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時戲語 作品

間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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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三日的繁忙經營,繡莊的營收頗為可觀。

今日終於能喘口氣,易棠從街上采買回來,遠遠瞧見一位白衣男子站在門口,甚是奇怪。

絲繡莊建在巷子深處,平日裡很少有人在附近閒逛。

隻見他緊握一卷布帛,時而輕輕拍打,來回踱步沉思,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稍微整理手上的東西,笑著迎上前問道:“客人可是要看刺繡?”

白衣男子聞聲轉過頭,刻意壓低聲音:“不是,有從宮中傳到軍營的訊息。”

聽見這話,原本驚訝的易棠頓時來了興趣。這人當真不知易家繡莊的情況?

絲繡莊許久不做情報,涉及軍事的訊息定不會是小事,居然還往她這傳。

察覺她的疑慮,男子拱手作揖,解釋道:“在下代號白碟,事情緊急,可否借一步說話。”

易棠仔細打量男子,五官分明,氣質中正,無邪惡之態,她心中的疑慮稍微得到緩解。

前幾日還愁怎麼重拾情報舊業,現在有人找上門來,撿個現成也好。

於是她頷首,示意白碟進繡莊裡談。

幾杯茶水下肚的工夫,白碟道出安京城近況,城中情報網混入敵國奸細,諜報人員因此互相猜疑,情報傳送不順,唯獨易家的繡莊休止一年,未牽扯進其中,人員乾淨。

這份軍事情報既要快速傳遞又要逃過奸細的耳目。

繡莊能把情報融入繡圖,適合偽裝,多年以來專門處理這類棘手事件。

他此番尋來,便是要她把情報偽裝成生意混出城。

離去前白碟攤開手中的布帛,那是一麵布旗。

其上密密麻麻地畫著各種暗語,有的象征地勢,有的象征兵力,合在一起形成一個詭異的圖案。

一筆一畫,都蘊含重要資訊。

易棠心下瞭然,看似普通的布旗,實際是一份詳細而複雜的情報。她沉思片刻,然後抬頭看向白碟:“需要我如何處理?”

“縫入繡品當中,讓它看起來和尋常刺繡無異。”白碟眼中閃過一絲精明。

易棠點頭,心中已有計劃。

為慶祝自己接手繡莊,她早準備一幅迎客鬆刺繡,正好用來藏匿情報。

接下來的幾日,她白天忙於經營,晚上則將情報繡進圖中。

在她的精心設計下,暗語巧妙地融入雲海鬆樹的景象,讓人難以察覺。

然而到了約定的交貨日期,遲遲不見白碟現身。

她在繡莊設計圖案,心思卻飄到情報上,筆畫勾勒不過片刻,便轉出門東張西望。

巷子裡人來人往,挑擔趕路的夥伕,悠閒選布的婦人,唯獨冇有白碟的身影。

情報運輸向來緊張,過了午時還冇到,不會在路上出事吧?

“就是這。”

一個男人止步在她身側,說道:“在下收到訊息,易家掌櫃同那賊人有聯絡。”

什麼賊人?易棠奇怪地看過去,不由瞪大雙目,賞花宴那夜的驚悸湧上心頭。

與男人一道前來的,還有謝年祈!

這……

瞥見謝年祈腰間的佩劍,易棠心中波瀾不已,眼前浮現他刺穿官員的場麵,手不由撫上胸口,強壓住驚慌,生怕露出馬腳。

那天晚上她並未露麵,對方應該認不出她。

“易掌櫃,解釋一下?”

一雙狐狸眼微彎,謝年祈的嘴角嗔著笑意。

解釋,剛纔男人提到賊人,想來是在說白碟,但是白碟來繡莊傳情報,有什麼好解釋的。

腦中閃過無數念頭,她強迫自己鎮定,儘量用平常的語氣說道:“大人,小女子經營繡莊,怎麼會與二位口中的賊有聯絡,怕是有什麼誤會。”

謝年祈笑而不語,目光落在她臉上,彷彿能看穿她的想法。

旁邊的男人則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嚴肅地說:“我們接到密報,有敵國間諜在此傳遞軍情,此事非同小可,還請掌櫃配合調查。”

男人亮出諜探玉牌。

白玉牌上“白碟”二字,右下角刻著國章。

怎麼又是白碟,眼前這位有謝年祈陪同,不像假的,那前幾日讓她刺繡的人是誰?

易棠輕歎一口氣,輕聲道:“大人,前幾日有一人讓我刺繡,也自稱白碟,你說我該信誰?”

“我雖為女子,卻也知國之大義,從未涉及非法之事。那日他前來,我隻當他是自己人,按需求做完的刺繡此刻還未傳出,請二位明察秋毫。”

聽她這麼說,真正的白碟麵含慍色,厲聲道:“空口無憑你也信,還有什麼可查,我看你也是敵國派來的奸細!”

“做情報的人都知道,諜探秘密蒐集情報,不能輕易透露代號。”

真白碟的話讓易棠很是不爽,她瞪了他一眼,不客氣道:“你的代號和情報被間諜濫用,難道不該反省一下自己?”

料不到她會反駁,白碟愣了一瞬,轉而向謝年祈告狀:“照我看,她就是奸細的同謀,必須帶回去好好調查。”

【人物情報線索:白碟不是善類,宿主可以信任謝年祈】

不用係統提示她也知道,真白碟從見麵就揪著她不放,硬要扣間諜的帽子。

除非深仇大恨和心理扭曲,否則哪有人像他這般初次見麵就怨氣沖天。

“我能證明自己不是間諜。”易棠的視線移至繡架,說話坦蕩。

白碟神情不悅,怒道:“你麵前的人可是國公府……”

“你證明吧。”謝年祈打斷白碟,說的話好似一根定海神針。

[載入情報密碼的牡丹花繡法]

易棠在心中呼叫係統。

【收到指令,請宿主做好準備,語音指導即將開始】

一個人獨繡一幅圖用時太久。

她叫來繡莊中的繡娘,劃分刺繡區域,在係統的指導聲中細心教導每一個人。

花瓣如何拐向,葉脈更改,所有針線的走向都與平常差距甚大。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一簇精湛的牡丹花呈現在綢緞上。

刺繡完成,剪刀剪斷最後的線頭,哢嗒落回桌上。

“用牡丹花證明?”謝年祈拿過綢緞。

“冇錯,花很關鍵。”

易棠看著他的指尖拂過花瓣,隨即拿出匕首,繼續道:“最重要的資訊就藏在花裡。”

匕首在繡圖上劃過,隨著她動作,絲線斷開。稍一扯斷口,殘線在緞麵穿梭,很快繃成符號,彷彿憑空出現,兀自形成一條條路徑。

“本國十二座城池,十三種密碼,它們代表各種資訊,”易棠一邊展示,一邊解釋,“這上麵的密碼是安京城傳遞情報所用,隻有城中受過特訓的諜探才能解密。”

她抬起頭,直視謝年祈的眼睛,“如果我是敵國的間諜,怎麼可能熟練運用本國密碼?”

謝年祈目光深邃,他沉默片刻,隨後緩緩開口:“甚好。”

“她……”白碟不滿地皺起眉頭。

“她不是奸細,”謝年祈打斷他,語調上揚,“你先走吧。”

白碟還想說些什麼,但看到謝年祈不容拒絕的神態,嘴唇囁嚅兩下,也隻能恭敬離開。

【恭喜宿主成功擺脫難纏的人物】

【階段獎勵入庫:100點貢獻值、自選密碼刺繡教程、2兩銀子】

易棠鬆了一口氣,邊收拾邊和謝年祈說話:“小公爺,白碟……”

“先不提他。”

對於白碟的異常,兩人都感到煩躁。

繡莊裡漂布的淨水嘩嘩流淌,謝年祈開口打破二人間的沉默:“我看掌櫃對刺繡頗有造詣,家中恰巧尋得一幅刺繡,能否賞個臉到府上觀賞?”

謝年祈稍作停頓,繼續道:“就當交個朋友。”

【人物情報線索:謝年祈為本國重要諜報人員,對情報站的建設至關重要】

【支線任務情報線索:國公府的情報刺繡需要修補】

啊?剛從國公府死裡逃生不久,怎麼又要進去?

對上謝年祈期待的目光,她的心臟狠狠揪了一下,演技真好。

少年郎今日穿件折領寬袍,袖口露出花色內襯,因為生得俊俏,花裡胡哨的顏色穿在身上,反倒與之相得益彰。

要不是見過他一劍刺穿彆人的狠辣模樣,易棠都快相信這人真是個隻會吃喝玩樂的閒散少爺。

這樣的人向她拋出橄欖枝,總不能隻是邀她去享樂。

“明日午後吧,容我做點準備。”

天知道她應下來之前做了多大的心理準備。

“定下了,明日未初,易掌櫃可要準時。”謝年祈笑著看她。

說完便撩起外袍的衣襬離開,不給她反悔的機會。

次日午後未初,易棠按約定來到國公府。

謝年祈領她來到一間寬敞的書房,一幅帶血跡的刺繡占據半麵牆壁。

這幅圖描繪本國疆域,細節處理得十分精細,但有一處異常:畫麵中的一座城池標註有誤。

嚴謹如這般作品,不應該出現這種低級錯誤。

“這是從國賊身上搜出來的情報圖。”

謝年祈清潤的聲線從身後傳來:“你是祠堂櫃子裡的姑娘。”

身後的人突然靠近,易棠閃避不及,哐噹一聲摔坐在太師椅上,見鬼一樣看著他。

原來他早就認出她了。

隻見謝年祈伸向她的手停在半空,半截手指露在寬袖外。似乎想不到她會如此慌張,他收回手,攏起袖子。

“我提醒過易姑娘,你很不會掩藏,”他指了指易棠的衣裳,“既然要裝不相識,如此馬虎小心丟掉性命。”

易棠低頭一看,身上穿的正是謝年祈留在祠堂的那件羅裙。大意了,難怪他能識破她。

兩人一坐一立地僵持著,片刻,熟悉的輕笑聲入耳。

被困在櫃子裡的窘迫感登時浮上心頭,一向不肯吃虧的人誓要扳回一局。

轉瞬間,她抓住謝年祈指向她的手指,對方剛攏好的衣袖垂落,蓋住她的手背,乍一看就像兩人牽在一起。

“既然謝小公爺怕我嘴不嚴,不如我們合作?”

她笑道,語氣中儘是成功擾亂他的愉悅:“合作以後便是一條船上的朋友,我定會守口如瓶。”

“諜探和傳遞站,確實是很好的組合,”謝年祈靜靜地看著她,“可這對我有什麼好處?又憑什麼答應你?”

“憑易家繡莊從未被奸細滲透,憑我知道你的諜探身份,憑你身邊無可信之人。”

易棠對上謝年祈的視線,一字一句道:“你需要一個能捂實訊息的傳遞方。”

隨著她陳述,謝年祈的眼神逐漸冰冷,少頃,他輕輕一笑,並未掙脫她的手,反而另一隻手也覆了上去,雙手交握,緩慢收緊。

易棠下意識想抽回手,卻掙脫不開,不由皺緊眉頭。

下一瞬,一塊冰涼的四方體塞入她手心。

“拿好了,可彆生異心,”謝年祈鬆開她的手,說話聲低沉,帶了一絲警告的意味,“背叛我的人下場都很慘。”

易棠攤開手,一塊白玉牌映入眼中,“邊述”二字極為晃眼,她呆愣片刻,很快反應過來。

這是他的諜探牌子,代號邊述。

兩人相對無言,都知道對方心中的算盤,雖相識不久,但城中情報人員互相猜忌,二人合作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恭喜宿主與重要人物結盟,情報站初成,收穫500點貢獻值】

【恭喜宿主找到情報刺繡,儘快完成任務哦~】

又來了。

能有這條提示,看來牆上的疆域圖就是係統所說的情報刺繡。

“圖上有什麼資訊?”易棠向謝年祈投去疑惑的目光。

後者卻扁著嘴搖頭,他要是能看出門道,就不會邀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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