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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樂堂 作品

第99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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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咣咣”,一陣喧鬨聲從大街上傳來,一隊身穿紅衣廣袖的侍衛從門前走過,後麵還跟著不少老百姓,如雨的銅錢嘩啦啦地撒下來,眾人不由歡呼雀躍。

“瞧見了吧”,一旁桌上的客人甲見狀,隨口說道:“這就叫寵冠六宮,聽說今日是宸妃娘娘生下的小皇子生辰,剛滿三歲,便被皇上冊封為太子,還下旨舉國同賀三日”,客人乙點點頭,附和道:“那可不,我小姨子的二舅的三叔就在宮裡當差,自宸妃娘娘入宮後,皇上有大半兒的時間都歇在關雎宮,怕是連皇後孃娘都不及她風光,嘖嘖……”。

客人丙聞言,好奇地問道:“這宸妃娘娘如此受寵,她孃家人也跟著沾光吧”,客人乙嘿嘿一笑,說道:“你有所不知,宸妃娘娘出身低微,聽說是皇上從外邊兒直接帶進宮的,誰知道是不是……”,餘下的聲音越來越不堪入耳,沈月明閉住耳朵,默默地轉過頭,夾菜吃飯。

關雎宮內,侗帝離九淵一臉情深地看著躺在床上的宸妃,說道:“沅兒,你受了風寒,還是好生歇息,待朕處理完公務,再過來陪你”,轉過頭,他又吩咐道:“你們好生照顧娘娘,不得有絲毫怠慢”,左右侍婢齊聲應下。

宸妃目送他離開,方纔慢慢起身,斜斜地靠在錦墊上。她約莫二十出頭的樣子,眉目如畫婉約,容貌精緻無暇,雙眼如漆,眉若點墨,隻是臉色異常蒼白,微有病容,雙鬢隱見銀光。

延慶殿是曆代侗帝批閱奏章,處理公務之所,離九淵有些疲憊地揉了揉額間,忽覺一陣極寒之氣,從腳底躥起,渾身不由打了個哆嗦,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下意識地捂住口鼻,卻無法阻擋撕心裂肺的疼痛,頓時縮成一團。

“皇上,皇上快服下這粒藥丸”,一個明黃色的身影,腳步匆匆地走了過來,她容貌嬌美,眉眼處自有一段風流體態,離九淵眼裡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厭惡,伸手取水服下。過了一會兒,方纔低聲說道:“皇後真是有心,每每病發,你都能及時趕到,真是辛苦你了”。

自南榮立國,曆代侗後皆出自天巫教,乃教中聖女,而這一代的侗後,才貌尤其出色,據說是大祭司南砣伽最心愛的弟子,名喚織梧。

離九淵強壓下心頭的劇痛,一把推開織梧,說道:“此處就你我二人,皇後又何必惺惺作態,裝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樣子?看得朕噁心,大祭司既能如此手眼通天,不如由他來坐這把龍椅吧”。

織梧聞言,笑麵掩口,道:“皇上,你又何必跟自個兒的身子過意不去?如今宸妃的皇子剛封為太子,不過三歲而已,孩子這麼小,皇上理應更加保重不是?否則,這長夜淒冷,孤兒寡母的,很容易就丟了性命”,她的聲音嬌媚綿軟,有幾分吳儂暖語的味道,但說出來的話,卻歹毒無比。

“皇後,這是在威脅朕?”,離九淵冷聲說道,織梧連笑幾聲,道:“臣妾不敢,宸妃是皇上放在心尖兒上的人,又誕育了唯一的皇嗣。隻可惜,皇上中毒多年,若是不服用此藥丸”,她頓了一頓,麵露得色地說道:“恐怕過不了幾日,便會駕鶴西歸了”,說完,她將手中的藥盒“啪”的一聲摔在桌上,拂袖而去。

離九淵怔怔地看著盒裡的藥丸,黝黑中隱約透出一種詭異的青色,劫皇蠱,這個自他幼年起,便將他折磨得死去活來的蠱毒,正是天巫教大祭司南砣伽的傑作。

其實,南榮皇室早在百年前,便被天巫教的大祭司以劫皇蠱所操控,曆代侗帝不過是檯麵上的傀儡,離九淵的太爺爺,爺爺,先皇,還有他,亦是。否則,哪位皇帝會容忍一家獨大的天巫教?在南榮,大祭司的地位比起皇帝來都要勝出一籌,簡直就是無冕之王。

不過,自從那人出現後,也許南榮皇室百年以來的悲慘命運,有機會被改寫,他真心地祈求蒼天,自己能夠撐到那一天,伸手打開桌案下的暗格,拿起裡麵一塊令牌,通體黝黑,卻隱泛金光,不知是什麼材質做的,牌子的左下角有一隻猙獰的禿鷲,離九淵的手掌緩緩收緊……。

回到客棧,已是繁星滿天,碧鳶滿意地打了個飽嗝,伸手摸摸肚子,一臉愜意。沈月明見到李瑞的房間有燭光隱隱透出,便走了過去,敲門說道:“李大哥,你可在?”。

她在門外站了很久,都不見房中有動靜,心下黯然,就在轉身之際,“吱嘎”一聲,門開了,李瑞站在門口,逆光而立,沈月明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隻覺他呼吸有些急促,眼角似有水光滑過的痕跡。

“李大哥,今日你去了哪裡?咱們初到南榮,須得萬事小心”,沈月明一臉擔憂地說道,李瑞看著她,長長地歎了口氣,說道:“侯爺,請進來說話吧”。

走進房間,桌上放著好幾片樹葉,有嫩綠色的,深綠色的,還有深褐色的,葉麵有些殘缺,李瑞呆呆地盯著這些樹葉,忽然跪倒在地,說道:“不瞞沈侯,嫣兒恐怕真的在南榮,還望侯爺能助在下一臂之力,讓我夫妻得以團圓”。

沈月明聞言大驚,趕緊上前將他扶起,問道:“李大哥何以得知此事?”。

“兩月前,末將奉旨自東煌而歸,回京換防,路過楓江渡口,那是我大顯與周鄰四國的交通樞紐。休憩時,末將在江邊走了走,發現了這種樹葉”,李瑞指了指桌上的葉子,繼續說道:“樹葉本是尋常之物,不值一提,但奇就奇在這樹葉上的圖案”。

沈月明拿起一片葉子,對著燭火,凝神看去,隻見其枝脈細絡間,隱有亮光透出,仔細辨認之下,竟然是一個“川”字。

李瑞的神色有些憂傷,“嫣兒自幼不愛讀書習字,顧伯父領著臨川衛時,曾下過嚴令,要求她務必學會書寫兵柬”,說到這裡,他嘴角微微上揚,彷彿回到了少年時竹馬繞青梅的歲月。

“嫣兒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哪裡肯乖乖就範”,李瑞提起愛妻,一臉寵溺地說道,“這個川字,看起來簡單,但要寫好,確實不易,所以嫣兒在寫這個字的時候,總是會刻意將中間那一筆拉得最長,嗬,美其名曰嫣字體,顧伯伯屢次告誡都不管用,最後隻能無奈作罷”。

沈月明仔細看了那“川”字,果然與李瑞說得一般無二,也確實與顧嫣然過往的字體風格頗為相似,不由心裡暗忖道:“嫣然姐姐和李大哥自幼相識,後又結為夫妻,兩人之間的默契自非常人可比,此事雖然有些匪夷所思,但也未必是假”。

想到這裡,她開口問道:“既然楓江渡口是五國交彙之地,人員往來極其複雜,李大哥又是如何得知嫣然姐姐就在南榮的?”。

李瑞點頭說道:“之前也隻是懷疑,尚未有確鑿的證據,所以這次沈侯奉旨前來南榮賀壽,在下便主動請纓。據查,這種樹葉是來自一種名叫櫟栗的樹,此樹喜陰冷潮濕之地,長於紫土之中,隻有南榮纔有,之前曾有居心叵測之人傳言”,說到這裡,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痛苦,語氣也晦澀起來,“嫣兒是被南榮的鐵甲軍救走,雖說是汙衊之詞,但空穴來風,未必有因,如今看來,她真的在南榮……”。

沈月明聞言,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顧氏滿門被滅,顧恒之的人頭更是被掛在城門,數日不得收斂,一代名將,竟以如此屈辱的方式死去,午夜夢迴之際,這場景,不知有多少次,入了沈月明的夢。

“今日晚間,末將沿著河邊探查,果然在河道的淤泥裡,發現了刺有“川”字的樹葉”,說到這裡,李瑞眼前一亮,“一路尋去,發現這些樹葉皆是從南榮皇宮的溪流衝出的,沈侯,嫣兒十有**就在這皇宮之內”。

沈月明見他滿臉的喜色,忽然想起侗帝的後宮諸妃之中,唯獨最得寵的宸妃,身世不詳,就算百般打探亦無所獲,隻知她是三年多前入宮的,再加上方纔在坊間聽到的傳聞,她心頭一震,平添了幾分酸楚,這世間的是是非非,恩怨情仇,實在說不清,孰對孰錯。

若宸妃真的是嫣然姐姐,那麼李瑞的一腔心意,怕是要付諸東流了……,隻是此事還未查明,暫時不表。

“既然如此,李大哥”,她緩緩地說道,“再過三日,便是侗帝離九淵的壽辰,是真是假,咱們不妨親自一探”。

兩人正說話間,隻見王崇禮腳下匆匆而來,剛進門,便躬身問道:“侯爺,今日下官要入宮覲見侗帝,商討賀壽事宜,不知侯爺有冇有什麼事情,要特彆交代的?”。

他是禮部尚書,此次既然以賀壽為名,作為禮儀邦交的最高長官,自然是要來的,隻是沈月明擔心運送賀禮的隊伍太過打眼,便命他們走水路,故而晚了兩日到達。

微微頷首,沈月明說道:“王大人出使多國,經驗豐富,賀壽的儀程就全仰仗大人了”,王崇禮連稱不敢,“那就煩勞王大人先跟侗帝打個照麵,待他生辰之日,本侯再進宮道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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