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邊老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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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坐在那？”

“是啊，幾十年了。”

“這個瘋婆子，你說她也不罵人也不打人，一天吃了飯就坐那，天黑了又回去睡覺，神經兮兮的。”

“她不是總說她在那等她的少年神？”

“少年神真存在啊？那不是我們村的守護神？”

“誰知道啊，反正我不信。要是真存在，我咋冇看見過？就她看見了？”

“我也不信，哈哈哈哈哈哈哈……”

村民交談的聲音漸漸遠去……

我聽得見他們的對話，但我不想去理會。他們說我瘋也好，說我傻也罷……幾十年都這麼過來了。

我在這條溪邊坐了六十年，我遇見他那年……不對，應該說，我看見她那年，我17歲。

那時我也是跟他們一樣，是不信少年神的。我覺得，多好笑啊，怎麼會有個神叫少年神？就算真有，也是守護少年的神，怎麼會是臨溪村的守護神？

後來現實狠狠打了我一巴掌……也僅僅是打了我一巴掌。冇辦法，他們都不信，我說了我愛他，和他的所有經曆，他們都不信，甚至說我是瘋子。

我瞎了，我看不見，我隻能聽和說，但我說了他們又笑我，我就不說了，漸漸的我連話都不會說了。我分不清是我不會說還是不想說……

“溪奶奶！”阿南在叫我。

我把頭轉向聲音來的方向，

“溪奶奶！今天城裡來的老師給了我們小甜餅！軟軟的，我留了一個給你嚐嚐！”阿南來到我身邊了。這小姑娘，聒噪得很。

她掰了一小瓣碰了碰我的嘴唇，我張開嘴吃下。

我聽見阿南笑的聲音，她邊餵我邊說：“我回家放在鍋裡蒸了下，軟乎的，你能吃，還熱乎著呢！不過隻有三片，我給了媽媽和弟弟一片，還有一片留給你啦！嘿嘿嘿，我知道你愛吃甜的啦，牙口又不好，怎麼樣，我對你好吧！……

傻姑娘，自己都冇嘗，全給彆人吃了。

她又餵我，我把頭轉開，不肯吃了。

“你看你！又犟上啦！我知道我知道，我吃！”

聽見她嚼甜餅的聲音，我才舒心了點。知道我看不見，這麼軟乎的餅嚼那麼大聲，吧唧吧唧的，冇教養。

我摸索著拍了拍她的小臉。

“知道了知道了，我小聲點。溪奶奶，太陽快落山了，我扶你回去吧。”

她把我扶了起來，又把我的小凳子端了走。一路上啊嘰嘰喳喳的，就像那山上的布穀鳥一樣叫的煩人。

不過現在村裡，也就阿南會跟我講話了。也讓我的生活裡有點生氣。

阿南這姑娘有靈氣……有靈氣……這話，小時候老師說過我，現在也輪到我說阿南。他也說過我有靈氣，我那時候笑他也有“靈氣”。

思緒飄遠了，又被阿南嘰嘰喳喳的聲音拉了回來。

太陽落山了……

“溪奶奶，我要回家做飯了，媽媽快回家了，回家冇飯吃我又要捱罵了。我先走啦！凳子還放在大門旁邊哈！我明天來看你！”

阿南走了，這個小院又安靜了下來，隻聽見風吹的呼呼的聲音。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了，也不知道幾點了，我摸著上了床，蓋好被子，又想到了臨溪。

哦對，我忘記說他叫什麼名字了對吧。

哈哈哈哈哈哈，我年紀大了，說話牛頭不對馬嘴的。

他叫臨溪，臨溪村的臨溪，我叫汐，潮汐的汐。我那時候總會笑著跟他說：“我們的名字倒還是有老師說以夫之名冠妻所姓的浪漫。”

他會笑，摟我的肩說：“這句話我聽過，但我不喜歡。”

“為什麼？”我問。

“因為你是你自己啊，為什麼要用我的名冠你的姓。”

那時我不懂，現在倒是悟了點。

他原是希望我能遠走高飛綻放芳華，卻低估了他在我心裡的分量。

我不知道他守護臨溪村究竟有多久。或許幾十年，或許上百年？又或許有上千年了。

奇怪的是，他始終是一副少年的模樣，也許這是人們叫他少年神的原因。

“汐……汐……”

我聽見了臨溪的聲音！

我連忙從床上坐起，胡亂的扣著衣服的釦子，掀開被子往門外走去。

這聲音好遠，又好像好近。我知道從哪傳來的，是溪邊。我順著小道走著，走的很快，我怕我到那他又不見了。

“汐……小汐……”

聲音更近了。

我到溪邊的時候，我好像感受到他了。我伸出手，想摸他的臉，但怎麼也摸不到。

這小子，又在逗我。

我乾脆坐下。

“臨溪，這地方你不該來。你該在你的世界好好待著。”

“我知道。”

“你肯說話了？”

這是幾十年來，他第一次和我說話。

“我來接你。”

“多少年了？”

“六十年。”

“我是不是……該走了？”

“或許說，你可以永遠和我在一起了。”

“可是我已經不再年輕了……”

太陽出來了，我感受著溪風的潮濕和暖烘烘的朝陽。看見潺潺的溪水流動著……

溪水……我能看見了！

我低下頭看著我的雙手，就像老樹皮……上麵的青筋像蚯蚓一樣扒拉在上麵。

我緩緩轉過頭，看著臨溪坐在我旁邊，歪著頭看著我笑。

他真的很好看，哪怕過了了幾十年，我依舊這麼覺得。栗色的碎髮搭在額前，被風吹的有點亂呢。

我給他理了理。

“你還是這麼年輕啊……真好，我現在像個童話書裡寫的老巫婆一樣。配不上你了……”

“瞎說，小汐一直都很好看。”

他把我拉起來，我順著他的力站起來，跟著他走。他要帶我去哪裡，我知道，我小時候去過，我就這麼跟著他。

我也變年輕了，和臨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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