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彆小友 作品

民國·深宅·死局(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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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為如此,夏菱歌走在大街上時並冇有被多少人關注,身無分文的她兜比臉都乾淨,瞧見繁體字的‘當鋪’二字時猶豫的全身摸索,卻也拿不出一樣適合換錢的東西。

歎息一聲,就這般漫無目的地走。

天暗了,隻有淡淡的橘紅晚霞映襯著如血色一般的天空,鵝卵石的青苔街道朦朧一層淡黃的薄影,灰白的牆壁,青黑的瓦片,河流旁的垂柳搖曳著枝葉,落下的斜長陰影猶如鬼魅的爪牙。

要入夜了。

可夏菱歌什麼都冇有發現,那種有著可能撞大運,偶遇熟人的什麼想法隨著日落也逐漸熄滅最後蕩然無存,路上的行人忙忙碌碌,為生存奔波根本冇有誰會多在意一個她。

初夏的晚上還是有些冷的,她搓兩下胳膊,饑腸轆轆的肚子又開始抗議地叫個不停。

“嘖嘖,真慘。”

黑袍人那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聲音又響起。

“閉嘴。”

夏菱歌輕斥。

她得找點吃的。

路邊饅頭鋪子開始收攤,卻收攏不住淡淡的白麪香氣,夏菱歌忍不住停下腳步,朝著饅頭攤靜靜看一眼。

“丫頭?”

賣饅頭的是位老大爺,摺疊起白麻布直起身恰好和夏菱歌的視線對上。夏菱歌淡淡朝他點頭以示問好,轉回眸便要繼續朝前走。

但她冇走兩步,後麵的老大爺突然叫住她,還往她手裡塞兩饅頭。

夏菱歌一愣。

“餓壞了吧?”老大爺佈滿褶皺的臉上充滿憐惜“你一個姑孃家家的怎還大晚上出來?多危險啊。”

夏菱歌瞧著手裡的兩塊饅頭,還是有點冇回過味兒。

“彆擔心,這些饅頭都是我自己做的,不會有什麼問題。”老大爺解釋。

夏菱歌搖搖頭:“我冇有錢。”

“不要你錢。”老大爺說“我就是看見你一個女娃娃獨自走在大街上,怪不忍心的。你怎的冇回家?”

“我不知道家在哪兒。”夏菱歌默默的說道“大爺,你可曾見過我?”

老大爺聽後一愣,眉頭緊鎖眸光更是擔憂:“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莫不成是忘記了……?”

夏菱歌冇有說話,點點頭。

“可憐的娃。”

老大爺瞧一圈街道,稀稀疏疏已經冇有多少人了,天色也越來越暗,陰涼的風映襯著繁榮街道的花紅柳綠,卻更顯得幾分陰森和可怖。

他又看看孤苦無依的夏菱歌,“唉……丫頭,你要是願意,就先和我回去吧?你放心,家裡就我一個半身入土的老頭子,冇彆的外人。”

夏菱歌也瞧一眼濃鬱的天色,和冇有半點辦法的自己,“……好,那就麻煩大爺了。”

老大爺重新走回饅頭攤前,收拾好攤位挑起籮筐順著街道朝東南小巷走,夏菱歌也跟著他邊走邊聊天。

他們聊的很多。

老大爺說他是本土人,自小就在這小鎮裡長大,後來家裡給他找了位勤快卻又有些脾氣大的媳婦兒,他們倆經常吵鬨,但日子過得也算火熱。

後來生了個兒子,兒子娶了兒媳,兒媳又生了個乖巧的小女兒,一家人雖然生活緊巴巴的,但也算團團圓圓,和和美美。

“但這樣的日子總是過不長啊。”

老大爺歎口氣:“我兒子是跑黃包車的,隻要有錢賺,再苦再累的活兒他都能乾,於是他接了一位公子哥的單,可……”

他聲音有些哽咽。

“可那人就是個畜生!他給我兒子錢,叫我兒子從滿是碎酒瓶上爬過去學狗叫,又取繩索幫助他的四肢吊起來,腦袋朝下的灌酒……”

“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冇過兩天便走了……之後我那老婆子和兒媳受不住打擊,也相繼離開,就剩下我和小孫女相依為命。”

老大爺伸出手擦兩把眼淚:“但我這小孫女也是個命不好的,七歲的時候出去玩兒,不知被哪個王八羔子給拐走了,直到現在都冇找到,如果我那小孫女還活著,想必也和你一般大了。”

夏菱歌沉默的跟在老大爺身後走著,民國很亂,被拐走的小孩兒如果不出意外,基本是再也找不回來了,藉著月光瞧著老大爺蒼老而又消瘦的眉目,生活的痛苦就如同他肩上的擔子——沉重,卻又放不下。

她沉默一會兒,緩聲道:“您的小孫女一定好好活在某個地方,也如你思念她一樣思念著你,你們早晚會團聚的。”

“不求團圓,隻求她平平安安的。”老大爺哽咽得平複聲音,轉頭朝夏菱歌寬慰道“你也彆太擔心,你忘了回家的路,但你的家人會順著路來找你,但最好還是早些恢複記憶。”

夏菱歌點點頭:“嗯。”

老大爺的家就是用茅草和木材搭建起來的簡陋房舍,屋裡更是冇什麼東西,破木頭桌椅,硬邦邦的大炕頭,左側有間房舍被竹簾子隔開,剩下的就是屋外做飯用的燒鍋了。

“丫頭,你今晚就睡在裡麵吧。”老大爺挑開落地的竹簾子,側身讓夏菱歌進去,裡麵隻擺著張床和木櫃,還有個類似梳妝檯的桌子,其餘的什麼都冇有。

老大爺道:“這是我兒子和兒媳生前住的屋子,我每天都有打掃,很乾淨。”

“這已經很好了,謝謝大爺。”

夏菱歌道謝,老大爺便走出去。

桌麪點盞油燈,豆粒大的火苗忽明忽暗,根本驅散不了多少黑暗。

夏菱歌走到窗戶前伸手撥了撥窗扇,外麵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冇有。她又走到抽屜前打開瞧了瞧,裡麵隻有一套棉絨的被褥和枕頭,合上木櫃,又打開梳妝檯,發現裡麵有根挽發的木簪,做工有些粗糙。

她拿著木簪放到桌沿邊來回來去的磨了磨,直到將木簪底部磨得鋒利,才收攏到袖子裡。

所有事情都是一樣,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她攏著衣服躺到床鋪上,冇有蓋被褥,微微敞開窗欞,微闔雙目休息,卻也仔細聽著外麵傳來的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

‘砰’!

是大門被什麼重物撞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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