利的眼睛緊盯他們,嚇得渾身顫抖。

驢不到村的鄉鄰們聽張主任講述上山抓朱雲山的經過當做說書,根據他對神獸的描述,確定他和他的下屬們隻不過是在山洞裡遇上了一群豬獾,而且肯定是當年馬夜叉生朱獾的那個山洞,正因為那個山洞裡有豬獾,鄉鄰們一般不過去。黃秋葵以為朱雲山還活著,就躲藏在那個山洞裡,這很正常,一點也不稀奇,誰叫她那麼多年冇有回過驢不到村?

現在,鄉鄰們抬頭一看八隻豬獾真的來到朱獾身邊,聽說書的心情一下子重新變得惶恐不安,黃秋葵更是既惱又恨再加上怕。

黃秋葵惱怒這個張主任太混蛋,自己怎麼就選了這樣的一個貨色做辦公室主任?還帶他回村裡委以他重任,結果害自己出洋相。

黃秋葵恨朱獾太囂張,完全不把她這個省城的大老闆放在眼裡,回村短短這麼點時間裡處處和她做對不說,還想方設法出她的洋相。

黃秋葵怕那八隻豬獾,神獸不一定稱得上,可肯定聽朱獾的使喚,萬一朱獾讓它們攻擊她,任憑她有多少錢也無濟於事,自己肯定在鄉鄰麵前出洋相。

黃秋葵惱歸惱,恨歸恨,怕歸怕,心裡還是有自己的譜,想,你朱獾裝仙子我不揭穿你,大家跪你我也跪你,小小年紀能受得起我們大家的跪嗎?跪死你活該!隻要我抓住朱雲山,你遲早得跪下求我。就算我抓不到朱雲山,他也休想重見天日,一輩子隻能在山洞裡過日子,苦逼死你們一家三口!

黃秋葵想到這裡心情大好,剛想起來過去演一出大義滅親,當著眾鄉鄰的麵搧那個張主任幾個大耳光,然後宣佈開除他,說他雞毛當令箭,狐假虎威,自己想吃野味帶人上山,結果受到豬獾攻擊,栽贓到自己的主子頭上。哪知朱獾比她先開了口,她不得不乖乖跪在原地。

朱獾清脆的嗓音有些哽咽,一字一句說道:“各位鄉鄰,我剛纔吟唱的那一曲《和母寄父》想必大家都應該聽清,二十年來,我和我娘相依慰寂寥,箇中的滋味隻有我們母女自知。我多麼盼望自己的家能和大家的家一樣,家人團圓,和和美美。二十年來,鄉鄰們可憐我從小失去父親,平時總是倍加關照我和我的娘,我和我的娘都一一記著大家的好,這裡我向大家鞠個躬,你們都起來。”

等大家全從地上站起來後,朱獾朝大樟樹下的所有鄉鄰彎腰九十度。

眾人齊齊舒了一口氣,心想這朱獾成為了仙子還挺懂禮儀,隻要我們不出格,她肯定不會為難我們。黃秋葵同樣的心情,想,今天就讓你先嘚瑟一下吧,等有機會收拾你。誰知朱獾直起身後,伸出右手直指黃秋葵,清脆的嗓音變得嚴厲,大罵道:“可就是你這個黃秋葵,自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我告訴你,你作為驢不到村人衣錦還鄉我高興,鄉鄰們都高興,卻為什麼偏偏要在我和我孃的傷口上撒把鹽?胡說八道我爹還活在世上,讓我和我娘已經枯槁的心又重新活泛起來。你厲害,你有錢,那你倒是把我爹找來和我們母女團圓啊?那樣我和我娘三叩九拜感謝你的好。現在讓鄉鄰們怎麼想?不知情的還以為我娘有多惡毒呢?”

大樟樹下靜默無聲,大人小孩一個個凝神屏氣,想要打個噴嚏都不敢,雙手緊捂口鼻,活生生給憋了回去,憋得麵紅耳赤脖子脹大。黃秋葵更是站立不安,想要走,冇有這個膽量,萬一朱獾一個呼哨,八隻豬獾一起襲擊她怎麼辦?何況她還有八隻細犬,剛纔她向大家彎腰鞠躬的時候打出一個呼哨,現在全來到了現場,和八隻豬獾一起左右列成兩排虎視眈眈盯著土台子下的每一個人。

冇辦法,虎落平陽被犬欺,我倒要聽聽你還能罵出些什麼話來?反正罵罵一點也不疼,我身上又不會少一兩肉。想當年我勾引我兒子他爹,他爹的原配罵我罵得比現在還要難聽百倍千倍萬倍,我不照樣上了位,成為省城的女大款嗎?想到這裡,黃秋葵又重新悠哉悠哉起來,看看身旁的這個,望望站在遠處的那個,好像朱獾罵的不是她,罵的是朱獾自己。

黃秋葵的一舉一動朱獾全看在眼裡,見她這個樣子,朱獾突然淚流滿麵,話鋒一轉,以哀怨的口吻對眾鄉鄰說:“各位長輩,各位發小,我和我娘日夜思念我的親爹,好想他能活過來和我們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這樣的場景我在夢裡夢見過無數次,可醒來終究是一場夢,我死去的爹怎麼還能活過來呢?”

眾鄉鄰聽後,全低下了頭,有的抹起了眼淚。朱獾自己擦了一把淚後以懇求的口吻問鄉鄰們:“各位,我現在已經成為一位真正的仙子,我如果能夠把我死去的親爹給喚回來,你們會同意嗎?”

“同意!”

“堅決同意!”

“一百個同意!”

“舉雙手同意!”

藍玉柳、魯歡和獨臂羅、蹺腳佬的聲音一個比一個響,一些人呆愣了一會隨即跟著呼喊,最後除了黃家人和癟嘴婆、殺豬佬冷眼相看之外,全山呼“同意”。

朱獾站在大樟樹下的土台子上冇有製止大家呼喊,等大家慢慢靜下來後也冇有立即說話,她望向站在老宅大門口的朱先生,她要等朱先生單獨表態和黃秋葵說話後再做正式的決定。

朱先生懂得朱獾在等他開口,於是摺扇一搖,慢條斯理說道:“一曲《和母寄父》已然令眾鄉鄰落淚,那‘迎父重歸’豈不感天動地?老朽和眾鄉鄰期待仙子迎父歸。”

“迎父歸!”

“迎父歸!”

眾人山呼。

“慢!”

黃秋葵一聲大喊之後跳上土台,傲然立於朱獾身邊。

朱獾冇想到黃秋葵敢上台,更冇想到她還會如此傲視自己。黃秋葵心裡不爽,朱獾明白。朱獾要迎父歸,黃秋葵不可能就這樣簡簡單單就讓自己的願望實現,朱獾更明白。但總以為黃秋葵接下去會在背後搗鬼,不可能當做大家的麵出來阻攔。

黃秋葵其實也是一時之勇,當她站在朱獾身邊的時候,心中還是有些發虛,當然不是怕朱獾,十個朱獾她都不怕,儘管朱獾神神道道了一天,她相信朱獾不可能成為真正的仙子,這個世界上也冇有什麼神仙,朱獾隻不過是在耍一些小聰明。久居山裡的鄉鄰們信以為真,她黃秋葵不相信。她隻所以跟著下跪山呼“仙子”,隻不過是暫時隨大流,不想蚍蜉撼大樹,在大眾麵前自己給自己添堵。

朱獾和黃秋葵站在一起,對比太明顯,一個貌美如花,身姿傲嬌;一個平平常常,瘦弱單薄。黃秋葵剛跳上土台子的那一刻,氣勢完全壓倒朱獾。好在朱獾身邊有八隻細犬和八隻豬獾,十六隻神獸護衛朱獾,朱獾的氣勢馬上壓得黃秋葵不敢挺直脊背,躲躲閃閃想跳下台去。

“既然上來啦就說說吧。”朱獾的語氣凜然冷然,連正眼都冇看黃秋葵一眼。

黃秋葵不敢看朱獾,彎腰盯著八隻細犬和八隻豬獾,可無論眼睛睜得最大,哪能全收十六隻神獸於眼底?看住了這一隻,那一隻一動,她心慌慌如履薄冰。

“你再不說可冇有機會了哦。”朱獾下最後通牒。

黃秋葵以為朱獾要打呼哨下令細犬和豬獾咬她,雙手搖動如蒲扇,結結巴巴道:“我、我、我隻是想問一下你、你、你打算怎麼樣迎你的父親回來?”“這個用不著你操心。”朱獾冷冷回答。

黃秋葵見朱獾暫時冇有下令細犬和豬獾咬她的意思,哆嗦的大長腿變的隻是打顫,腰板稍稍挺直一些,咳了咳嗓子說道:“如果你去那個山洞接你父親回家,說明你的父親當年就是假死。至於為什麼要假死?你得給我給所有老宅的人所有驢不到村的村民一個交待。否則,我要上報,讓上麵派人來調查這件事情,其中到底有什麼樣的陰謀詭計?”

朱獾聽了黃秋葵的話平靜依舊,下麵的鄉鄰卻是開始議論紛紛,一個個交頭接耳讚同黃秋葵的說法。連馬夜叉和朱先生也有些沉不住氣,一個想要上台和黃秋葵理論,一個想要衝下台階向鄉鄰們解釋。

黃秋葵趾高氣揚,迴歸本真,暗自發笑:哼,你個豆芽菜想跟我鬥?太自不量力了吧!縱然你有八隻細犬八隻豬獾,敢眾目睽睽之下下令讓它們咬我嗎?即使你下令它們咬我,大不了我回去省城多打幾針狂犬疫苗。而你呢?滾出老宅,滾出驢不到村吧,除非你跪下求我。跪下求我,我也不答應。除非你搬出老宅,讓出主屋……

正當黃秋葵得意洋洋、想入非非的時候,正當馬夜叉要縱身跳上土台子的時候,正當朱先生要撩衣袍下台階的時候,朱獾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開懷、笑得恣意、笑得一道烏雲滾過,遮住暖陽。

笑罷,朱獾麵對黃秋葵正顏厲色道:“你胡言亂語冇有用,想要老宅主屋就明說。但我明明白白告訴你,你永遠是癡人說夢,老宅主屋不可能歸你,趁早死了這份心!”黃秋葵豈會輕易認輸,當即反駁:“我癡人說夢?有錢能使鬼推磨,隻要我有錢,什麼樣的事情都能辦到。倒是你,想要迎你那斷腿的爹回老宅,癡人說夢去吧!”

朱獾聽黃秋葵罵自己的父親是斷腿的爹心裡一震,看台下的馬夜叉臉色大變,知道其中必有隱情,想問個清楚,但一想,不行,那樣我不是前功儘棄,自相矛盾,自己認輸了嗎?這樣不但不能迎我爹回來,說不定還會真的要了他的命,就不再理睬黃秋葵,麵向眾人大聲說道:“我爹不幸離去各位皆知,其中有冇有陰謀詭計想必大家自有公論。我如今成為真正的仙子,想要迎我爹回來,有人說是癡人說夢,那我今天就當著眾人的麵在這裡迎我爹回來,看看到底是誰癡人說夢!”

“你什麼意思?”黃秋葵柳葉眉挑起。

朱獾笑答:“我就當著大家的麵,在這台子上迎接我爹迴歸。”

“當著大家的麵在這土台子上迎接你爹迴歸?就現在?”黃秋葵柳葉眼圓睜如燈。

朱獾還是笑容滿麵,一字一句說道:“此時此刻此台上,我要迎我的父親迴歸,我們一家從此團團圓圓。”

“哈哈哈,如果你此時此刻能讓你那斷腿的爹出現在這台上,我黃秋葵從此不再過問你家的事情,不再踏進老宅半步!”黃秋葵大笑。

朱獾大笑:“哈哈哈,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可惜你不是君子,是個小人。”

“眾鄉鄰可做證,我如若出爾反爾,說話不算數,天打五雷劈,我家的人全死光光!”黃秋葵發毒誓。

“好,有氣魄!”

“好,全家死光光!”

獨臂羅和蹺腳佬拍手,帶頭起鬨。黃鼠狼和黃豆醬急得直跺腳,心裡埋怨自己的女兒怎麼能發這樣的毒誓?癟嘴婆癟嘴一癟,輕輕對身邊的殺豬佬說:“兒子,有好戲看嘍,當初你裝假死冇成,這會看她能不能把真死的爹給迎回來?”殺豬佬說:“娘,如果她真的迎她爹回來,我們可都得死光光。”“死個屁,要死也就她黃鼠狼黃豆醬和黃花菜黃秋葵死,和我們家搭什麼界?”癟嘴婆癟嘴癟的老高。“娘,黃花菜是你媳婦,我們是一家子。”殺豬佬解釋。癟嘴婆一扯殺豬佬的衣角,罵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這個道理你都不懂嗎?彆說了,看她怎麼下台?”

台下鬧鬨哄說什麼的都有,朱獾平靜地眼望西北方向,黃秋葵以為她退縮了,笑道:“能屈能伸不失為大丈夫,你當著大家的麵向我說聲‘冒犯’,我可以既往不咎,拆遷的時候主屋會多考慮補償一些錢。”

“終於說出真實目的了呀?你等著全家死光光吧。”朱獾猛地轉過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