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駒過隙

 

有些話是很難開口的，出於膽怯、出於靦腆，又或許是別的什。生活中艱難開口的人，渴望通過文字表達自己的感受，敘述出短暫的青春，回憶擷取出的人生片段。和大多數普通人一樣，陳遺出生在普通的家庭，唯一一點戲劇性的不同是，被生父拋棄的生父，也同樣拋棄了陳遺。多年後陳遺才得知，生父出軌了從事晦澀行業的女技師，可這又如何，陳遺對親生父親早就冇了任何印象，或許在街上偶遇也隻是匆匆而過的陌生人。陳強對陳遺百般疼愛，視如己出，得知真相的陳遺毫無波瀾，父親就是父親，即使冇有血緣關係又如何，多年的相知相伴，早已血肉相連。隻是在感情這件事情上，陳遺發現，自己既卑微付出，又朝三暮四，既像母親委曲求全，又像生父四處留情。遺傳基因的強大，成為陳遺生活中難以擺脫的一道阻礙，啃噬著陳遺的意誌，使她無法逃脫，在很長一段時間，多次黑暗中喘息，深夜輾轉。人生難道隻有愛情這一件事情嗎？陳遺一邊堅定地回答不是，一邊又陷入愛情的危機四伏。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正如無奈於心高氣傲、自命不凡的陳遺，任由時光流逝，草草渡過青春。在殘存的幸運麵前，陳遺該如何走完她的後半生？五歲前的生活是什樣子的，陳遺早已冇了印象。塵封的記憶從家附近的幼兒園開始，下雨天，伯伯抱著幼小的陳遺越過路中間的積水灘，她很喜歡雨後濕漉漉的空氣和陽光把積水蒸乾的暖意。幼年的陳遺是幸運的，鄰居們和善親切，從未有人和陳遺說過她是外來者，隻是稍稍年輕些的大哥哥大姐姐對她有些許陌生。敏感如陳遺，她隻以為是自己年紀小和哥哥姐姐們說不到一塊。陳遺還有一個哥哥陳尋，冇有血緣關係的哥哥。陳遺的母親和陳尋的父親重新組建了家庭，同樣受過感情傷害的二人，帶著彼此的孩子相互取暖。與陳遺不同的是，陳尋的母親一直與陳尋保持著聯係，但爺爺奶奶很抗拒陳尋與母親接觸，當初是這個女人和一個做生意的男人跑了，拋夫棄子，還曾燙傷陳尋，幼小的陳尋腳腕處殘留下燙傷的疤痕。愛憎分明的老人不願放下恨意，直至陳尋生命的最後爺爺奶奶也不願告訴陳尋的母親。但母親，是陳尋不願失去的另一份愛，他會偷偷與母親見麵，訴說著自己的所有心事。陳遺到來後，父親始終向著幼小的陳遺，陳遺的出現奪走了父親的關注，陳尋與陳遺的母親相處地小心翼翼甚至有些膽怯，一時之間，陳尋好似這個家中多餘出來的人。讓陳尋安心的，是爺爺奶奶將陳尋視若珍寶，從小養在身邊，外出勞作時會帶上陳尋，在陳尋生日時會給他煮長壽麪，在陳尋犯錯時會幫陳尋減緩父親的斥責。即使在日常生活中爺爺奶奶有時會用粗魯的言語責罵陳尋，但在陳尋的生命中，爺爺奶奶始終是陳尋在分崩離析的家庭中，從裂痕照射進來的一縷陽光。陳尋的一生很難定論，是不幸亦或是幸運，這樣好的少年，本該肆意的青春，最終卻停留在不敢外出踏足的熾熱夏天。陳強發了瘋地趕去，在河打撈了很久始終不見陳尋的蹤跡，陳尋最終是被救護人員發現。陳遺從未見過陳強如此傷心，爺爺同樣悲憤，奶奶一度想衝過去看陳尋最後一眼，卻被眾人阻攔，任由淚水流淌，奢望淚水流淌到陳尋身邊，將他喚醒。卻隻能送他最後一程。陳尋的離去，一家人難以釋懷，爺爺傷感地回憶，陳尋小時候不小心砸壞了家的電視機，害怕地找爺爺哭，是爺爺幫忙隱瞞下的，曆數陳尋從小到大的經曆，一家人以淚洗麵，泣不成聲。按老家的習俗，未滿十八歲離去的孩子，是要單獨埋葬在別處的，他的所有痕跡都要被消除，包括照片。照片是陳尋留給爺爺唯一的念想，爺爺一直不肯交出照片，那是陳尋留存在世上的最後證據。爺爺還曾一個人找到陳尋的埋骨地，回家後傷心地和奶奶說，陳尋木棺的一角還裸露在外麵，即使家貧寒，也未讓陳尋住過漏雨的屋子，不曾想，安眠後卻如此委屈。爺爺人生的最後半程是在思念陳尋中度過的，或許是陳尋不想看到爺爺這般痛苦，帶走了爺爺的神誌。未曾走過多少個夏天，爺爺去找陳尋了，十幾歲的孩子，身邊不能冇有大人。陳遺一天天地成長，家人離去的傷感隨著年歲地增加慢慢減弱，神奇的是，陳遺每次外出離家，都會夢到爺爺。和奶奶同住的日子，陳遺和奶奶的生活矛盾逐漸顯現，有一次爺爺在夢中生氣地看著陳遺，此後，從未夢見過爺爺。陳尋和爺爺是父親最在乎的人，陳遺在一次翻看陳強的手機才得知，他一直冇有從陳尋的離去中走出來，原來父親從未放下，陳尋離去當晚，門外有一些風吹草動，陳強都以為是陳尋回家了，次次出門去看次次絕望而歸。沉默是陳強一貫的偽裝和保護，不善表達地陳遺也不知所措，默默地陪在父親身邊，祈願另一個孩子的成長能夠救贖父親的絕望。在陳遺模糊的童年記憶中，與陳尋的死別最難忘記，她也曾羨慕過陳尋，渴望在生日時吃到長壽麪，渴望被家人捧在手心中關愛，渴望在看似完整的家庭中被溫暖的陽光治癒。陳尋和爺爺陳遺從未忘記，聽到有人說，真正的死亡是被世界上最後一個人忘記，陳遺的生命還在不斷延續，或許陳尋和爺爺還會繼續存在幾十年，同樣沉默的陳遺，和父親一起守護著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許，陳遺渴望的，被愛包圍的感覺是從這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