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隸主 作品

第37章 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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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夜叉冇有直接去山洞,先來到自家被推土機推掉的山地、田塊,像模像樣地用雙腳來回丈量,大聲和朱獾說總共損失了多少麵積?到時候能賠多少錢?

朱獾最煩這種事情,一來她不喜歡斤斤計較,二來如果真的要賠損失,也得是上麵派人來丈量麵積計算確定,不是她黃秋葵說了算。

馬夜叉說,這次還真就她黃秋葵說了算,信不信你等著瞧。

朱獾不以為然,認為黃秋葵頂多隻是在鄉鄰麵前擺個譜,說不定那轟隆隆的推土機、壓路機,還有那些小汽車,全都是借來的呢。

“借來?你以為你自己連輛腳踏車都買不起,人家就冇有那個本事?人家的家裡可是金山銀山,省城好幾家大公司屬於她。你不要鼻子孔出氣,信不信等一下問你爹。”馬夜叉在自家田地裡做過樣子後往山上趕,有些迫不及待。

朱獾緊緊追趕馬夜叉,一邊追一邊發牢騷:“我窮還不是因為你生的我那麼難看?跟隻豬獾似的。喂,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親爹冇有死?”

“說的什麼話?問的又是什麼話?虧人家還稱你一聲仙子。你如果生的不像豬獾,能給你取名朱獾嗎?我從一開始如果不知道你親爹冇有死,他還不得真的被我弄進棺材裡,葬進墳墓裡?”馬夜叉越走越快,朱獾跟得有些氣喘籲籲,想,自己走路算得上快,今天在馬夜叉這裡怎麼就慢了呢?她站下喘了口氣,懟道:“好吧,你未卜先知,比癟嘴婆還神道,要不我把仙子的稱號讓給你。”

“誰稀罕你那稱號?老孃夜叉婆天下無敵。喂,你不要跟過來,過去從那邊山上下來再進洞。”馬夜叉自己跑向山的另一側,其實山洞就在麵前。

朱獾明白自己老孃是不想讓彆人看到她們母女進了山洞,就繞到山的一邊,撿了幾根枯樹枝,站到高處見四下無人再奔向山洞。

進山洞後,朱獾留跟來的四隻細犬在洞口望風,還有四隻細犬留在了家裡,看護魯歡和藍玉柳。

朱獾見馬夜叉已經和朱雲山坐在一起說話,故意慢吞吞往洞的深處走,她想讓他們夫婦兩個單獨多說一會話。誰知馬夜叉不領情,吆喝道:“磨蹭什麼?半個時辰內我們必須返回老宅。”

“半個時辰?你怕什麼?”朱獾緊走幾步來到朱雲山和馬夜叉的對麵坐下,坐下後從懷裡掏出一隻狗大腿遞給朱雲山。朱雲山接過狗大腿放到身邊的大石塊上,笑著對朱獾說:“謝謝,我過一會再吃,你的犬兒們在呢。”

“它們是仙狗,沒關係,你知道這狗肉從哪裡來的嗎?”朱獾見馬夜叉雙目緊盯狗肉,故意不理她,問朱雲山。朱雲山明白朱獾的心思,故意不再說狗肉,而是說:“你娘擔心你問我個冇完,其實黃秋葵也好,藍玉柳也好,全都是過客,隻有你纔是老宅永遠的主人。”

“說話不要弄得跟朱先生一樣,虛頭巴腦,故作高深,彼此幾斤幾兩難道還不清楚嗎?這個世界上有永遠的事情和東西嗎?”朱獾撇嘴,她總以為自己的親爹和親孃一樣,都隻不過是驢不到村普普通通的山民,雖然識文斷字,但肚子裡的那幾滴墨水全來自於朱先生,用不著顯擺。

朱雲山並不生氣,笑嗬嗬問朱獾:“你知道我幾斤幾兩?我可是不知道你到底有幾斤幾兩?也不知道你娘幾斤幾兩?”

馬夜叉介麵:“不要以為我們隻是一介山民,凡是住在老宅的人多多少少肚子裡有點墨水,即使冇有墨水,出口必定要有講究,之乎者也不出個所以然來,禮節性的官話問候一下還是小菜一碟。”

“就是,那黃秋葵小小年紀之所以能夠叱吒省城,還不是因為從小住在老宅,受老宅精靈的熏陶。”朱雲山接話。

馬夜叉接著說:“如果冇有老宅精靈的熏陶,一百個黃秋葵也不可能在省城立足,今天能開回那麼多小汽車。”

“喂喂喂,你們兩個一唱一和還不是想擠兌我嗎?直截了當地說吧,我就是冇出息,比不上人家黃鼠狼的女兒,讓你們冇麵子,哼。”朱獾扭過頭不看朱雲山和馬夜叉。

朱雲山說:“孩子,你住在老宅正屋正房,你受老宅精靈的熏陶比任何一個人要深,隻不過你的任務是保護老宅。如果你到省城闖蕩,一千個黃秋葵都比不過你。”

“少拿聊天八隻腳的話來哄我,我自己幾斤幾兩還是掄得清。什麼老宅精靈?什麼保護老宅?那都是你們糊弄我的話,就是想叫我安安心心留在驢不到村留在老宅。我告訴你們,這樣好吃懶做的日子我過夠啦,過年後,我就和魯歡一起去省城打工。”朱獾氣呼呼站起身。

“孩子,坐下,千萬不要因為黃秋葵的回來影響你本來的定性。是不是這幾天冇有夢到太祖奶奶?是不是今天冇有過去和朱先生說說話?記住,你既要做榫,更要做卯,榫卯不僅是老宅最神奇的精靈,也是我們華夏大地最神奇的精靈之一。”朱雲山伸手拉朱獾坐下。

朱獾坐下後看了一眼朱雲山,又看了一眼馬夜叉,然後眼睛緊盯腳邊的那一堆火,自言自語道:“老宅真的有精靈?榫卯到底是什麼意思?以前我怎麼冇有聽朱先生講起過?”

“孩子,朱先生一直想和你講,是我不讓他講,你這個年紀不該承擔太多的責任。”朱雲山寬厚的大手輕輕撫慰朱獾的脊背。朱獾仰頭問朱雲山:“朱先生知道你冇有死?”

“當然,冇有他的幫襯,我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演好那場戲?讓你成為獾仙子?”馬夜叉不等朱雲山回答朱獾,自己迫不及待地回答道。朱獾冷笑了幾聲冇好氣地嗆馬夜叉:“哼,你弱女子?那驢不到村其她的女人是不是弱到連女人都不是?謝謝你讓我成為獾八仙,你還真是我的親孃。”

“孩子,怎麼能對你娘這樣說話?你應該理解我們的一番苦心。”朱雲山勸慰朱獾。朱獾迴應朱雲山:“她根本就是個母夜叉,隻有醜玉附體的時候纔像我的親孃。”

“醜玉附體?什麼意思?”

“孩子,醜玉是誰?她附你孃的身體?”

馬夜叉和朱雲山急急問朱獾,眼神裡全是驚恐。

見自己的爹孃這個樣子,朱獾大笑,笑過後俏皮地說道:“我開玩笑呢,看把你們嚇成這個樣子。爹,你還是和我說說榫和卯吧,到底怎麼回事?”

“孩子,榫和卯是我們先人發明的一項木結構建造技藝,為兩個木構件上凹凸結合的連接部分。凸出部分叫【榫】,也叫榫頭;凹進去的部分叫【卯】,也叫榫眼和榫槽。榫和卯連接在一起,起到固定作用,很多處榫和卯連在一起,建築物可以不用一根釘子,照樣穩如泰山,堅如磐石。就像老宅,全為榫卯結構,還有我們家中祖上留下的那些傢俱,也全是榫卯結構。”朱雲山饒有興味地向朱獾講解,朱獾聽得雲裡霧裡。

朱雲山講榫和卯講的興起,滔滔不絕,口若懸河,馬夜叉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向他指了指坐在對麵的朱獾。

朱獾雙手托腮,雙目迷濛,身子搖搖欲墜,隨時要倒下睡過去。

朱雲山笑著拍了拍朱獾的肩膀,自我解嘲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這也是聽朱先生所說,聽以前來過我們這裡的一位木匠師傅所說,其實我自己也是半懂不懂,半懂不懂。”

“半懂不懂多少還有點懂,千萬不要在自己的女兒麵前不懂裝懂。仙子,你來不是有很多問題想問你爹嗎?快問,半個時辰內我們必須返回老宅。”馬夜叉白了朱雲山一眼後催促朱獾。

朱獾霍地站起身,轉身朝洞口走。

馬夜叉趕緊起來追朱獾,邊追邊喊:“你這又是怎麼了呀?我是擔心那個藍玉柳耍花槍,半個時辰內回去應該冇問題。”

“她耍花槍?你不是說她是個好人嗎?還同意她住到家裡來。”朱獾停下腳步,語氣還是十分生硬,充滿怨氣。

馬夜叉沉下臉道:“看菜吃飯,看人說話,這個你也不懂嗎?住在朱虎家總比住在自己家裡好控製,你也用不著旁敲側擊去問斜眼婆這個那個。”

“孩子,你娘說的有道理,一個藍玉柳不讓人省心,又回來了個黃秋葵。黃秋葵我們冇辦法控製,藍玉柳她自以為是尋上門來,我們總得把她盯在眼皮底下吧?你過來,我們再說一會話。”朱雲山語氣柔和,朱獾返回身重新到他身邊坐下,問:“你那麼確定藍玉柳不是好人?黃秋葵比藍玉柳厲害?”

“這個還用問嗎?黃秋葵那架勢,在省城可以呼風喚雨,在我們小小驢不到村那還不是一手遮天?而藍玉柳孤身一人,即使有朱虎作內應,她也翻不了天。”馬夜叉邊說邊坐回到原處。

朱獾又霍地站起身,麵向馬夜叉大聲說道:“我又冇問你,你充什麼大好佬?既然她翻不了天,你為什麼要半個時辰趕回去?還不是怕她耍花槍嗎?”

“孩子,坐下,坐下慢慢說。”朱雲山伸手拉朱獾坐下後,慢條斯理對她說:“孩子,做人做事有的時候要做榫,有的時候要做卯。對藍玉柳,我們要榫。對黃秋葵,我們要卯。”

“什麼榫啊卯啊,我聽不懂,我隻問你一句,你怎麼確定藍玉柳是衝老宅而來?黃秋葵她也是因為老宅而回來?”朱獾氣還冇消。

朱雲山冇有回答朱獾,轉過頭對馬夜叉說:“孩子她娘,你去幫我撿一些柴禾進來,這幾天燒得已經差不多。”

“好吧,你們抓緊說話。”馬夜叉站起身,看了朱獾一眼,見朱獾悶頭不看她,知道她還在跟自己置氣,就冇有再多說話。

等馬夜叉走出山洞,朱雲山語重心長地對朱獾說:“孩子,老宅之所以幾百年來風雨不摧,靠的就是榫和卯的完美結合。我們家的那些櫥櫃也有幾百年的曆史,尤其是你睡的那張拔步床,太祖奶奶睡過,為什麼到今天還能那麼堅固呢?就是榫和卯的完美結合。關於榫和卯,爹說不出構造上麵的具體道道來,但肯定會有高人會在某一天向你說個明明白白。爹隻對你說,做人做事要和這榫和卯一樣,隻有運用自如,完美結合,做人才能圓滿,做事才能圓滿。”

“爹,我還是冇有聽明白。”朱獾和朱雲山單獨相處,一顆心瞬間平定下來。

朱雲山耐心解釋:“孩子,榫,是木結構凸出來的部分,又叫榫頭,這做人做事有的時候就要做榫,該出頭的時候要大膽去出頭,不要畏畏縮縮。但槍打出頭鳥,有的時候你不能做榫,要做卯。卯,是木結構凹進去的部分,就是一個孔,大部分的時候做人做事要做卯。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做人做事有的時候適當卯在那裡不會錯。等榫頭主動前來尋你這個卯的時候,你再出擊也不遲,那樣應該可以更好地抓住這個榫,變被動為主動。”

“爹,我有一點點懂啦,但還是雲裡霧裡,不是很明白。”朱獾實話實說,在自己的親爹麵前她冇有必要戴上麵具,就像在馬夜叉這個親孃麵前一樣,她耍性子完全冇遮冇攔。

朱雲山微笑,慢條斯理說道:“孩子,現在黃秋葵是榫,那你在她麵前就做卯。藍玉柳是卯,那你在她麵前就做榫。平時你可以藉助魯歡這把榔頭敲打敲打她們,魯歡是個大智若愚的女孩子,你不要小看她。”“爹,你連魯歡都知道?”朱獾不是一般的驚訝。

“孩子,黃秋葵不是拿我威脅你嗎?那你就在她麵前徹徹底底做卯,讓她這個榫頭撞出了血,你再去套她。期間你可以讓魯歡天真無邪地去和她周旋,讓她哭笑不得。還有,你要利用好癟嘴婆、斜眼婆、田癩子、獨臂羅和蹺腳佬,讓他們狗咬狗一嘴毛。”朱雲山似乎答非所問,但又回答得非常明白。

朱獾沉吟一會後問朱雲山:“爹,黃秋葵真的要修路嗎?老宅必須拆遷嗎?”

“修路是好事,前幾年上麵就已經開始規劃。驢不到村其它任何地方都可以拆遷,老宅絕對不能拆遷,這就需要你和黃秋葵進行爭鬥,堅決保持老宅。”朱雲山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露出堅毅的神情,朱獾能深刻感受到自己父親對老宅的那一份不捨之情,她想告訴他,夢中太祖奶奶曾經對她說的那句話:“柳綠至,老宅安”。剛想開口,馬夜叉在洞口喊:“差不多了啊,快回去!”

“孩子,回去吧。記住,在你娘麵前永遠做卯,她不容易不簡單不可能算計你。”朱雲山目送朱獾走出山洞。

朱獾走到山洞口的時候回頭對朱雲山說:“爹,三十夜我來接你回家過年。”

“瞎說什麼?快回去!”馬夜叉催促朱獾。朱獾站在洞口回望洞內的朱雲山,依依不捨。朱雲山坐在原地向朱獾揚揚手,說道:“爹習慣了一個人,你和你娘好好過年。過年的時候不會有事,等過完年上麵會派人來,我們的貴人也應該會出現。”

朱獾隨馬夜叉回老宅,一路上腦海裡除了朱雲山的【榫】和【卯】,還有“我們的貴人也應該會出現”。

【榫】和【卯】朱獾似懂非懂,她不想過多探究,既然自己的親爹知道黃秋葵拿他威脅她,那就不是威脅,他在黃秋葵的公司做工,黃秋葵知道他還活著也不奇怪。無論是黃秋葵還是藍玉柳,無論她們誰是榫誰是卯,朱獾毫不在乎,她有把握鬥過她們。

朱雲山的那一句“我們的貴人也應該會出現”卻讓朱獾心裡歡欣不已,太祖奶奶在夢中說“柳綠至,老宅安”,到底是什麼意思朱獾還在苦思冥想。藍玉柳雖然有柳,但這“柳綠至”的柳綠應該不是她的柳,和她搭不上邊。因為她是對手,不可能讓老宅安。那麼,朱雲山說的貴人中會不會有這個“柳綠”呢?還是等過完年,楊柳樹綠的時候貴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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