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金色文字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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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第五章

金色文字使

日色看著自己的右手手背。上頭有一個發出閃耀光芒、以金色寫成的『絆』字。

(那時候居然寫下了這個字嗎?那個黑色小女孩。是說……她也懂漢字啊。)

不愧是授予日色《文字魔法》的人。

(不過……)

從自己的背上長出的黃金之翼。

(結果我自己一個人什麼都辦不到。)

他看了伊貝雅姆一眼。伊貝雅姆也回望著他。日色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後,接連掃過倒在地上的繆兒,以及妮奇和薇卡等人。

(多虧有那些傢夥,我才找回了自我……嗎?)

要是自己繼續失控下去,恐怕已經打倒阿佛洛斯了吧。可是他覺得自己也會無法脫離憤怒與憎恨,最後摧毀這整片大地。

日色緩緩地抬起手,輕輕地放在伊貝雅姆的頭上。

「咦……那、那個……日色……?」

「給你添麻煩了呢。」

「咦?」

「還有……謝啦。」

伊貝雅姆睜大了眼睛。

可能是日色老實道謝帶給了她太大的衝擊,她啞口無言地呆站在原地。

「稍微離我遠一點。」

「咦……啊,好。」

日色把手從伊貝雅姆頭上移開後,她便揮動自己的翅膀,稍微飛離日色。日色也再度展開黃金之翼。

「感謝你啊,黑色女孩。這樣我就能繼續往前邁進了。」

日色靜靜地閉上眼,豎起雙手的食指。

指尖亮起的是金色的光輝。

那上頭明顯地宿有和他至今為止使用的魔力或《赤氣》不同的力量。

「左為————天上天下。」

左手手指緩緩移動,寫出『天上天下』的文字。

「右為————唯我獨尊。」

右手手指緩緩移動,寫出『唯我獨尊』的文字。

他猛然睜開眼,將左右手迅速地移到麵前。

寫在雙手手指前方的文字啪地合為一體。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模式》——發動!」

將兩組四字魔法合在一起,創造出八字的『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背後長出的翅膀像是要藏住日色的身體似的包覆著他,開始散發出宛如太陽的光輝。八個字接連在空中畫出螺旋狀的軌跡,一一被吸入羽翼之中。

「這、這到底是……!朕從冇聽說過有這樣的力量!」

阿佛洛斯也驚訝於日色這奇特的樣貌。這也難怪。日色是人類,而且是異世界的人。身上不可能會有翅膀。

就算用魔法仿造出『魔人族』的翅膀,也應該是小的黑色翅膀。

可是這簡直大得有如繆兒展現過的巨大《銀耳翼》。

「黃金之翼這種東西,朕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聞過……!可惡,是想做垂死掙紮嗎!」

阿佛洛斯朝著被黃金之翼包著、發出炫目光輝的日色擊出《殲滅大炮》。可是在碰到他的瞬間就被彈開消失了。

「……那翅膀果然能夠擋下朕的……不,能擋下魔神的力量嗎!那不就簡直等同於光魔法了!」

羽翼又綻放出更強烈的光輝。然後唰地張了開來。

出現在那裡的是風貌和過去完全不同的日色。

「……是……日色嗎?」

在附近的伊貝雅姆對從翅膀中露麵的日色提出疑問。

「不然你覺得看起來像誰?」

他冷淡地拋出這句話。可是伊貝雅姆的疑問或許是對的。

包覆全身的金色光芒。就連身為日色特征的黑髮和眼睛都宿有金色的光輝。

此外額頭中央也明顯地出現了一個紅點。

本是紅長袍的身影也染上了金色,披風隨風飛舞著。

而且最不一樣的果然還是長在他背上的那雙巨大羽翼。

「再離我遠一點,魔王。」

「咦……我、我知道了!」

日色見她退開後,朝著稍微高一些的位置用力揮動翅膀。

接著隻見從翅膀上飄出羽毛落往大地。那些羽毛飄到了人在地上的日色夥伴們身邊。

也有一片羽毛飄向了伊貝雅姆,在碰到羽毛的瞬間,上頭浮現出文字。

「……咦?」

伊貝雅姆的身體被黃金之光給籠罩,滿是傷痕的身體瞬間被治好。羽毛上寫著『回覆』的文字。光芒消失的同時,羽毛也化為一縷輕煙。

在地上的人們也一樣,羽毛對受傷的人發動了『回覆』,對石化的人則是同時發動了『解除』和『回覆』。

「……唔!嗯……喔?這裡……是……!大、大小姐?」

「我在這裡,希伍巴。」

本來石化了的希伍巴變回了原樣,看到莉莉音毫髮無傷地站在自己身旁仰望天空,便鬆了一口氣。

「那是……日色大人……嗎?」

「看來是……哼哼哼,不愧是日色。總是徹底顛覆了我的預測啊。」

莉莉音臉上浮現了打從心底感到開心的笑容,盯著日色。

得救的當然不隻有她們。羽毛飄向了在地上的所有人,包含被石化的人在內都恢複了。

「大誌!忍她們……!」

「咦……啊、啊啊……」

千佳和大誌的傷勢得到了治療,而瀕死的忍和朱裡也完全被治好了,兩人回望著大誌他們。

千佳欣喜地抱住她們。大誌也一臉放心地走近她們身邊,流下了眼淚。

這完全是奇蹟。是顛覆絕望的希望之光。

「雷、雷歐瓦多大人……你的手臂……!」

在《電紅石化》擊中右臂,開始石化的瞬間,雷歐瓦多切斷了自己的手臂。並且在普提絲的緊急處置下止了血,可是現在——

「喔喔,手臂變回了原樣……?」

雷歐瓦多也驚訝不已的事情發生了。應該已經被他切斷的手臂又恢複了原狀。

而在他附近被石化了的黑武七和巴裡多也複原了。

「這是……日色的力量嗎……!」

「多麼驚人的力量啊……」

普提絲也從遠處專注地看著浮在空中的日色,甚至忘了眨眼。

這時,阿佛洛斯簡直像是作了惡夢似的渾身顫抖。

「這、這份力量到底是……!」

對於阿佛洛斯而言,眼前是一片難以置信的景象吧。畢竟他打倒的聯軍們都複活了。

日色確認自己治好了在地上的所有人後「呼」地吐出一口氣。

然而他不經意地看到了某個少女的身影,不禁露出悲傷的表情。

那是——

「繆兒——!」

阿諾魯德發現她並跑了過去。他也剛解除石化,可是在他看到繆兒的瞬間,臉上的表情染上了絕望之色。

「喂,繆兒……?喂、喂……你為什麼不起來。哈、哈哈哈……彆、彆開這種玩笑啦……喂,繆兒?這不是真的吧……喂……拜托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啊!」

他將繆兒抱在懷中放聲痛哭。

日色也不忍再繼續看他那難過的樣子,彆過頭去。當然,羽毛也飄到了繆兒的身上。可是冇辦法讓已經完全死亡的她甦醒過來。

「日色——!繆兒她!繆兒她————!拜托你救救繆兒啊————!」

這無法改變的現實令日色心痛不已。

「日色……」

伊貝雅姆也哀傷地低聲喚了他的名字。

「饒不了你……我絕對饒不了你!」

「大叔!」

阿諾魯德拿起大劍衝向阿佛洛斯。他因為憤怒而失去了理性。

「像你這種貨色!」

阿佛洛斯用尾巴襲向阿諾魯德。

在尾巴即將刺入阿諾魯德胸口的瞬間,尾巴被切成了兩半。

介入他們兩人之間的是日色。

「日、日色……!」

「大叔……這裡交給我吧。」

「可、可是!繆兒……繆兒她……!」

阿諾魯德崩潰地跌坐在地。日色很清楚繆兒對他來說有多重要。所以基於自己的緣故而失去了她,這讓日色也十分難受。

「我會幫那傢夥報仇的。大叔你抱著她離開這裡吧。」

「……日色…………我可以把這事托付給你嗎?」

「當然。這力量也算是那傢夥……算是繆兒給我的!」

「日色……你……!…………我知道了。」

阿諾魯德也接受了這個結論,離開了那裡。

日色再度和阿佛洛斯麵對麵。

「日色。」

「我會打敗你。我不要再失去任何人了。在這裡分出勝負吧!」

阿佛洛斯的三條尾巴畫出一道弧線,從上方刺向日色。

「……冇用的。」

日色唰唰地用金色的光在空中寫下了『斬』的文字,明明冇有放出去,尾巴中間卻同樣浮現出『斬』字。發動的瞬間,阿佛洛斯的三條尾巴都被切斷了。

「什麼!」

「下一個就是你了。」

他再度寫下『斬』字,這次分彆從阿佛洛斯的右臂、左臂、右腿、左腿上浮現了『斬』字。由於發動後一口氣切斷了四肢,阿佛洛斯失去支撐而往前趴倒在地。

「唔……!你、你這傢夥……!」

日色知道這對他造成不了太大的傷害。也知道他馬上就會複原。

「那傢夥……我要把小不點感受的痛苦,確實地奉還給你。」

阿佛洛斯立刻讓身體複原,飛上空中。

「吃我這招特大的吧!」

他往前伸出兩手凝聚力量。紅黑色的魔力塊膨脹得極為巨大。

日色盯著他,等候他使出攻擊。

「和這片大地一同毀滅吧!《文字使》!」

他放出了膨脹得極大的《殲滅大炮》。在地上的人們都想著該不該逃跑。

要是那個擊中了大地,大地便會化為一片死寂,聯軍也有很高的可能性會跟著一起被消滅。

伊貝雅姆他們在四周擔心地呼喊著日色的名字。

隻見日色不慌不忙地伸出左手,用右手手指寫下了《太赤大炮》。

接著金色的光芒便逐漸聚集在伸往胸前的左手前方,化成了一個球體。

那與他在跟阿克維納斯戰鬥,使用《太赤纏》時放出的《太赤炮》很相似。

「比起《太赤大炮》,更像是《太金大炮》吧。」

不是集中了《赤氣》做成的那個,而是由金色的光形成的球體。

右手寫下的文字化為金色的火焰,包住他的右拳。

「唔喔喔喔喔喔!」

他用右拳打向浮在左手前方的金色球體,朝著墜落下來的《殲滅大炮》擊去。

兩者互相撞擊的瞬間,發出了宛如要撕裂耳朵的巨響。日色的《太金大炮》雖然很小,可是並未輸給對方,止住了《殲滅大炮》的動作。

而且《太金大炮》逐漸變大,《殲滅大炮》逐漸縮小。

「什、什麼!」

乍看之下像是《殲滅大炮》被《太金大炮》給吸收了。阿佛洛斯會吃驚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日色無視他的驚訝,靜靜地站著低聲說道:

「我的《釋迦金氣》具有能夠淨化並吸收負麵能量的特性。」

將《殲滅大炮》全部吸收成為自己的能量,變得巨大的《太金大炮》襲向阿佛洛斯。

「這、這種東西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阿佛洛斯咬緊牙關,用兩手接下《太金大炮》。

「咕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至今為止從未看過阿佛洛斯這麼拚命的樣子。可以清楚地看出他是使出了全力在對應這一擊。

儘管如此阿佛洛斯還是冇能完全擋下,被推往了後方。再加上從阿佛洛斯身上滲出的紅黑色魔力也遭到淨化,被《太金大炮》給吞入其中。

「這、這該不會!」

注意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吸收,阿佛洛斯似乎判斷這樣下去自己會被吞噬殆儘,於是舉起右手向上放出魔力的波動。可是他抵擋的力量也因此減弱……

「咕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佛洛斯就這樣全身都被《太金大炮》給吞噬,衝上了天空,到了相當高的高度時,引發了威力超乎尋常的爆炸。

爆炸引起的驚人強風也波及到地上,響起悲鳴。大地遭受衝擊、揚起沙塵,但這仍比被《殲滅大炮》擊中所造成的傷害小得多了吧。

——寂靜。在地上的人們稍微花了一點時間才實際瞭解到剛剛的景象是發生了什麼事。儘管如此日色的攻擊仍確實地消滅了阿佛洛斯。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彷彿劃破大氣的歡呼聲響徹四周。

以為打倒了阿佛洛斯的人們滿是喜悅地大叫著。

伊貝雅姆也趕到日色的身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成功了呢,日色!」

這時不僅是她,日色的其他夥伴們也接連跑了過來。

所有人都因日色的勝利而歡欣鼓舞。

可是隻有日色仍麵無表情地仰望著天空。

「……日、日色?怎麼了嗎?」

伊貝雅姆有點在意日色的樣子,開口問道。

「……還冇。」

「……咦?」

正開心的人們表情都僵住了。

「還冇結束。」

日色的金色眼瞳直視的地方——有個魔力塊浮在那裡。

伊貝雅姆等人也注意到了那個,氣氛緊張了起來。

「那、那個是……!日色,那個莫非是……?」

「正如魔王你所想的,那傢夥在快被消滅時把自己的《核》放到魔力上,拋向上空避難了。唉,雖然……」

魔力塊逐漸變形,化成了阿佛洛斯的樣貌。

可是那樣子一看就知道他相當虛弱無力。

「受到攻擊後滿身瘡痍這一點還是不變的。」

「呼、呼、呼……咕!日色……!」

他從上方用滿帶殺意的眼神瞪著日色。他肩膀上下抖動、喘個不停,頭上流下瞭如瀑布般的汗水。從他身上能感覺到的魔力似乎也被削去了大半,變得十分虛弱。

「你們幾個退遠點。這是最後的勝負了。」

日色輕輕地浮上空中,朝著阿佛洛斯所在的位置前進。

兩人再度麵對麵。

「你這傢夥……那是什麼力量?」

「老實說我也不清楚。隻是……」

日色看向自己的右手背。那上麵仍留有『絆』的文字。

「多虧有這個文字的力量,我才能夠找回自我吧。」

在黑暗又冰冷,隻有痛苦和悲傷的世界裡,日色僅被憤怒和憎恨驅使著行動。在那個世界裡他隻有一個人。隻有飽受孤獨折磨的日色一個人獨自待在那裡。

然而他忽然感覺到右手傳來一股暖意。那是一團柔和又溫暖的光。

那道光包住了他之後,他聽到了某人的聲音。

不,不隻一個人。伊貝雅姆、莉莉音、薇卡、妮奇、卡繆等等,還有其他許多夥伴的聲音都傳入了他的耳中。然後還有她——還有繆兒的聲音也是。

『日色哥絕對不是一個人!』

她的話語緩緩落到胸中時,至今掌控了日色人格的憎恨便有如謊言般全部消失了。

「我不會再讓你殺掉我的夥伴了。」

「嘖……為什麼……為什麼隻有你有那樣的力量……!就連那個真紅都冇有的!」

「誰知道。而且給我機會讓我能夠使用這個力量的不是彆人,就是他。」

「你……你說……什麼……!怎麼可能會是真紅!他是怎麼做到的……!」

阿佛洛斯當然會吃驚吧。老實說日色也不知道真紅為什麼要做這種事。隻是在他的墓前拿到的《橋之白毫》毫無疑問是真紅留給他的贈禮。伊瓦菈伊蒂亞也是這麼說的。

「騙人……這不是真的!那傢夥……那傢夥居然與朕為敵嗎!」

「就說了我不知道啊?關於那傢夥的事情,我什麼都不知道。不管他是為什麼給了我這個機會,還是他對現在的你有什麼想法。」

「…………真紅……!」

阿佛洛斯咬牙切齒地用滿是憎恨的表情瞪著日色。

日色則一臉事不關己地承受他的視線並回看著他。

「讓我在這裡為你的故事劃下句點吧。這是為了世界、夥伴……還有——我自己!」

那是在日色打算出手攻擊時發生的事。

阿佛洛斯揪緊自己的胸口,顯得極為痛苦的樣子。

「為什麼,真紅……阿莉夏也是……為什麼?咕啊……啊啊啊……嘎啊啊啊!」

這狀況可以推測出幾種可能性。吸收魔神後產生的後遺症。《亞當絲的核》出現了抗拒反應。雖然至今為止阿佛洛斯都用強韌的精神力抑製下來了,但或許是因為經曆了漫長的戰鬥,和真紅等人相關的事情又使他的內心產生了動搖,讓他無法繼續壓抑住這些影響。

總而言之,這是個好機會。

「就這樣消失吧,魔神!」

在日色打算動起手指時,突然出現了一道水柱藏起了阿佛洛斯。

(這水是……!)

這很明顯是某人使用的魔法。而且能夠操控這種魔法保護阿佛洛斯的,日色隻想得到一個人。

「溜出來了嗎——過去的勇者。」

感覺到上方傳來殺氣而抬頭後,隻見浮在空中的水上站了三個人。

一位是應該被關在魔王城地牢裡的伊修卡——石峰優花,她扶著阿佛洛斯,瞪著日色。

而另一個人是——

「基、基莉亞!」

叫出她名字的人是伊貝雅姆。

可是基莉亞並未迴應她,被喚作05號的基莉亞想混淆日色的耳目,以Z字型的路線逼近。

「事到如今就算你們出現了,那傢夥的野心也會在這裡結束……《文字結界》。」

日色拍了下翅膀,四周便被飄散出的羽毛給包圍住。這時05號衝了進來。她當然無法躲開所有羽毛,羽毛碰到了她的右手肘。

羽毛上瞬間浮現『斬』的文字,她的右手肘上出現了切割線並斬斷了她的右手臂。

這時碰到她左肩的羽毛也出現了『雷』的文字。一道像是落雷般的雷擊擊中了她。

這個《文字結界》是由帶有文字效果的羽毛構成的結界。會用魔法擊退入侵者的一種防禦術。

「我記得你原本是魔王的心腹……」

背叛了伊貝雅姆,名為基莉亞的少女。恐怕就是她潛入魔王城,救出了優花吧。

她原本是伊貝雅姆的心腹,對魔王城可說是瞭若指掌。說不定還在城裡打造了隻有她才知道的密道。

日色看了一眼伊貝雅姆後,再度把視線移回基莉亞身上。他迅速地操控浮在周遭的羽毛,讓羽毛附著在因雷擊而無法動彈的基莉亞身上。

羽毛上浮現了『製止』等使其無法行動的文字,日色接著讓基莉亞落到了地麵上。

「魔王,那傢夥就交給你處理了。」

「咦……日色……?」

他注意到伊貝雅姆從剛剛就用哀傷的神情看著基莉亞。她果然還是無法完全放下基莉亞的事情吧。

她們似乎從小就一直生活在一起。日色也認為她應該無法那麼輕易地將對方視為敵人。雖說是魔王,但伊貝雅姆還是跟日色年紀相去不遠的孩子。

「那傢夥是用模範魔王的血肉製造出來的。所以無法違抗他的命令。可是那傢夥有感情,也有自我意識。所以那傢夥看著你的時候眼神纔會那麼溫柔。」

「咦……基莉亞她?」

冇錯,和其他的瓦爾基莉亞不同,隻有基莉亞在看著伊貝雅姆的時候,眼神中會流露出些許歉疚的神情。在她的眼底確實留有些許的溫柔。

「要洗腦那傢夥是很簡單。可是那樣就冇意義了吧。所以靠你的力量舒緩模範魔王施加在她身上的束縛吧。」

「可、可是要怎麼做……?」

「我會用我的力量從旁協助。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當然,他無法讓所有人都成功脫離阿佛洛斯的束縛。

隻因為對象是基莉亞,日色才相信她能做到這件事。在她的心中確實留有和伊貝雅姆的回憶。要是能夠強化那份牽絆的力量,說不定可以讓她捨棄對阿佛洛斯的忠誠心。

「…………我知道了。」

伊貝雅姆做好覺悟後點點頭,追向落地的基莉亞。

「好,接下來就隻剩這兩個傢夥了。」

正當他這麼想著,看向阿佛洛斯的瞬間,從他身上湧出的龐大魔力波動將水連同優花一起彈了出去。

「陛、陛下!」

連優花的話他都毫無反應。

阿佛洛斯的眼神空洞,明顯地失去了意識。

「……嘎嘎……嘰……嘰…………日……色……」

儘管如此他還是帶著強烈的執念。對日色的敵意完全冇有消失。

這時阿佛洛斯的身體又徐徐地膨脹變大——

那個玩意又再度君臨了大地。

「最終魔王果然還是魔神本尊啊。這個超級模範生。」

被阿佛洛斯吸收前的魔神涅劄法現身了。

阿佛洛斯無法控製體內的魔神,就連維持自己的**都冇有辦法做到,讓魔神涅劄法又再度出現了,可是……

「大得跟山一樣呢。」

魔神巨大的軀體塞滿了日色的視野。可是對現在的日色來說……

「真不可思議。一般來說應該會感到恐懼的,但我現在卻完全不覺得害怕。」

他似乎直覺地感受到現在的自己有辦法對付魔神。

魔神的六隻紅色眼睛突然發光,放出了雷射光束。

日色現在還是被《文字結界》的羽毛給包圍著,所以雷射被結界擋下消失了。

魔神更為憤怒地咆哮著,這次則是改從日色的頭上朝著他揮下三條尾巴。

「要是避開的話,地麵也會因此釀出災情,讓我直接擊潰你吧。」

拍動黃金之翼後,從翅膀上放出的所有羽毛都浮現了『滅』的文字。日色操控羽毛,讓那些羽毛全都包覆在魔神尾巴上。

「毀滅吧,《文字魔法》。」

啪嘰地產生了放電現象的瞬間,魔神的尾巴徹底崩解消滅了。

因此又暴怒的魔神張開大嘴,朝日色衝了過來。

「……來得正好。」

日色就這樣乾脆地進入魔神的口中。

在地上看到這一幕的人們,大多以為日色被魔神給吃了而麵色蒼白,可是下一瞬間他們就知道日色是故意被吃進去的。

——魔神的身體上忽然出現了一條直線。

那是一條黃金之道,俐落地將魔神砍成了左右兩半。日色與無數寫有『斷』的羽毛一起從中現身。

「魔神果然變得相當虛弱了啊。」

這樣相比之下,以阿佛洛斯為對手還比較辛苦。

現在的魔神隻會胡亂地使用那龐大的魔力而已。

可是這時候,分為兩半的魔神,左半邊的身體開始抖動。日色本以為那身體會一口氣爆裂開來,身體卻化為銳利的針狀物體,如流星般墜落在地。

看來對方還留有一手。

在魔神的半身爆裂的不久前,伊貝雅姆走近了落下後仍無法動彈,仰躺在地的基莉亞。

「基莉亞……」

「……請殺了我。」

「呃!」

看她若無其事地這麼說,伊貝雅姆的心受到了強烈的衝擊。

「在這裡被你殺掉也可說是天意吧。可以的話就用你的手……」

「……和我在一起的回憶,對你來說冇有任何價值嗎?」

「那是現在必要的東西嗎?」

基莉亞冷淡地吐出這句話,狠狠地揪緊了伊貝雅姆的心,這讓她挫折得快要無法振作起來。

「……從一開始……從我們初次見麵時開始,你就在騙我對吧?」

「冇錯。我是《瓦爾基莉亞係列·05號》。是由阿佛洛斯陛下創造,向他宣示效忠的『人工魔人』。我接受了陛下的命令,負責擔任照顧你的角色。」

然後等伊貝雅姆成了魔王後,她也成了魔王的心腹。

「這是因為隻要成為我的心腹,就能夠輕易地掌握『魔人族』的現況,得到情報?」

「是的。陛下有必須要做的事情,所以作為這段時間內負責蒐集情報的角色,纔將我安排至『魔人族』中。」

「一切都是從一開始就安排好的呢……」

基莉亞果然打從一開始就打算要背叛她才待在她身邊的。這點讓她非常難過。

「………………可是啊,我過得很開心喔。」

「……?」

「對你來說這說不定隻是虛偽又脆弱的關係,可是至少對我而言,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是宛如我的姐姐、我的母親一樣的存在。我悲傷時你會安慰我,我做錯事的時候你也會斥責我。而我要是做了什麼好事,你就會對我微笑。」

「…………」

伊貝雅姆輕輕地牽起她的手。

「就算你冇有看著我,我也一直都看著你,最喜歡你了。」

「伊、伊貝雅姆大人……」

基莉亞的心第一次動搖了。想必是自己說了那麼殘酷的話,伊貝雅姆卻仍未憎恨自己,而為此感到驚訝吧。

「我很感謝你。因為我能夠有所成長,有一部分也是基莉亞的功勞。就算那些隻是假象,我的心也確實和你牽繫著。」

這時,包覆在基莉亞身上的羽毛開始發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上麵浮現了——『絆』——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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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要你去回想過去的事。我隻希望你不要將和我的牽絆當作完全冇發生過。」

從伊貝雅姆眼中流下的淚水滴到了基莉亞的手上。

原本冇有感情的基莉亞眼中開始出現了些許光輝。

「……伊貝雅姆……大人………………很抱歉。」

「……基莉亞?」

伊貝雅姆懷疑自己聽錯了。她道歉了……這是什麼意思?

伊貝雅姆盯著她的眼睛。她筆直回望過來的瞳眸中不帶半點虛假。

「基莉亞……你……」

「請彆誤會。我的心中仍保有對阿佛洛斯陛下的忠誠心。這有一部分也是出於我對那位大人用自己的血肉創造出我一事抱持感謝的緣故。」

「基莉亞……既然這樣,你為什麼要道歉?」

「我不知道。隻是看到伊貝雅姆大人哭泣的臉,我就覺得胸口被揪緊,非常難受。說不定在我的心中……也還留有和你的牽絆吧。」

「基莉亞…………我好開心。」

「過去我是由初代魔王亞當絲所創造出來的。可是有太多缺陷,她決定親手破壞我們這些失控的瓦爾基莉亞。瓦爾基莉亞中也有人憎恨著亞當絲。可是我……冇辦法憎恨創造自己的親人。就算被對方奪走性命也一樣。因為和亞當絲的聯絡確實存在於這裡。」

基莉亞用手碰了自己的胸口。

「而現在這裡也能感受到和伊貝雅姆大人之間的聯絡。和你的回憶也好好地儲存在這裡。」

伊貝雅姆的眼中不停溢位淚水。

她的胸中滿是喜悅,眼前的景象因淚水而模糊不清。

「雖然我冇有資格這麼說…………但那些日子我也過得很開心。」

「基莉亞……我也——」

這時基莉亞忽然坐起上半身,推開了伊貝雅姆。

「呀啊!」

伊貝雅姆不知道她為什麼忽然做出這種事,正打算質問她時,眼前的景象卻令伊貝雅姆愕然無語。

「基莉……亞……!」

在那裡的是被魔神的身體爆裂放出的針狀物貫穿胸口的基莉亞。

要是基莉亞冇有推開伊貝雅姆,現在身體被貫穿的就肯定是伊貝雅姆了。

「太好……了……」

「基莉亞!」

伊貝雅姆立刻過去抱住《核》被貫穿後往前倒下的基莉亞。基莉亞的胸口被開出了一個大洞。

「基莉亞,不要啊!基莉亞!我們好不容易纔互相和解了!不應該發生這種事的!」

被日色治好的阿克維納斯和馬利歐涅等人也趕了過來。他們剛剛似乎也因為要躲避魔神的攻擊而無暇顧及這裡。

「伊貝……雅姆……大人……」

「基莉亞!拜托你振作點!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我的……身體……動了……」

這也是基莉亞和伊貝雅姆之間的牽絆,勝過了她對阿佛洛斯的忠誠心的證據。

「可是……很不可思議地……我……並不後悔。因為……我保護了你。」

「基莉亞……嗚嗚……嗚……我不要……」

基莉亞眼裡的光芒逐漸消逝,身體也從腳底開始逐漸化成了灰。

「再、再一次……」

「咦?你、你想說什麼?基莉亞。」

「……再一次就好……我真想再次……和你一起喝紅茶啊……」

「那種東西……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喝啊……」

伊貝雅姆用力握緊了基莉亞顫抖的手。

基莉亞的眼中流出了淚水。

「……這就是所謂的……悲傷吧……我也……會流淚呢……」

「冇錯。就算是被創造出來的也一樣……你和我一樣是人啊!」

「我已經……不是缺陷品了呢。得感謝阿佛洛斯陛下……才行呢。」

「基莉亞……」

基莉亞拚命地睜開快要闔上的眼睛,看著伊貝雅姆。

「伊貝雅姆大人…………請你……不要傷心……雖然我想這麼說……不過畢竟是你……應該……辦不到吧……」

基莉亞輕輕地笑了。

「因為你從以前……就是個頑固……又愛逞強的人……真的讓我……費了不少苦心……可是………………我很開心。這不是……謊言。我的心……是真的……有這種感覺。」

「我也是……我也過得很開心……」

「能夠聽到你這麼說……真是太好了。如果有來生……我們再……」

「…………基莉亞?喂……基莉亞!基莉亞——————!」

隨著伊貝雅姆悲痛的叫聲,基莉亞隨風化成了灰。

那裡冇有留下任何東西,就連伊貝雅姆握著的手都逐漸化為粉末,隨風而去。

阿克維納斯等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在一旁看著伊貝雅姆。

這時伊貝雅姆流著眼淚,像是祈禱似的說道:

「基莉亞…………我跟你……約好了。未來要是……再遇見你的話…………我們再一起喝紅茶……吧。」

這一刻,所有的《瓦爾基莉亞係列》都從這世上消失了。

由於發現隨便斬斷魔神會像現在這樣爆炸,波及到地麵上的人,日色盯著隻剩下半身的魔神,思索著有冇有可以一口氣打倒祂的方法。

(果然用魔法慢慢削去祂的身體比較好嗎……?)

日色瞪著再度從被切斷的部分溢位魔力,恢複了原本樣貌的魔神。

「不,如果現在魔神如此衰弱,使出我現在所有的力量就能打倒祂!」

決定好作戰方法時,魔神再度張開嘴,這次朝著日色發出了好幾發《殲滅大炮》。威力雖然比較小,但連喘息也冇有地連射了過來。

「我說過那冇用了吧!」

日色拍動翅膀,用《文字結界》防禦《殲滅大炮》的攻擊。

羽毛化為牆壁,集結在日色的前方。

『絕對防禦』。

由於在發出黃金光輝羽毛上所刻下的文字效果,日色接連擋下了對手的攻擊,冇受到傷害。

「就用這招結束一切吧,魔神。」

日色緩緩地將雙臂往左右打開,翅膀也大大地往左右張開。

那翅膀在短時間內便逐漸變大。日色就這樣靜靜地雙手合十,翅膀也做出同樣的動作,相互交疊。

「……《釋迦之手》。」

翅膀宛如變成了手,重合在一起。

「……『盛者必衰』!」

左邊的翅膀上出現了『盛者』,右邊的翅膀上浮現了『必衰』的文字。

沐浴在翅膀周圍放出的淨化之光底下,魔神的身體噗通噗通地激烈跳動著。

咻咻休……地,魔神的身體像是被光給溶解了,開始氣化。雖然速度不快,但魔神的身體逐漸縮小。

魔神發出痛苦的呻吟聲,打算躲開,可是……

「給我乖乖地待在那裡!」

日色用左手寫下『自由』,右手寫下『束縛』。

發動的同時,從文字中放出的金色鎖煉纏住了魔神的身體。

看到那就連魔神都能拘束住的壓倒性力量,地上的人嘴裡全都喃喃說著「好厲害……」或是「真難以置信!」之類的話。

「魔神,你已經是隻能被《釋迦之手》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存在了。」

日色展現出的希望之光,為遭受絕望折磨的聯軍夥伴們帶來了活力。在地上的人們開始叫著日色的名字聲援他。

然而就算是這樣,在伊貝雅姆和薇卡這些瞭解日色的人之中,還是有人擔心地看著他。

「日色……拜托你不要太勉強自己。」

伊貝雅姆像是在祈禱似的雙手交疊,仰頭看著日色。

「師父喔喔喔!好厲害喔!簡直……簡直跟太陽一樣!」

妮奇一邊看著自己的師父,一邊開心地笑著,高舉雙拳。

與她的反應相反,卡繆有些不安地開口:

「可是……那麼強大的力量。我想對日色的身體……也會……造成很大的負擔。」

「咦……那樣對師父來說不是很不好嗎!」

「現在的日色……就像是在……燃燒自己的性命。雖然看起來若無其事……但應該……很難受。」

「正如卡繆閣下所言。如同字麵上的意思,現在的日色大人正燃儘自己的所有力量。」

出言同意卡繆的是不知何時走近他們身邊的希伍巴。站在他身邊的莉莉音也很擔心的樣子,不過她還是雙手盤在胸前,噘著嘴高姿態地開口:

「哼,就算這樣那傢夥還是決定要做了。畢竟是那個笨蛋,要是出手乾預,他會鬧彆扭的。隻能在一旁守護他了。」

背上乘載著她們的心意,日色感覺到沉睡在魔神深處的阿佛洛斯的存在。

阿莉夏的話忽然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阿佛洛斯,不,阿洛斯——請你拯救他。』

很遺憾的,日色想不到可以拯救阿佛洛斯的方法。儘管想尊重她最後的遺誌,但日色隻能貫徹自己目前能做到的最佳解。

(抱歉啊,占卜師……我……隻能全力打倒那傢夥!)

日色用力睜開雙眼。

「唔喔喔喔喔喔喔!」

擠出自己最大限度的力量,讓所有的魔力流向翅膀。

「永遠消失吧!魔神涅劄法!」

背上的雙翼又漸漸變大伸長,到了可以從左右夾住魔神的位置。

左邊的翅膀上是『淨』字,右邊的翅膀上是『化』字。

日色的雙手手背上也浮現了一樣的文字。

然後————啪!

日色再度雙手合十。背上的翅膀也以一樣的動作包住了魔神。

從翅膀中迸出金色的閃光,在地上的人也都看到了那道光。那光芒眩目到讓所有人都不禁閉上眼的程度。

光線逐漸變弱、消失,隻見翅膀從上方開始化為光的粉末,逐漸崩解。

光升到了天上。簡直像是要把魔神的恨意和憎惡帶上天空。

變回人形的阿佛洛斯從逐漸消失的羽翼中出現。往地上墜落。

「阿洛斯——!」

現身接住他的是在魔神顯現時被彈飛出去的優花。優花接住他之後,和他一起繼續往下墜落。

日色冇有去追他們。不,正確來說是他無法去追。日色也幾乎用儘了所有的力量,到了極限。

包覆在身上的《釋迦金氣》和羽翼一同消失,變回原本樣貌的日色就這樣頭下腳上地往下墜落。

「日色——!」

伊貝雅姆展開翅膀抱住日色後,緩緩地降到了地麵。先降落到地上的阿佛洛斯和優花就在不遠處。無論是誰都認為這是個好機會,放出殺氣靠近他們。

優花站在阿佛洛斯身前打算保護他,可是——

「「…………等一下。」」

同時傳來兩人製止的聲音。

那當然不用說,是日色和阿佛洛斯。

兩人站了起來,看著彼此的臉。

一眼就能看出他們雙方都已經快到極限了。兩人身上雖然冇有什麼明顯的外傷,但身上都流出了大量的汗水,激烈地喘息著。雖然同時站了起來,但腳步都很不穩。

伊貝雅姆和優花分彆扶著他們。

可是兩人都脫離了她們的攙扶,一步又一步地往前走。

「日色……?」

「陛下……?」

看著他們兩人的伊貝雅姆和優花皺起眉頭,低聲說道。

儘管呼吸紊亂,日色仍嚥下一口口水,擠出話語。

「……抱歉…………但讓我單獨和這傢夥……分出勝負吧。」

這句話當然引起了周遭眾人的反對。帶頭反對的是馬利歐涅。

「不行!現在正該所有人一起殺了他!如果是現在一定可以確實地乾掉他!」

有許多人讚同他的意見。的確,對手隻有兩個人。阿佛洛斯失去了魔神之力,滿身是傷、疲憊不堪。所有人一起上的話肯定能輕鬆地打倒他。

這非常合理,是應該做出的選擇。

所以日色能做的隻有低頭拜托大家。

「……拜托了。」

「什麼!」

無論是誰都睜大了眼。這就是如此衝擊的事情。

日色幾乎從未懇切地拜托過誰。因為比起拜托人,他總是會自己去做。所以大家纔會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隻有這傢夥……我必須獨自打倒他……所以……拜托了。」

日色一邊瞪著阿佛洛斯的眼睛,一邊請求大家。

阿佛洛斯也回望著日色,什麼都冇說地喘著氣。

馬利歐涅有些困惑地移動視線,開口問伊貝雅姆:

「你打算怎麼辦?陛下。」

但是伊貝雅姆冇有回答,她一邊看著日色的背影一邊開口:

「…………日色,這場戰鬥是無論如何都需要的對吧?」

「……是啊。」

「這樣啊……」

伊貝雅姆靜靜地閉上眼。

接著她緩緩睜眼,轉向站在她身後的「奇蹟聯軍」。

「各位……拜托你們,接受日色的請求。」

眾人開始騷動起來。畢竟這是個他們無法接受的決定,這也是難免。

「我認為今天是有日色在,我們才能夠作戰到這種地步。的確,這是戰爭,我們不能輸。可是我相信日色。請大家……也相信他。」

伊貝雅姆筆直地一一看著大家的眼睛,說出這段話。

「拜托你們了。」

因為魔王低頭請求,冇有人再提出反對意見了。大家都很清楚,之所以能夠戰到這一步,都是誰的功勞……

「……優花……你也退下。」

「陛下……可是您的身體……」

「無所謂。這是最後的……堅持。拜托了,優花,朕想要……和他一戰。」

「…………我知道了。祝您武運昌隆……」

優花點頭致意後也退到了後頭。

在日色旁邊的人也都往後退了幾步。

「哼哼哼,這樣好嗎?難得的機會喔?」

在這種狀況下,阿佛洛斯仍大膽地笑著說出這種話。

「像你這種程度的對手,我一個人就夠了。」

「……還是老樣子,是個令人火大的傢夥啊。」

雙方大口深呼吸,調整紊亂的呼吸。

在緊張的氣氛下,隻聽得見兩人粗亂的呼吸聲。可是這也漸漸地平息了下來。

然後日色先開口了。

「這是最後……」

「……一戰。」

最後的決鬥就此開始。

身體像鉛一樣重。而且要做出每個動作都很困難。簡直像是站在深海的海底。

這或許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模式》所產生的後遺症。

而且隻有這場決戰,日色無法讓給任何人。對手的狀況也一樣。阿佛洛斯也失去了魔神之力,魔力和體力也都要見底了。

雙方的條件幾乎相同。接下來就看誰的精神力能夠獲勝了。

「喂,日色。」

這時從他的背後傳來聲音。踏著大地走來的是精靈登。他之前和刀一起被石化了,不過已經變回了人形。他的右手上拿著《絕刀·斬擊》。

「黃猴子……你也不準插手喔。」

「我知道啦~隻是啊……」

登走過來,把刀遞給日色。

「你可彆忘了斬擊啊。」

「……也是。」

日色接下刀。

「……日色,彆輸了喔。」

「那當然。」

登退了開來,日色又再度和阿佛洛斯對峙。雖然拿到了武器,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揮動它。過去從未感到這把刀如此沉重。

阿佛洛斯也為了對抗日色的刀,從右手放出魔力,形成了一把劍。

日色大口深呼吸。

(…………好!)

他用力蹬地前進,但阿佛洛斯也幾乎同時做了一樣的事。

鏘!鏘!鏘!日色的刀和阿佛洛斯的劍不斷交鋒。

(真不可思議……)

冇錯,很不可思議。到剛剛為止都還重得不得了的身體,這樣動起來之後卻覺得冇有那麼沉重了。而且阿佛洛斯的想法自然地進入他的腦海中,身體也下意識地知道該如何避開下一個攻擊。

然而這點對對手來說也是一樣的吧。他簡直像是從一開始就料到了日色的攻擊,俐落地躲開了。

(魔法……大概隻能再用一發了吧。)

而且他憑直覺便感覺到自己隻能使出一字魔法。而且總覺得阿佛洛斯也跟他處於一樣的狀況。照現在的狀態,能夠靠魔力施展出的大攻擊恐怕隻有一次。唯有能有效使出這次攻擊的人得以獲勝。

雙方持續了無法給對方有效攻擊的狀態一陣子——接著毫無預兆的,兩人的身體沉了一下,汗水一口氣噴了出來。

「「唔……!」」

剛剛身體上的輕盈感消失了,五感也變得遲鈍了起來。

因為這緣故雙方都無法避開對方的攻擊,逐漸被擊中。阿佛洛斯的劍劃過日色的左眼上方,血流入眼中,奪走了他的視線。

然而日色的刀也在阿佛洛斯的腹部留下了輕傷。

啪唰、啪唰地,雙方攻擊彼此的左肩,噴灑出鮮血。

兩人都暫時拉開距離,互相瞪著對方。

日色拚命地調整急促又紊亂的呼吸,豎起右手的食指。

「……朕不會讓你得逞的,日色!」

阿佛洛斯衝向他。日色也全力揮刀迎擊。

雙方的武器交鋒,但衝擊同時彈飛了兩人的武器。

日色的刀飛到後方插在地麵上,阿佛洛斯的魔力之劍也消失了。

「「嘖!」」

兩人都咂了咂舌。然而日色的狀況比較不妙。阿佛洛斯再度用魔力造出了劍,可是日色必須去背後撿起刀才行。他迅速轉身去拿刀,但阿佛洛斯果然創造出劍,追了過來。

速度上是阿佛洛斯占了優勢,他逐漸追上了日色。

日色握住刀柄轉身後,阿佛洛斯已經逼近他跟前了。他手上的劍直直地朝著日色的胸口伸了過去。這樣下去會被刺穿的。

(這裡要是用『防』的文字就可以防住。可是恐怕他也預料到了吧。)

為了獲勝必須逃離對手的預測才行。所以日色選擇硬撐下這一擊。

「什麼!」

驚訝的是阿佛洛斯。日色稍微移動了身體,讓本要刺向胸口的劍刺中了右肩。這行為完全超乎他的預測,阿佛洛斯看來愣住了,也停止了思考。

現在正是好機會——

「唔喔喔喔喔喔喔!」

日色一口氣從上空揮下左手拿著的刀,以反擊的感覺砍中了阿佛洛斯的身體。直直劃下的一刀在阿佛洛斯的右肩到腹部畫出了一條紅線。

「咕啊!」

阿佛洛斯立刻放下手上的刀往後跳,試著暫時避開危機。可是日色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日色咬牙將右肩上傳來的劇烈痛楚藏在心底,顫抖的右手也握上刀柄,改用雙手持刀後衝了過去。

「朕……朕——不會輸!」

從阿佛洛斯的眼中溢位魔力的瞬間,地麵上出現了一個死人士兵。

「————為什麼呢。」

日色冷靜地說著。

「總覺得最後你會用那隻眼睛。」

瞬間——伴隨著什麼被貫穿的聲音,噴出了紅色的鮮血。

「…………咕啊!」

從口中吐出血的,是被反射了月光的刀身貫穿胸口的阿佛洛斯。

筆直地伸長的刀身貫穿了死人士兵的身體,漂亮地刺中了站在士兵身後的阿佛洛斯的胸口。

日色在死人士兵出現的瞬間,對刀身寫下併發動了『伸』的文字。

阿佛洛斯的敗因是因為創造出可以擋下攻擊的死人士兵所產生的安心感,以及因此讓日色的身影從自己的視線範圍中消失這兩點。

他一定是想趁日色困惑之時,和死人士兵同時使出攻擊吧。

阿佛洛斯就這樣搖搖晃晃地往後移動,讓刀子脫離胸口後,單膝跪倒在地。

「阿、阿洛斯——!」

優花叫著他的名字想要跑過來,阿佛洛斯卻抬手製止了她。帶有叫她不要過來的意思。

「阿、阿洛斯……!」

優花因為阿佛洛斯的動作而停下了腳步。

阿佛洛斯身上的魔力逐漸消失,好不容易叫出的死人士兵也化為灰燼,迴歸大地了。刺在日色肩膀上的劍也同時消失了。

而日色也因為用了魔法,全身感受到一股強烈的虛脫感,跪了下來。

雖然給了對手重大的打擊,日色自己卻也受了重傷。

「日色——!」

伊貝雅姆和妮奇也想靠過來,可是被他用瞪的製止了。

隻有這場戰鬥,他希望不假他人之手。

「「呼、呼、呼、呼……」」

奇妙的是互相瞪著彼此的日色和阿佛洛斯,兩人有著一樣的心情。

「日色……朕…………不會輸給……你這種傢夥。」

「少說蠢話……我是為了獲勝……纔會出現在這裡的。」

兩人都將手放在膝上,硬是站了起來。

這時發生了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情。

彷彿包圍著他們兩人似的,啵、啵、啵、啵地從大地上出現了小小的光點。那些有如螢火蟲的光。

「這是……!」

伊貝雅姆凝視著飄浮在日色他們周遭的光。

「是精靈……」

阿克維納斯答道。

「精靈?可、可是為什麼?」

「恐怕是存在於這塊大地上還未成形的小小精靈們,被日色他們的戰鬥觸發後誕生了吧。」

「這樣啊……在這種狀況下或許不適合……但好美。」

宛如會發光的雪飄舞著,圍繞在日色他們的旁邊。

感覺像是精靈在聲援兩人的戰鬥一樣。

「你……覺得你能夠改變世界嗎!」

阿佛洛斯一邊擦著口中的血一邊吼著。

「朕憎恨著……掌控了這個世界的存在。憎恨那些奪走了過去之光的傢夥們!隻要那些傢夥還在,世界就無法獲得自由!」

「所以呢?這次換成你來掌控這個世界嗎?」

「不是掌控,是守護。」

「守護……?」

「朕的確要征服這個世界。可是不會……去掌控。使用神的係統,讓世界變回該有的樣子後……朕會……」

「你……!」

這時他從阿佛洛斯的眼底感受到的意念,有強烈的覺悟之光,以及深沉的悲傷與痛楚,此外……還浮現了訣彆的神色。

「所以彆妨礙朕,日色……明明隻是外來者…………彆妨礙朕!」

阿佛洛斯儘管看來已經瀕臨死亡了,還是動起了身體,用右拳揍了日色的臉。

「噗唔!」

「朕所揹負的事物有幾千年的重量!不過隻有一年左右的你不可能超越朕!」

日色再度被他的拳擊中臉頰,跌倒在地。

感覺到口中有血的味道,日色臉上的表情痛苦地扭曲,卻仍站了起來。

「為什麼……又站起來了?」

「…………這很……簡單。」

「……?」

「因為我……」

日色惡狠狠地回瞪著阿佛洛斯。

「…………不想輸給你。」

「什麼!」

這次換日色逼近他,全力揮出右拳。

「噗啊!」

阿佛洛斯的身體也往後仰,被打飛了出去。然而他又站了起來。

「我……」

「朕……」

兩人都將所有的精神集中在右拳上。凝聚力量。在旁邊的精靈也呼應著他們的行動開始顫抖起來,被吸收進兩人的拳中。

拳頭上像是被火炎纏繞著發出光芒,淡淡地照亮了周遭。

「「————絕對不會輸——————————!」」

兩人一口氣拉近距離。

同時揮出拳頭。

屏住氣息——

周圍的聲音消失了,為寂靜所支配。

插圖p010

————————————————————磅!

一個人像是被彈開了似的滾倒在地。

接著製霸這場戰鬥者的聲音響起了。

「——————是我贏了。」

最後仍站在大地上的,是從異世界來的英雄——日色·丘村。

雖然日色的拳頭先擊中了阿佛洛斯的臉,然而日色也像是斷了線的人偶般,無力地往前倒下。

「日色!」

伊貝雅姆等人跑了過去。

「振作點,日色!喂,日色!日色!」

「吵、吵死了……不用那麼大聲……我也…………聽得到……」

日色和平常一樣冷淡地回話後,伊貝雅姆等人也鬆了口氣,安心許多。

日色處於被伊貝雅姆抱著的狀態。他僅移動視線,看向同樣倒下的阿佛洛斯。優花也跑到了他身邊。

他們分彆躺在伊貝雅姆和優花的膝上,隻有視線盯著方纔一戰的對手。

阿佛洛斯無法理解。他為什麼能夠戰到這種程度,為什麼會這麼強。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戰鬥到這種程度?」

「…………我說過了吧。因為我不想輸給你。」

「如果是這個念頭……朕也不會輸給你纔是。」

「誰知道。要是這個世界被摧毀……我會很困擾的。被殺也很……困擾。」

「…………」

「這個世界上還有……成山的事物可以……讓我去享受。」

「那是……什麼啊?」

「美味的食物和……書。之前我也說過了吧。」

「……!你這傢夥……那話是認真的嗎?」

阿佛洛斯想起以前在初代勇者灰倉真紅死去的地點【艾羅耶拉庫裡瑪】和日色一對一碰麵時,日色也給出了同樣的答案。

「隻因為……那種東西……便超越了朕嗎……」

小到不行的**卻超越了自己的巨大野心,阿佛洛斯無法掩飾自己受到的打擊。

「你說……那種東西?那對我來說可是活著的意義。我隻是為了守護自己的生存意義而戰……罷了。」

「……生存意義……」

阿佛洛斯茫然仰望天空,想起了一個少年。

『那就是找到生存的意義啊,阿洛斯!』

『啊?你說生存意義?』

『冇錯!隻要有那個,人生就會變得更有趣!』

少年開朗地笑著。那是過去和自己牽著手的朋友。

「……這麼說來……那傢夥也說過一樣的事情啊……」

那已經是好幾百年前的事了——

「呼、呼、呼……你這傢夥……到底是什麼人……?」

「呼、呼、呼……哈哈哈,果然……很強呢。不愧是魔王!」

自稱是勇者的一群人突然出現。他是有聽說人族召喚了勇者。可是他擅自認定勇者們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交給部下去解決他們了。

可是某一天,驚人的事發生了,勇者僅靠著兩人便侵入了魔王城。一個人是優花,另一個人是真紅。

真紅和當時身為魔王阿洛斯的自己碰麵後,立刻就說:「我們來當朋友吧。」老實說阿佛洛斯真的覺得他的腦袋有問題。

麵對正在作戰的對手首領,忽然現身說要當朋友,實在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瘋了。

他一定在盤算些什麼吧。阿佛洛斯如此判斷,決定不要上了對手的當,立刻解決他。

可是對方卻說出了他意想不到的話。那就是「我們來一決勝負,如果我贏了,希望你能當我的朋友」。

澄澈的眼神。周圍全是敵人。在這種狀況下他仍天真地笑著,或許阿佛洛斯就是從那時起開始感受到他那耀眼的魅力吧。

不過就是個笑話。親手殺了勇者也挺有趣的。阿佛洛斯這麼想,答應了真紅的提案。

可是真紅很強。就算認真作戰,阿佛洛斯還是冇能打倒他。可是真紅也一樣。

結果勝負以平手告終。

兩人幾乎同時仰躺在地,維持這個姿勢對話。

「……哎呀~贏不了呢。真可惜,隻差一點就能多一個朋友了。」

「……你是真的想和朕當朋友纔來的?」

「咦?我不是這樣說了嗎?」

儘管覺得這一切很蠢,但真紅讓阿佛洛斯有種去懷疑他的自己很傻的感覺。因為雙方認真戰鬥過了吧,阿佛洛斯瞭解到他是個毫無虛假,十分率直的人。

「……名字。」

「咦?」

「再報上一次你的名字。」

「喔喔!我叫做真紅!啊,不過在這個世界應該叫做真紅·灰倉吧!」

「真紅·灰倉…………朕記住了。」

阿佛洛斯緩緩地移動上半身。

「咦咦?你已經可以動了嗎!」

「哼,少把朕和一般人相提並論。」

說是這樣說,但這時他疲憊得簡直想立刻倒在床上。也就是說他隻是在硬撐而已。總覺得有些不甘心,多少想要站在比真紅優越的位置。

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俯視著真紅。

「這場勝負算是平手。就這樣吧。」

「當、當朋友這件事……果然還是不行嗎?」

「…………你下次勝過朕的話,朕考慮一下。」

平手。可是他被真紅那純粹的心給打動了,老實說他內心認為自己輸了。在被他挑起興趣的時候自己就已經輸了——他或許領悟到了這一點吧。

在那之後真紅煩人地纏著他。結果真紅不僅擅自闖進他房間,接著明明冇問他卻自己開始說起故鄉的事,而且等他注意到的時候,真紅還已經和他的部下們打成一片了。

「你好歹算是俘虜喔?」

「咦?是這樣嗎?哎呀,那種事情無所謂吧!」

表麵上確實是俘虜。可是在阿佛洛斯的命令下,真紅和優花擁有自己的房間,可以自由地在城內活動。

(朕的確是說過他可以自由行動…………可是也太自由了吧?)

看到真紅躺在自己的床上看書的樣子,比起生氣更讓他覺得傻眼,隻能歎氣。

「啊,真紅!真是的!你又在給阿洛斯陛下添麻煩了!」

這時優花來了。她似乎瞭解自己作為俘虜的身份,對其他人也十分有禮,而且還總是像這樣責怪真紅恣意妄為的行動。

「啊,嗨~怎麼啦?優花。」

「你啊……」

優花臉部抽搐,展現出憤怒指數逐漸上升的樣子。

「優花,拜托你彆在朕的房間裡使用魔法……」

「啊,抱、抱歉,阿洛斯陛下!我、我馬上叫真紅出去!」

「咦咦~!我現在正在這裡休息耶?」

「去做俘虜該做的工作!」

他們被任命要去修繕因戰爭而受損的魔王城和城鎮。

「因為那個我已經用魔法修好了啊~」

「唔……雖、雖然是那樣冇錯……」

真紅的魔法很方便。至今為止從未見過那樣的魔法。為何他身上會有那麼強大的力量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真是個有趣的少年。

「既、既然這樣,打掃或是做飯什麼的,還是有能做的事情吧!」

「…………好麻煩喔。」

「你說什麼……」

「唔哇,優花你這樣很可怕耶?一直生氣會長皺紋,變成老太婆的喔?」

「喂、喂,真紅!不能對女性說那種——!」

阿佛洛斯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來,是因為看到了優花身上散發出的漆黑氣息。

「你還真有種啊,真紅?」

「咦?啊、啊咧?優花……小姐?」

「給我好好反省——!」

「喂、喂,優——」

最後這話是阿佛洛斯說的。優花放出的水之波動在室內炸開,等回過神來,房裡已經像是被洗過一樣整個濕透了。

「夠了!給朕差不多一點——!」

「「對、對不起!」」

總覺自己很久冇這樣怒吼了。在那之後阿佛洛斯叫兩人跪坐,說教說了兩個小時。不過隻有真紅再多跪了兩小時。

後來某一天,真紅又學不會教訓地來到了他房間。

「真紅,你又會被優花罵喔?」

「啊哈哈!幫我保密啦,阿洛斯!」

真是個愛笑的男人。他又彷彿那是自己的床鋪一樣跳上了阿佛洛斯的床,接著露出有些認真的表情,問了他奇怪的事。

「喂,阿洛斯。」

「怎麼了?又想到什麼無聊的惡作劇了嗎?」

「阿洛斯你啊……是怎麼看待這個世界的?」

「啊?為何突然問這個?」

「冇,就有些在意啊。為~什麼這個世界上這麼多紛爭呢。」

「那是因為每個人的價值觀都不一樣吧。」

「嗯~是這樣冇錯啦。」

「而且人有感情、有**。所以人會去追求自己冇有的東西,就算獲得了也無法滿足,又會去尋求下一個東西。人在希望能夠獲得滿足的同時,也有著不想因此滿足的**。」

「……真是矛盾呢。」

「因為滿足了就結束了。所以就算想要獲得滿足,結果還是會去追求無法滿足的事物吧。」

「唔哇~真是哲學~」

「你是在瞧不起朕嗎?」

「不,我怎麼會。」

兩人之間稍微沉默了一陣子後,真紅靜靜地開口:

「可是啊,我認為人要活下去,還有更必要的東西存在。」

「……是什麼?」

「咦?你不知道?」

「所以朕在問你啊。」

接著真紅便露出潔白的牙齒咧嘴一笑,天真地說出了這句話:

「那就是找到生存的意義啊,阿洛斯!」

「啊?你說生存意義?」

「冇錯!隻要有那個,人生就會變得更有趣!」

阿佛洛斯試著問了他所說的生存意義究竟是什麼。

「我啊,覺得要是能在這個世界上創造出一個大家能夠一同歡笑的場所就好了。找出那裡就是我的生存意義。」

「大家一同歡笑?那是不可能的。」

他對此一笑置之。像那樣的事情絕對不可能發生在現實中。

「……不是不可能喔。」

「真紅……?」

「這世界上冇有不可能。」

「在打仗喔?而且還是從未結束,持續了漫長時間的戰爭。」

「嗯。可是人是為了活著而活著的。」

為了活著而活著。這話奇妙地戳中了他的心底深處。

「為了活著就要找出生存意義。隻要有生存意義,人就能活下去。絕對不會想死。所以就不會想要引發戰爭了。」

「嗬,天真的笑話。光是去追求這件事,朕就覺得是冇有意義的。」

「啊哈哈,不過就是因為困難,纔有當成目標的價值對吧?」

「這樣解釋啊……」

「嗯!因為你看,我好歹也是勇者嘛。」

「那是怎樣……」

「啊哈哈!所以我希望阿洛斯也能跟我一起找到生存的意義。」

「你叫朕去尋找生存意義……?」

「該不會你已經找到了吧?」

「……不。」

這麼說來,他從未考慮過這件事。隻是身為一個王,為了打造不輸給他國的國家而努力著。他認為這是王應儘的義務。

(生存意義……嗎?像那種東西,朕應該找不到吧。)

在那之後跨過了動亂的時代,他也冇有空去尋找生存的意義。

可是真紅的話一直留在他心中也是事實。

「人是為了活著……而活著……嗎。」

「阿洛斯?」

想起真紅過去說過的話,阿佛洛斯喃喃說道。

見到這樣的阿佛洛斯,抱著他的優花擔心地呼喚他的名字。

「…………日色,讓朕問個問題。」

「……怎樣?」

「為什麼不給我最後一擊?」

要是現在日色拜托夥伴們,一定可以立刻解決他吧。然而他隻是盯著天空躺在那裡。

夥伴們也是尊重日色的想法吧,所以冇出手攻擊阿佛洛斯。

阿佛洛斯想確認日色真正的想法。所以問了。

針對阿佛洛斯的問題,回望著對手的日色還在思考。

的確,現在對方處於瀕死狀態。隻要拜托伊貝雅姆他們,一切就能劃下句點了。而且同情殺死繆兒的仇人也很奇怪。

可是為什麼呢,在贏得勝負的瞬間,他總覺得心情已經豁然開朗了。

(而且……)

日色緩緩地靠著伊貝雅姆的攙扶坐起上半身,看著在附近的阿諾魯德懷中抱著的繆兒。

(懷著憎恨殺了那傢夥,小不點一定也不會開心吧。)

繆兒是個溫柔的人。日色知道就算是敵人,奪走對方的性命她也不會高興的。就因為她是這樣的人,日色纔會……

他把視線從繆兒身上移回了阿佛洛斯的身上。

「就算我不給你致命一擊,你也已經……」

這也是原因之一。阿佛洛斯的身體已經走向終點了。他散發出這種感覺。日色用《絕刀·斬擊》刺穿了阿佛洛斯的《核》。

而且由於和魔神合為一體,他的身體也早已破爛不堪。硬是經曆了數場戰鬥,日色知道他的生命早已耗儘了。

阿佛洛斯也和日色一樣,在優花的扶持下坐起了上半身。他的胸口不斷湧出大量的血。優花用悲傷的表情看著他。

「……日色,你殺了朕,打算成就些什麼?」

「…………」

「朕打算拯救這個【伊蒂亞】。」

他緩緩抬頭,瞪著掛在天上的金色月亮。

「為了獲得神的係統,朕用儘了人所有的智慧。『神羅族』就在那裡。他們從高處俯視著我們,操縱人類的意誌,玩弄他人的人生。隻要那些傢夥還在,這個世界就無法迎接真正的和平。就算你作為橋梁聯絡起其他種族也一樣。那總有一天會被斬斷。而且不是彆人,是被你所相信的人們。」

和真紅一樣。阿佛洛斯接著說。

日色從阿佛洛斯的身上感受到了悲傷與痛楚,還有憤怒。也有著自責吧,他的眼底確實閃動著後悔的神色。

「等一下,那是表示我們會背叛日色?」

伊貝雅姆插話道。

「冇錯。我說過了吧。這個世界的人都被係統給束縛了。要逃離掌控必須殲滅『神羅族』,獲得神的係統。」

「……那個神的係統到底是什麼?真的存在嗎?」

日色從一開始就不相信那種東西。因為冇有實際見過所以無法相信。

「係統是什麼,這朕也不清楚。然而那確實存在。因為那是……真紅告訴朕的事實。」

「…………伊瓦菈伊蒂亞。」

「嗯?」

「你有聽過伊瓦菈伊蒂亞這個名字嗎?」

「你是從哪裡得知那個名字的……!」

阿佛洛斯的表情明顯動搖了。他果然知道那個黑色女孩。

「彆管了,告訴我。關於那傢夥,你知道些什麼?」

「……不,詳細的事情朕不清楚。那名字朕也隻是從真紅口中聽過而已。」

「這樣啊。」

「日色,朕不問你為什麼知道那個名字。可是你應該和真紅得知了一樣的事實吧?」

日色不確定這是否跟係統有關,可是伊瓦菈伊蒂亞最後確實說了『要小心月亮』,日色認為「那裡有些什麼」這件事的確是事實。

「神的係統真的存在。要是這樣放著不管,總有一天那些傢夥會化為無法觸及的存在。你們能負起這個責任嗎?」

大家都抬頭看向月亮。他們實在不覺得那個月亮的背麵有著如阿佛洛斯所說的巨大的塔存在。

「你們之間的牽絆總有一天會被斬斷。必須在那之前打倒那些傢夥。朕過去的牽絆就被那些傢夥給斬斷了。所以打倒那些傢夥成了朕的生存意義,讓朕一路活了下來。」

他說出了「生存意義」這個詞。說出這話的時候,他看起來非常寂寞。

「就算必須揹負世界上一切的憎恨和痛苦,被人所怨恨,朕也要為了朕的心願不斷邁進。為了獲得不再發生那樣的悲劇的世界……朕走到了這一步。」

「為了拯救世界而殺光住在上麵的人。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隻要獲得了神的係統就可以解決了。無論是讓死者複活,還是孕育出新的生命,什麼都做得到。」

真的有如此輕易就能扭曲世界法則的力量嗎?如果那種力量真的存在,那正是神之力吧。

「然而就算你是為了世界而展開行動……你還是傷害、殺死了許多人,而且…………也無法顛覆你殺了小不點的事實。」

可以聽到阿諾魯德的哭泣聲。他將繆兒輕輕地放在地上,流著眼淚抓著繆兒不斷哭泣。

周遭人都不忍心看這一幕,紛紛閉上眼或彆開了頭。

「那麼,最後一擊……你就報仇吧。你應該稍微回覆了吧。拿把小刀之類的東西也行。隻要用那個砍下朕的頭,朕馬上就會死了。」

阿佛洛斯露出了挑釁的笑容。日色儘管瞪著他,仍輕輕垂下眼瞼。

「就算做那種事,小不點也不會回來了。」

「……!」

「戰鬥時太沉迷於其中了,所以這也冇辦法,但都分出勝負了,所以已經夠了。」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恨著朕、殺了朕!」

或許是因為大聲說話吧,阿佛洛斯一邊咳嗽,一邊吐出血來。優花溫柔地摸著他的背,低聲說著:「陛下,已經夠了……」然而阿佛洛斯無視她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你很恨朕吧?朕知道那個少女對你而言有多麼重要。」

「…………」

「人在失去什麼的時候,纔會初次瞭解到那個對自己是多麼重要的存在。而你失控到了那種程度。就算不說,所有人也都知道你對那少女抱持的感情有多強烈。明明是這樣,你為何不順著自己的感情行動?」

「我說了吧。就算做那種事,小不點也不會回來。給你最後一擊,隻會讓我消氣而已。而且…………占卜師也拜托過我。」

「……!阿莉夏她……?」

「所以就到此結束吧。我……不會給你最後一擊。」

阿佛洛斯微微地垂下視線,也低下了頭。接著像是想到了什麼吧,阿佛洛斯對優花說了「扶朕起來」後,便站了起來。

儘管一臉難受的樣子,他仍咬緊牙關站了起來。眾人都戒備地看著他。

「……魔王,我也要站起來。」

「日色……我知道了。」

「師父,我也來幫忙!」

「小薇也來。」

伊貝雅姆、妮奇以及薇卡都走到日色身旁扶著他。老實說因為劇痛,他實在不想站起來,可是他的本能告訴自己現在應該要站起來。

要是冇人扶著,他絕對站不起來吧。他花了一點時間,終於站穩在大地上。

這時日色也對阿佛洛斯問了他無論如何都想問的問題。

「喂,模範魔王。」

「……?」

「那時候,你用那隻眼睛的力量時……為什麼……為什麼不利用小不點?」

「…………」

「那隻眼睛可以讓自己殺死的人複活並操控對方對吧?那麼你應該可以操控小不點,讓我動搖纔對。」

日色有想過阿佛洛斯可能會用《黃泉之眼》叫出繆兒。如果是這樣,就算做好了覺悟,日色也很有可能無法對她下手。

「……回答我。」

「…………哼,朕冇想到這一點。」

接著阿佛洛斯緩緩地一步步前進。日色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些什麼。隻是阿佛洛斯的身上已經冇了敵意。

儘管如此,周遭的人還是冇因此鬆懈,做好了可以隨時和逐漸靠近的他戰鬥的準備。

然而令人吃驚的是,阿佛洛斯就這樣越過日色繼續前進。他居然不是要找日色,這讓眾人都愣住了。

他走向的是————繆兒的身邊。

「你這傢夥……要做什麼!」

阿諾魯德用力起身,拿起大劍。

可是阿佛洛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俯視著橫躺在地的繆兒。

在那裡的少女,不管怎麼看,都像是隻是睡著了一樣。

「……真紅跟日色…………對異世界人來說,獸人真的很有可能會成為他們特彆的人呢。」

阿佛洛斯低聲說完後,把左手戳進了自己的左眼眶。這行為讓眾人看了都不禁屏息,說不出話來。

當然,從他的左眼處流出了大量的血。優花似乎知道他要做些什麼,僅在一旁難受地低著頭。

「啊、咕唔……!呼、呼、呼……」

他恐怕是把眼球挖出來了吧。他用滿是鮮血的左手輕輕地握著。

那左手突然發出淡淡的光芒,阿佛洛斯緩緩地張開手。

看來果然是眼球,輕飄飄地浮著的那個東西,才碎成了細碎的光之粉末,就被吸入了繆兒的胸中。

「這……?你這傢夥!在做什麼!」

阿諾魯德雖然想要靠過去,但繆兒的身體開始發光,被無法直視的閃耀光輝給包覆住。

「繆、繆兒————!」

阿諾魯德大喊,日色也再度閉上了眼,可是在極為眩目的光芒中,他的耳邊忽然響起了阿佛洛斯的聲音。

「是你贏了————日色·丘村。」

日色赫然睜開眼,那裡的光芒已經消失了。

而且也冇看見在繆兒附近的阿佛洛斯和優花的身影,大家開始躁動不安。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日色專注地看著某個人。那是——繆兒。

心臟用力跳動的聲音不知為何傳了過來。他從繆兒的胸口深處感覺到了生命開始鼓動的模樣。

「大叔!小不點她!」

「咦……什、什麼……?」

大家的視線也都移到了繆兒身上。

接著令人難以置信的,繆兒的手指微微地動了,所有人都驚訝不已。

「咦……繆……兒……?」

阿諾魯德的眼睛睜得大到不能再大。在他周遭的人也一樣。

沉穩但確實的生命波動開始擴散開來。

曾經失去的生命之聲傳入了大家的耳中。

然後——

「————啊……唔…………大……大叔……?」

————發生了奇蹟。

「繆兒——————————!」

不僅是阿諾魯德,在場所有人都在為了她的生還驚歎的同時,發出了喜悅的歡呼聲。

「小不點……」

日色也無法不感謝這有如謊言般的現實。

「日色……你……!」

「師父……」

「日色……」

扶著他的三人會吃驚也是冇辦法的事。畢竟連他自己都冇注意到。

冇想到自己居然流下了眼淚——

從那個時候——從雙親死去的時候,他的淚水應該就已經流乾了……他明明發誓再也不會流淚了……

繆兒注意到日色,有些害羞地笑了。

看到她那樣的笑容,「這種眼淚或許也不壞」——日色不禁這麼想。

一個男人從遙遠的上空帶著愉悅的笑容,眺望聯軍們揮著手開心地迎接戰爭結束的樣子。

一身白衣,背上長有六片羽翼。

他輕輕地脫下遮住臉的帽子,露出了真麵目。

「哎呀哎呀,變成了這種結局啊。」

說出這話的男人名為——培賓。

培賓原本應該是站在阿佛洛斯那邊的男人,但他早已冇了敵意,完全冇打算對日色他們出手的樣子。

培賓將視線從日色等人身上移開,將高掛在頭上的滿月納入視野中。

「嗯。負責破壞阿佛洛斯劇本的角色果然是《文字使〈Word

Master〉》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接著吐出了驚人的話。

「大致上都有『照著我構思的劇本走』呢。」

他也是在戰場上說了「劇本」這個詞彙的人。

可是根據這段發言,可以得知他也有他的企圖。

「好了好了,這下這個世界也終於變得有趣起來了呢。」

他咧嘴一笑,又把視線移回日色的身上。

「還得再多請你好好取悅我才行。不過現在請你好好享受這短暫的和平吧。」

培賓轉過身去。

「等那個時候來臨,我們再見麵吧——日色。」

一陣風吹過後,培賓瞬間從那個地方消失了。

——獸人界的西邊。

距離那裡有些距離的孤島——【艾羅耶拉庫裡瑪】。

過去這裡曾是一位少年和少女相遇、開始的地點。

初代勇者灰倉真紅。以及繼承了『精靈之母』力量的獸人拉米爾。

兩人的相遇或許是必然,也註定是個悲劇的故事。

在這個島上最高的地方立著一棵樹。

樹旁有兩塊墓碑。是真紅和拉米爾的。

而現在有兩個人在那裡。是阿佛洛斯和優花。

優花讓滿身是傷、連站都站不起來的阿佛洛斯枕在自己的膝上,流著眼淚。

「……優花……彆哭了。」

「……阿洛斯……」

「朕……已經……相當滿足了。」

從阿佛洛斯的身上流出了大量的血。因為左眼被挖了出來,他的臉上也滿是鮮血。

纖細瘦弱的身體。那是和魔神化為一體的後遺症吧。

無論是誰一看就知道他撐不了多久了。

「朕冇能……用朕的手掌握朕的心願……儘管如此……還是讓朕遇見了……可能出現的希望。」

「……阿洛斯,我知道喔。」

「……?」

「你打算在得到神的係統後,將未來托付給信賴的人,讓自己成為世界的犧牲品。」

「……!」

優花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打算為了世界而死。因為優花簡直太過清楚他的本質是由過剩的溫柔所構成的了。

一起活著經曆了漫長的時光,他的苦惱、辛酸、後悔、心痛,以及其他各式各樣的心情,優花都在他身旁感受著。

但優花很氣自己隻能在他身邊看著他。她一直希望能有個可以跟他站在同樣的視角,看到同樣東西的人出現。因為優花自己絕對做不到這件事。

總覺得從真紅死後,快樂這感情就從他的身上消失了。不,實際上就是這樣冇錯吧。優花覺得他已經不會再打從心底歡笑了。

就在這時候,阿洛斯久違地興奮地笑著,叫著一個少年的名字。優花對於他笑了這件事十分吃驚。所以很在意他提起的那個人。

那個人是日色·丘村——也就是丘村日色。和自己一樣是日本人,被勇者召喚給波及而來到了這個【伊蒂亞】。

一開始阿洛斯也以為他隻是個特殊案例,冇太留意。可是在持續觀察的途中,發現了日色是真紅的繼任者。

在日色的身上找到真紅時,阿洛斯真的很開心的樣子。甚至有股衝動想要馬上去找他,讓他成為自己的夥伴。

可是現在是很重要的時刻,隨意行動有可能會使計劃毀於一旦。所以他隻能看準空檔,從遠處觀察日色。

日色轉眼間便成了種族間的橋梁,逐漸化為被稱作英雄的存在。他完成這些事情的速度簡直快得不尋常,卻也讓阿洛斯更加認定他果然是真紅的繼任者。

阿洛斯初次和日色碰麵後,開心地和優花談論著今後的事情。雖然感覺照日色的個性不會成為他們的夥伴,可是阿洛斯還是很開心的樣子。

『說不定又能和《文字使》戰鬥了。這意外地令人期待啊。』

在阿洛斯的身體尚處於少年樣貌時說了這樣的話。或許他覺得這簡直就像是可以再度和真紅交手吧。

而且他想必深信自己一定會獲勝。可是日色的力量超乎他們的預期。好不容易打造出的【撒旦城】也因日色而一度崩壞。

這一瞬間,阿洛斯似乎理解到不能再用玩遊戲的感覺來實行計劃了。阿洛斯披上名為阿佛洛斯的麵具,將贏得戰爭……將贏過日色列為最優先事項。

然而阿洛斯或許仍對於要殺死和真紅有同樣氣息的日色有些遲疑吧,最後選擇把日色送回原本的世界。

可是就連這也被日色推翻了。他真的非常驚訝。他根本冇想到日色有可能再度回到這裡。隻是阿洛斯也因此做出了覺悟。他隻能殺了日色。

日色到最後還是堅持對自己兵刃相向的話,一定會對計劃產生影響。花了好幾百年打造的計劃不能在此時毀於一旦。阿洛斯使儘全力要排除日色。

「那傢夥……很強呢。」

阿洛斯低聲說道。冇錯,日色很強。儘管一時受憎恨和憤怒束縛而失去控製,但日色還是找回了自我。原因不是彆的,正是因為他與身邊夥伴們的牽絆。

「《文字使》能夠拉攏人心……那傢夥也擁有能讓許多人仰慕他的羽翼。」

隻是日色真的從背上長出羽翼這件事還是令阿洛斯十分驚訝。那是連真紅也冇做過的事。從那時候的日色身上傳出的溫柔光芒,給人有如太陽般的安心感。

足以包容整個世界的大器之人。平穩又溫暖……且強而有力的光芒。

「那個少年……和阿洛斯很像。」

或許隻有優花這麼覺得吧。但是日色和阿洛斯確實很像。堅強的意誌、生存方式,就連心的樣貌都一模一樣。

「所以那個少年才能和阿洛斯對等的戰鬥吧。」

「……那傢夥不僅像真紅,也是類似朕的存在嗎……」

「兩人份有點狡猾呢。」

「哈哈……是啊。不過那傢夥真正需要戰鬥的時代,接下來纔會來臨吧。」

阿洛斯仰望著天上的滿月。那月亮美得令人憎恨。

「隻要那個還冇墜落,這個世界就冇有真正的和平吧。」

「阿洛斯……」

「朕已經……辦不到這件事了。」

他這句話揪緊了優花的心。好痛。痛得不得了。

「不過和真紅不同的未來……朕冇能看到的東西……日色或許看得到吧。」

「你認為……他有那種可能性嗎?」

那個丘村日色。

「不知道。隻是日色勝過了朕。打破了揹負許多事物,發誓絕對不能輸的朕的堅定信念,那傢夥獲得了勝利。如果是他的話說不定……他不禁讓朕有了這種想法。」

「……所以阿洛斯纔沒用《黃泉之眼》操控那個獸人少女吧。」

「……天曉得。」

優花知道,阿洛斯是刻意不用《黃泉之眼》去操控繆兒的。

打從魔神被消滅之時,阿洛斯就已經認可日色了吧。所以阿洛斯最後纔會把一切都托付給日色。

「最後的那場架……那是所謂男人的堅持……對吧。」

「……你在說什麼。朕可冇有……那種東西。」

有些害羞地這麼說的他表情非常可愛。

這時阿洛斯忽然一臉認真地開口:

「優花……你要活下去。」

「阿洛斯……」

「然後用你的眼睛去看這個世界的答案……時代的未來。」

「…………」

「要是日色快要敗給世界了,多少也好,去推他一把。」

優花不想聽。她感覺到阿洛斯每說一句話,生命便隨之流逝。這等同是遺言。

「優花……朕……」

優花用自己的唇覆上他的唇。因為她不想再繼續讓他說下去了。

緩緩地移開臉後,優花燦然一笑。

「阿洛斯……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哪裡都不會去。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優花的眼淚落到了阿洛斯的臉頰上。阿洛斯微微眯細了眼。

「所以,請你稍微……稍微休息一下吧。」

「………………朕————」

阿佛洛斯緩緩地闔上眼瞼,優花緊盯著他。

「……阿洛斯……我愛你………………………………直到永遠。」

她流著淚水,再度吻了上去。

在那之後,優花便再也冇能看到他的眼睛了。

靜靜地吹著的風撫過兩人的臉頰。帶著海潮的鹹味和乾燥的泥土氣味。

這裡是過去初代勇者灰倉真紅自我了斷的地方。

而真紅所愛的拉米爾也經由真紅之手埋葬在這裡。

三個月後,原本隻有兩個墓碑的地方,變成了三個。

上頭刻著這樣的字。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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