曇雪. 作品

第9章 聚寶盆

    

-

群丐早駭得呆了,到這時方纔驚呼著齊齊後退。仰在桌上的程和璋哀號一聲,抬雙手捂住了臉麵,索性就仰在桌上裝死。

“起來!”持刀客轉過刀刃,涼嗖嗖一刀麵卡進他脖子:“承你引路之恩,我不殺你,回去給聚寶盆的人帶個話,以後再見到我們倆個,要麼就規規距距跪下求饒,要麼,就有多遠滾多遠彆叫我們看見!辦得到嗎?”

“是-是是是龍大爺,龍大俠!龍爺爺!小小---小的一定辦到,一定辦到!”

“給我滾出去!”一聲喝斥,程和璋被一杆子拋到地上摔得蛤蟆啃地,他卻是如蒙大赦,屁滾尿流朝眾羅嘍嘶吼道:“滾!快給龍爺爺滾出去!快滾出去!——”

看這一夥大漢拖傷拉殘手腳並用地跌爬出去,樓下暴起如潮般的歡呼喝彩。想見這夥人平日結下的民怨不菲。

裡外食客有攆趕著去瞧熱鬨的,也有乘亂開溜逃賬的,轟亂得一片。方纔駭得鑽下櫃檯的金掌櫃驚魂未定地探出頭,看著堂上七零八落幾桌飯菜號啕大哭。

高個小廝田六兒一邊攔截著趁亂逃散的食客討要飯錢,一麵無措地呼喊樓上的全福幫忙。

全福樂顛顛看完熱鬨,正要應著聲下樓,抬頭卻見邊上滿目驚恐的白玉郎抬手掩嘴,乾嘔著跪倒地上;上官雲鳳手抓樓欄渾身顫抖;陸少秋更是愴惶地環視著周圍,不住地自言自語:

“不可能……不可能的!龍嘯天……龍嘯天不是已經死了嗎?我親手埋的,親手埋的!”他一把揪住全福急切問道:“你說,你剛纔說這究竟是什麼地方?難道大白天的也能見鬼?”

“客倌,您彆慌,這兒是玄天界,來這兒的人,都都是一樣的啊。”全福見得他三人這般模樣,嚇得全身發麻,慌亂應付了句,掙脫而去。

此時食客已逃去大半,樓下店堂清冷一片,持刀客卻仍不緊不慢地往櫃檯向掌櫃索要著酒水。

“小流星,你不如……叫叫他,也許……也許他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龍嘯天”雲鳳雙手似已無力放開護欄,雙眼直直地瞪著樓下。

方纔那人自報名姓時,雲鳳腦中閃過無數的雜亂畫麵。想起自己醒來時腦中殘存的片段,想起她們三人從街邊醒後所遇的種種,突有種森寒的恐懼網羅了全身。

龍嘯天已經死了,這是他們親眼所見,可他此時,分明就在他們眼前!

剛剛那隻斷手,和著血跡,一起消散成煙了!

這個通兌冥票的地方不屬任何官政管轄……

這兒的人不愛身著素裝,隻為“著孝”的忌誨!

而這兒的“人”竟與他們“一樣”!

“我明白了。”白玉郎突然森然道“我們是到了幽冥界,我們我們都早已死了!”

“不可能,我不信!”陸少秋再也受不住這荒誕的驚嚇,竄起身朝樓下大喊道:“龍嘯天,你認不認得我?”

正坐在田六兒重新收整的飯桌上獨酌的執刀客聽得這聲喊,執杯的手驀得一震:“小流星?”

他朝南樓抬頭,一立而起驚道:“小流星,雲鳳,玉郎?你們你們怎麼會在這兒?!”

時已近午,日影斜照窗欞,吹進簷欄的風漸轉和暖,天光一片靚朗,幾隻麻雀迎著陽光,在窗台上歡快地跳躍。

樓下店堂內,忠厚的田六兒默默收拾著殘亂的桌椅,碎損的盞碟掃砌成堆。掌櫃正津津有味地撥弄著楠珠算盤——方纔白玉郎又打賞了一百兩銀子,賠付完損壞的雜什,還餘下一筆可觀的“小錢”,這才止住了他的嚎啕。

店麵收整完畢,陸續又有用膳的食客到來,一切似又回覆正常。

“這麼說來,你們喝完那盅蛇羹,就不知道後麵發生的事了。”龍嘯天撩過桌角的酒壺替他們一一斟了酒,冰冷慣常的聲音總算衝破了廂廳內的沉寂。

“嗬,太荒謬了,一覺醒來,就說我們已經死了,而且,還記不得自己是怎麼死的!--”白玉郎苦笑著收回癡望天窗的眼,操過杯子一飲而儘,劈一聲捏碎了,反手拋了一樓板的碎磁。

“今早上醒來的時候,我們三個就臟兮兮**地躺在街角的菜市口,剛纔看到你,才知道,這兒不是人間---”上官雲鳳幽幽歎了口氣道。

龍嘯天看了看他們此刻光鮮整潔的衣著,眨眼道“剛纔‘錦華閣’和‘沁玉池’伺候來的衣裳和湯浴,是你們叫的?”

“唉,說來也怪,那些還真不是我們叫的!他們都說,是一個有錢的老員外叫他們送來給我們的呢!”坐在雲鳳對麵的陸少秋攤手道。

“我懷疑的,正是這個送你們東西的人!”龍嘯天直了直腰,一臉鄭重:“整件事情,有很多蹊蹺的地方。首先,杜聖心那封給小流星的信,一定是假的!”

“假的?不可能啊,我認得杜聖心的筆跡,雲鳳和我練的下半冊星雲彩虹劍譜,是越老子前輩從他身上繳獲的手抄本,我比對過,的確是他的手跡冇錯。”陸少秋疑惑道。

“錯就錯在,他是決對不會,讓你帶嶽雪梅回鎮江去安葬的!”龍嘯天專注地望向陸少秋:“你還記得,百花冰宮所在的那個穀域,叫什麼名字嗎?”

“啊?……”陸少秋有些芒然:“閻羅穀地盤裡的,不--不都叫閻羅穀嗎?”

“啊,我想起來了,叫不歸穀!”雲鳳突然叫道。

“對,你和小君進百花冰宮的時候,難道冇注意到,門口有一座十分簡陋的無字碑小墳嗎?”龍嘯天表情凝重:“那是你娘入葬的同時,杜聖心為他自己準備的。不歸穀的名字,也由此而來。”

“這話什麼意思!”陸少秋像被踩著尾巴的貓一般跳起來:“我娘和我爹合葬纔是正理,杜聖心他憑什麼--”

“他用血蘭金丹救了你的命——就憑這個!”龍嘯天一臉嚴正地抬頭,止住了陸少秋的風雨意氣。

陸少秋臉一白又一紅,突然就埋下頭去,不說話了。

上官雲鳳擔驚地望著他:“小流星,你彆激動,令主他----”

陸少秋眨眼轉開頭,許久才啞聲道:“你的意思是說,杜聖心那封信,很可能被人動過手腳,杜聖心原來的意思,是讓我把他葬在我娘陵宮外麵?”

龍嘯天皺了皺鼻,嗤笑“血蘭金丹被當做救急的傷藥,不是什麼人都能吃的。他能看著女兒在他眼前慢慢流血而死也不拿出來,最大的解釋,就是專為你備下的。杜聖心做事向來算無遺策,他既早有了犧牲自己救你的打算,就絕不會有讓你拒絕的理由!”

陸少秋沉默了。

確實,龍嘯天冇說錯。

龍嘯天落漠地歎氣:“可惜了。百花冰宮是當世墨家第一機關聖手的得意之作,每年重陽節,在門口往生晷上找到照入不歸穀的第一縷陽光所在的位置,輕輕撥一下機括就能打開,存放在裡麵的屍體,可千年不腐。而你拿到的所謂破解機關的方法,破壞的,很可能是整個陵宮的氣脈,那座墓,也有可能已經廢了。

小流星,重陽節那天我讓你去不歸穀看看你娘,你難道除了去找杜聖心報仇,什麼都冇問,什麼都冇發現?”

“我---我哪會去想那麼多嘛?我們全家找了娘這麼久,到那天你才告訴我,我娘早被杜聖心害死了。我隻想著殺了他為我娘報仇,哪會想到那麼多!”

龍嘯天望著他的臉許久。

“也不好怪你。”他垂頭為自己倒了杯酒:“你是個孝順孩子。”

白玉郎聽他們言及父親和妹妹,一直麵色鬱鬱,此刻方回過神來問道“龍嘯天,你怎麼會對閻羅穀,對我爹這麼瞭解?”

“他本來就是閻羅穀杜聖心手底下的人啊。”陸少秋道“我以為你知道,就冇和你說過。”

“我不但是他手底下的殺手,還是從小就一起學藝的師弟,我在閻羅穀已經快20年了。”

“什麼?你還是杜聖心的師弟?那這麼說來,你也是我孃的師兄了?”陸少秋似乎也是一驚“我原本一直以為,你是有什麼把柄在他手上,纔不得不替他殺人。”

龍嘯天保持了一個端杯的姿勢很久,半晌才澀歎道“對,確實是‘把柄’。”

“你不是一直都很討厭杜聖心的嗎?為什麼總像……在替他說話?”雲鳳疑惑。

“哼!替他說話,不表示我不討厭他!”

上官雲鳳和白玉郎齊齊一呆。

陸少秋比較瞭解龍嘯天對杜聖心那種矛盾的感情,急忙打岔“不說這個了,你剛纔說整個事有很多的問題,除了這,其它呢?”

“其他已經不重要了,騙小流星去取嶽雪梅的骨灰,又用水災和雷雨把你們困在離河穀外橋廊裡;你們前腳剛到玄天界,轉頭就能給你們送東西,這本身就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況且,我絕不相信當今人世,還能有同時殺你們三個的高手存在!……所以我懷疑,你們三個的死,或許就和那古怪老頭有關!”

“哈哈哈哈,和老頭有冇有關不要緊,你們幾個今天的死,就會和我們有關!”龍嘯天剛說完,一個粗豪的男人聲音從樓梯口傳來。

正端著托盤往這廂送菜的全福腳下一拐,幾乎是屁滾尿流地躲了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