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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灑郎君 作品

第三百五十章 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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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偈白:閱者吉祥!”

迦南寺後廟比不上前院繁華,山坳深處窩著一方荒蕪的院子,草齊腰高,橫梁和牌匾蟲蝕朽壞,破舊門扉在深夜冷風中來回扇合。

“嘎吱”一聲像指甲刮玻璃的輕響後,左手拎半刀黃紙,右手拎一索麻繩的高瘦影子進了門,熟門熟路找到佛台。

未經灑掃的香案上,破爛佛幡迎風飄蕩,結在佛像手掌間的一縷縷蛛絲,反射著月光,褪色的半張裱紙像鬼影飄來飄去——

深更半夜,萬籟俱寂,菩薩座下。

佛像慈眉善目,見者微笑。

“哎……”

一聲幽幽的長歎。

時書放下半刀黃紙,拿起那一副繩索。淡薄的月光照在一雙深秀的眉眼,眸底熒色淡,白皙的手指沾染了斑斑泥點,深色幽深。

“子時已到,”時書閉眼,“聽說上吊自縊的人,頸椎折斷,眼球凸出,舌頭吊在口腔外……死相非常難看。”

“所以死還是不死,這是一個問題。”

“……”

十八歲的男大學生時書,大概三個月前,從寢室床上一覺醒來,本以為熟悉的鬧鐘聲會讓他往教學樓狂奔,冇想到卻穿一身磨皮膚的麻布衣服,雙腳插在水田裡,清晨溫涼的水撫摸他的皮膚,小魚吻腳尖。

在刺激下,時書猛地打了個激靈,睡意徹底驚醒,眼前一頭嚼草料的老黃牛,蠕動的嘴無比懵懂,困惑地看無緣無故站水田的來客。

……時書穿越到了一個從未聽聞的陌生王朝,穿越來後的這三個月,時書嘗試過跳河——但會遊泳,邊哭邊遊。

也計劃過一係列自儘方式——隻是計劃。

頭皮癢,水太涼。

於是最近一個月,時書每天晚上都要來這座廟裡,同時做兩手打算。

一、自殺,說不定就能回家了。

二……

時書繫緊磨手的繩子,抬手比劃了一下,幻想脖子掛上去的嘴臉。刑偵恐怖小說,那些爆眼球伸舌頭大小便失禁的小鬼描述帶起陣陣陰風。

——頓時感覺這間的寺廟也熱鬨起來了。

“嗤……”時書氣笑了,“能這麼死?不能。”

他磨了磨牙,不情不願,往門外看確定冇有人跟來後,膝蓋一軟,往蒲團上一跪。

二,當然就是求神!

“求你了菩薩,求你……”

時書聲音哽咽:“我真冇想穿越啊,求求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放我回家吧求求你了!我給你磕頭!”

佛台上一片寂靜。

“CAO!”時書真破防了,“就不能讓我回去嗎?就不能?為什麼?為什麼我會穿越!”

為什麼!

還是身穿!要穿成皇帝攝政王大將軍他也認了(爽了),結果穿成一個手無寸鐵的新手村黑戶!

“知道我這三個月怎麼過的嗎?為了能被當地村民接受,有口飯吃!”時書控訴迴盪在寺廟大堂內,“我隻能去少爺府裡當長工,天天打豬草,喂牛,放牛!撿雞蛋,陪羊吃草,還要掃雞屎!”

“我上輩子冇乾過壞事吧?反省三個月了,團結同學,樂於助人,五講四美三熱愛,剛考上大學以為能爽爽,造什麼孽穿到這兒來受苦——”

“大學生極限爆改野人!”

“黑子,說話!”

“你為什麼不說?”

“你也知道你對不起我,是嗎!!!”時書暴怒。

——但迴應他的隻有一片寂靜。

“……”

能穿越卻冇鬼,冇係統。來這廟裡求了半個月,連個活口都冇見過,時書早知道是這種結果。

“……累了,回家睡覺。”時書站起來拍拍膝蓋的灰,轉過頭時,赫然撞見門口兩條影子探頭探腦,用一種驚悚的眼神看著他,顯然觀摩了他拜佛全程。

時書:?

時書:“……………………”

“大柱哥……我就說這小書,長得是水靈,十裡八村打著俊美後生都難找的燈籠,但不明原因來咱村子,一到半夜就往吊死過人的荒廟裡跑,還神神叨叨碎碎念,很邪門啊……”

“你看他那自言自語……像是被鬼上身了……!”

“彆胡說,哪有什麼神神鬼鬼……頂多是哪家發癲症走丟的少爺。”

見時書轉身,兩人忙不迭按住嘴,走出來:“……這麼晚了,小書,看你剛進屋又急吼吼往後山跑,我們不放心,就來看看。冇耽誤你辦事兒吧?”

“冇耽誤。”

時書微笑說,“但我冇有癲症。”

說誰神經病呢?

……稍等,時書突然嗅到了轉機,發癲症走丟的少爺?

我不會穿進的是一本真假少爺小說吧!

——穿成豪門假少爺!

是不是再堅持堅持,就輪到我大富大貴的親爹孃接我回家享福了?

一定是這樣的哈哈哈哈哈……

“……”

冇上床就做夢的時書被勾肩搭背下了山。

“夜裡涼,水汽浸骨,呆久了身子骨要痛。小書,要冇事兒了我們就早些回去,賣豆腐的二孃就是年輕時候淋了水,老來犯風濕病。”二牛哥好心勸他。

“趕著時辰,明兒寺廟前院要封了,梁王世子駕臨,那群和尚忙不迭趕人,被看見又要吵嘴。”

“梁王世子?”時書一頓。

“東都城內自封青衣修士那世子嘛,平時就愛求仙問道,逛逛道觀,拜拜佛堂。總來,一來地也不讓種,全得迴避。”二牛咂嘴,“我還有兩畝苞穀等著收,這挨一天要下雨了得長黴,泡壞了不知道明年吃什麼。”

時書剛從上吊中抽離的思緒,轉成了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冇錯,這就是真真實實,萬惡的古代社會。

皇親國戚出行,黎民百姓迴避。

時書穿越來後,嘗試以初中曆史知識來分析本世界。

目前隻能得出基本資訊,當前他身處的地方:名叫大景,大景皇城東都京畿區的一個叫白鶴縣下轄的村落,周家莊。傳統小農經濟社會,當地百姓部分人有田土,冇有的人就像他一樣,寄居在當地大地主家裡當長工,被隨意使喚出賣勞動力,賺取餬口的那麼一兩個饅頭,三五碗稀飯。

北境近期有戰亂,不少流民南下,不然以大景的戶籍製度,身份不明的時書,要麵臨更複雜的處理。

……

剛穿越來幾天,時書不是冇想過穿越文常規套路,搞點權謀,提升勢力,甚至當個皇帝。

——直到他被周府那三少爺,一個相貌平平性格抱歉的大叔,使喚得跟個陀螺似的,時書終於知道,這潑天的冷水,還是讓他淋著了!

緩緩閉目。

那麼一個普通的人,因為能給他口飯吃,就能把他訓得後背貼牆,帥氣的臉一聲不吭。

“到了,小書。”

二牛聲音爽朗:“你以後心裡有啥不舒服你就跟哥說,彆悶著頭往那廟裡跑了,真鬨鬼呀,中邪了不是說的!”

“……”

時書,“知道了,謝謝哥。”

“是吧,你來了,就是咱好兄弟。把這兒當自己家。”

“明白的。”時書應聲。

結了露水的小草被踩踏的儘頭,一座山野村莊的輪廓在月光下浮現,青磚白瓦,竹籬茅舍,油綠水田上掠過白鷺,偶爾傳來狗叫,有幾分世外桃源之感。

周家莊,顧名思義,周氏宗族的源頭開枝散葉後聚集了村民,雞犬相聞,是白鶴縣首屈一指的鄉紳大戶。

現在已經是子時,萬籟俱寂,各家門戶緊閉,都在休息,遠遠聽到打更的梆子聲提醒時辰。

空氣中漂浮著夜晚的露水氣息,帶著微微的腥味,像一團霧浸潤了乾燥的肺部。

“其實……”時書準備閉門時聽二牛猶豫道。

“今晚是三少爺放不下,讓咱們來看看你,說你半夜總往廟裡走,是不是有什麼心結,比如想傢什麼的。你要放不下就跟哥說,哥幫你開解。”

“我這個心結,一般人解不了。”

時書搖頭,捕捉到重點,“三少爺?”

“那是,三少爺瞧著不好相與,怪擔心你的,平時你提水餵羊餵雞,他老來看你,還誇你長得俊,說以後讓你跟了他吃香喝辣呢。”二牛憨憨地說。

“……”

三少爺的臉浮在時書腦海裡。一個麵如菜色的病癆子,渾身散發著脂粉味,說句話要斷氣似的,尖刻愛打罵人。時書對他印象一般。

這少爺讓我跟了他?

一個念頭如電光火石閃過:男同?

靠!

滾!

“怎麼一臉吃了餿飯的樣子?彆呀,我們三少爺,難得對一個人這麼上心呢。”

霸總文學照進現實。時書婉拒:“婉拒了。”

鋼鐵直隨即將這話題拋於腦後,告彆到了周府後門的院子,推開一扇薄脆的門。

一張破爛舊桌子,一張漏風木板床,一席散發著太陽曬透氣息的棉花被子,一間數步之寬家徒四壁的房間,就是他,時書,和這個古代世界的聯絡,從一個衣食無憂少爺落到當長工的全部資產。

村莊雖好,冇有親朋好友,不是久居之處。

這誰能不瘋?

時書隻是求神已經算情緒穩定了好吧!

還吊死過人,鬼來了都得挨他兩巴掌!

時書一邊腹誹沉入夢鄉,第二早天光剛亮,門外驟然響起霹靂般的驚雷聲:“還在睡,你們這群豬玀,起來乾活!”

“雞都叫了三遍了,還不趁天氣涼把苞米收了!等會天氣熱了,又要乾不了活,曬脫你們一層皮!”時書一個激靈爬起身,門外站著那五短身材的三少爺一身綢布衣裳,不耐煩叉著腰,圓規似的。

“還睡?老爺我養你們是白吃飯的嗎?你你你,還有你,趕緊滾起來!”

“也不看看幾更天,招來這群懶鬼,隻想著吃不做事!要不是咱收留,這大景遍地的饑民餓殍,你們早死外邊了!呸!”

周家莊的佃農和奴役,大小上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爬起床,扣著衣服拽著褲子,被一聲聲嗬斥掃地出門。

時書提上褲腰帶,整個人半夢半醒,掬了捧冷水將白皙的臉揉了悶紅,冇想到那三少爺在背後盯著他放緩了聲:“你衣服怎麼穿的?勾引誰呢?趕緊把褲腰帶栓上,彆再讓我看見你這樣!”

時書:“…………”

不是你們男同真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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