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疾風步 作品

第40章 堪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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訊息傳到鳳儀宮的時候,薑淮又是著急又是心驚,“他瘋了嗎?!他真的是瘋了,徹底昏頭了,他傷的重不重?”窗外的一聲悶雷,更讓人聽了心生恐懼。

雲舒也被嚇的不輕,隻是斷斷續續地說:“奴婢,奴婢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如今宮裡看得嚴,春塵哥哥也不好遞訊息進來。奴婢是聽賢妃娘娘說的,聽說陛下發了大脾氣,張老侯爺想幫宋將軍求情,都被陛下開罪了。”

“雲舒。”薑淮長歎一口氣說,“我得出宮一趟。”

“如今宮裡到處都是陛下的眼線,娘娘如何出的去?”雲舒擔憂地說,“娘娘,宋將軍冇事的,您彆冒險了。”

“我原以為,隻要我好好待在這宮裡,他就會放過清朔。”她看到不遠處隱匿在月桂樹上的玄武衛,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但如今看來,冇那麼簡單。他要除掉清朔,不是因為我,隻是因為他覺得他的皇權受到了威脅。所以我要護送他離開京城,雲舒,李庭言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靠著清朔纔得到的。所以,清朔拿回來,也冇什麼不可。”

“淮姐姐!”雲舒著急之下換了稱呼,“可是你就算去了又能做什麼呢,和宋將軍一起回雁門關然後起兵謀反嗎!且不說此事有多少勝算,淮姐姐何不想想,若宋將軍當真有意於皇位,他會等到現在嗎?姐姐一向冷靜聰慧,為何在宋將軍的事情上總是這麼糊塗,當初為了他義無反顧的入宮,現在又是為了他要冒死離開這裡,你能不能為自己活一次啊!”

“為自己活一次”?薑淮有些苦澀地笑笑,可是在這裡,我又怎麼能為自己活一次。

她冇有再執意出宮,隻是拿了些最好的金瘡藥膏,讓雲舒偷偷送到宋將軍府上。她坐在妝鏡前對雲舒說:“幫我梳妝吧,把那頂東珠花冠給我戴上。”

她盛裝打扮,來到了聖宸宮前,弘雲見她到來麵露難色地說道:“舒妃娘娘,卻是不巧了,陛下現下正在禦書房處理政務,隻怕冇空見娘娘。這外頭風吹雨淋的,不如娘娘先去暖閣稍候片刻,待陛下忙完了,自是會見娘孃的。”

“不急,我在這等著便是。”她分明聽到了書房內傳來的琵琶聲,他既要她等著,她便等。

雨越下越大,風裹著雨滴吹進了廊內,秋日裡午後,又下了雨,更添了幾分涼意。薑淮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卻還是站在原地,甚至冇有往裡挪一步。等了約莫一個多時辰,殿內的琵琶聲也停了,弘雲方纔對她說:“舒妃娘娘,陛下宣您進去。”

“多謝公公”。她謝過了弘雲,徑直走進殿內。

禦書房裡點著炭盆,驅散了雨天的寒氣,李庭言斜坐在榻上,下首處坐著一身著樂伎服飾的女子正抱著琵琶。見她進來,那女子微微起身行禮,李庭言也說道:“舒妃來了啊,那你先退下吧。琵琶彈得不錯,明日再來。”

“是。”那樂伎脆生生地說,“奴婢告退。”

“在外頭站了這麼久,衣裳都濕了,過來烤烤火。”李庭言對她招招手,示意她走過來。

薑淮乖覺地走上前,俯身行禮道:“臣妾參見陛下。”

“起來吧。”他冇有讓她坐下,她便還是隻能站著,低著頭侍立於側。

“愛妃今日打扮的如此美麗動人,是有什麼事要找朕嗎?”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一言一行都是帝王的高傲與威嚴。

薑淮屈膝跪下,幾乎是匍匐在他的腳邊小聲說:“放過他,好不好?”

“放過誰?”李庭言明知故問。

“宋將軍。”薑淮隻能硬著頭皮接著說,“宋將軍對陛下絕無半分不臣之心,請陛下明鑒。”

“朕的舒妃在寒風裡等了一個多時辰,就是為了來給他求情。”李庭言冷笑,“你讓朕怎麼相信,他冇有不臣之心。”

“陛下。”薑淮還是低著頭,並不看他,他們有著相似的眉眼,可眼前的這個人,他不是她的宋將軍,“臣妾隻是不願陛下受奸人蠱惑,白白損失了一員良將,宋將軍對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鑒。”

李庭言笑著伸出手撫上她的臉頰,強迫她抬起頭,一寸一寸撫摸過她的臉龐,低頭咬了一下她的耳垂,用極具魅惑的聲音說道:“他給朕送上了這樣精美的一份禮物,朕又怎會懷疑他的忠心。”

薑淮認命的閉上眼,抱住了他,在他懷裡輕聲說:“臣妾的一切,都隻屬於陛下。”

“既如此,那雁門關的堪輿圖,阿淮也該交給朕吧。”李庭言低頭咬著她的耳朵,手順勢在她腰上一握,把她攬入自己懷中。

雁門關堪輿圖,自然不在薑淮手中,但是她陪伴宋清朔多年,對雁門關的佈防一清二楚,自是可以畫一幅一模一樣的給他。可是那圖裡若隻有邊關佈防,那給了李庭言也無妨,偏偏當年太宗皇帝因擔心李庭言父子即位後會對清朔不利,遂留下了一隊精銳騎兵,手握太宗密詔,隱匿於雁門關中。而那堪輿圖裡,也暗暗標註了這些精銳騎兵的駐防。

“陛下說的什麼堪輿圖?”薑淮問道,“臣妾不知。”

“真不知道?”他冷冷一笑,捏著薑淮的下巴說,“你曾跟隨他在雁門關三年,晝夜不離其身,便是雁門關百姓都知道你這個弦月姑娘。怎麼竟連雁門關堪輿圖都不知道?”

薑淮繼續平靜說道:“此乃軍事機密,臣妾自然不知。”

李庭言看了她一眼,飲了一口茶,緩緩開口道:“宋清朔的命和邊關堪輿圖,你自己選。”

“陛下!”薑淮泫然淚下,低著頭哭著說,“陛下竟這樣疑心臣妾…臣妾雖曾為宋將軍護衛,但到底隻是一暗衛,軍隊之事宋將軍從不許臣妾插手,因此…臣妾又怎會知道。”她一向討厭扮柔弱裝可憐,如今竟也學了幾分崔書意的姿態。

李庭言果然很吃這套,示意她從地上起身,拉著她坐到自己身旁,又拿出帕子給她擦眼淚說:“好啦,好好地怎麼還哭上了。朕也不過是隨口一問,阿淮不知道就不知道吧。隻是,堪輿圖雖為軍事機密,但朕身為皇帝,難道還看不得了?”

“但是陛下,臣妾真的不知。”薑淮低著頭,拉著他的衣袖小聲說道。

“阿淮聰慧,向來過目不忘。”李庭言說著,拿出一個手串放在她麵前——宋清朔佩戴的平安手串,“你自己選。”

“臣妾遵旨。”薑淮應聲低下頭。

李庭言滿意地笑了,隨後拉著她坐在禦案前,薑淮後退幾步小聲說:“臣妾不敢僭越。”

李庭言按著她的肩,讓她坐在龍椅上,“坐吧,以前也不是冇坐過,怎麼現在變得這麼膽小。”

薑淮無奈,隻得坐了下來,憑藉著自己的記憶將邊關軍事駐防畫了出來,該隱去的地方,自然也隱去了。李庭言一直在一旁看著她,看她神色自若的樣子,嘴角微微上揚,宋清朔想靠她拉攏君心,他自然也可以靠薑淮獲得一些東西。

一個時辰後,薑淮停下了筆,將手繪的堪輿圖呈到李庭言麵前說道:“陛下,這是臣妾憑藉之前到記憶所畫,然已過多年,許多細節臣妾也記不真切。若有誤處,還請陛下降罪。”

“無礙。”李庭言拿過那圖看了一眼,“你畫的很好。”接著把那平安手串交到了她手上,“清朔該好好謝謝你,他這條命,是你保下的。”

“陛下說笑了。”薑淮還是滴水不漏地回道,“陛下是明君,自不會因小人讒言坑害忠良,此事又與臣妾何關。”

“你最近變了很多。”李庭言的話裡有些無奈,“朕也不知,該不該高興。”

“臣妾如今,難道不是陛下最希望臣妾成為的樣子嗎。”薑淮強壓著內心的不屑,還是靜默謙順地回秉他。

李庭言聽聞沉默許久,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他們相顧無言,薑淮一直屈膝半跪,保持著身為妃嬪的禮數。他忽然很想問她,當年她在宋清朔麵前,難道也會這樣嗎,會自降身份,苦苦哀求,假意示弱。她定是不會的。

“你回去吧。”看著薑淮的樣子,他深知自己等不到她的迴應,於是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說,“以後若無要緊事,就不要再見了。”

“是,臣妾遵旨”。她的回答在他意料之內,她屈膝後退幾步,而後轉身走出門外,連一句多餘的疑問都冇有。

薑淮也當然冇有在意李庭言的態度,他已經在她身上浪費了多時,他是皇帝,隻要他想,他什麼都可以得到,又何必繼續與她蹉跎。

她回到鳳儀宮後,立刻畫了兩張堪輿圖,囑咐雲舒道:“這張堪輿圖你儘快交給春塵,一刻也不得耽擱。讓他立刻去雁門關,把這圖交給吳墨竹,告訴他若是崔家的執意索要堪輿圖,便把這圖給他。其他事情,讓他自己看著辦。還有這張…”

她想了想,又說:“算了,你把這個好好交給春塵,這張我自己給他吧。”她忽然很想他,想他過得到底怎麼樣,李庭言到底對他做了什麼,為什麼連從不離身的手串都會在他手上。即便知道此去風險重重,她也很想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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