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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樂堂 作品

第93章 倒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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纖纖素手攤開,一朵潔白的雪花飄落下來,不多時便融化了,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燕紅櫻想起去年此時,自己和父王母妃,還有幼弟,一同坐在爐邊烤火。母妃親手做了好吃的梅花糕,栗子露,還有果香餅,棗仁酥,幼弟將紅薯投入炭火中,不多時香氣四溢,他猴急地把紅薯扒拉出來,結果被煙燻得像隻小黑猴子,大家嘻嘻哈哈,笑作一團。

可如今,父王心傷叔父和堂兄之死,已然病倒,大夫說情況不容樂觀。其實這次出兵,燕紅櫻心裡是極不讚成的,偏安一隅,做個逍遙自在的閒散王爺有什麼不好?可卻拗不過叔父和堂兄的挑唆,而這一次,父親不知何故,竟鐵了心似的,堅持與他們共同進退。

或許是,多年安穩的日子,本已波瀾不起,可一旦野心被激發,便如冰川之下的洪流,一瀉千裡,不可收拾。力勸無果,她又實在放心不下體弱的父親,隻得隨軍一同出發。

果然,燕舟那隻老狐狸把叔父與父親所帶的軍隊當槍使,哪裡危險就讓他們去哪裡,還命他們作為先鋒軍,趁夜色偷襲敵營,而自己的軍隊則以逸待勞,布守後方。

平東衛素有虎狼之師的稱號,戰鬥力極強。而己方養尊處優多年,士兵的訓練很是稀鬆平常。這次他們占了偷襲的便宜,再加上有陳疆的接應,剛開始的時候,的確占了上風。

可等葉允反應過來後,戰況瞬間被扭轉,不僅被平東衛包抄,更遭到了臨西防軍的抗擊,可憐叔父和堂兄當場斃命,父親舊疾發作,情況危急。

更可恨的是,她甚至還來不及悲傷,燕舟那個無恥之徒,居然親自上門,說是來為王妃家中的子侄提親,可憐她突遭钜變,無依無靠,燕舟此舉就是趁火打劫,意圖吞併自己手中的這幾萬人馬,更氣得父王當場動怒,吐了血,這才悔不當初,老淚縱橫,昏迷前還一直拉著她的手,讓她趕緊走,眼神裡滿是愧疚。

第二天,她便藉口為父王求醫,將麾下所剩的人馬調防到了今津,彼時雙方尚未正式撕破臉,燕舟也不好強留,反正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便由她去了。

隻是眼下,前有大顯兵臨城下,後有安親王虎視眈眈,未來該何去何從?想到這裡,燕紅櫻秀眉緊顰,心裡重重地歎了口氣,放著安逸的日子不過,跑來這裡受罪,真是作死的節奏,她不由暗自腹誹。

“啟稟郡主,營外有人來訪”,一個親兵前來稟報,並奉上一物說道:“郡主,來人說將此物給您過目,您定會相見”。燕紅櫻定睛一看,隻見一個黑色的令牌,上麵刻了個金色的“沈”字,她臉色勃然一變,問道:“他們來了多少人馬?”,親兵答道:“隻有兩人”。

沈月明和葉允進帳時,便見一紅衣女將,容貌俏麗,腰懸寶劍,金刀闊馬地坐在條案前,輕笑道:“沈侯真是好膽量,敵我對壘的緊要關頭,居然敢孤身前來,紅櫻真是佩服之至”。

“郡主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怎麼做纔是最有利的,若非如此,本侯也不敢輕掠虎鬚”,沈月明笑了笑,燕紅櫻微挑雙眉,道,“哦,沈侯此話何解?”。

沈月明找了一把椅子,自顧自地坐下後,開口說道:“今津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一旦雙方正式開戰,此處乃必爭之地,郡主倒是挑了個好地方。難怪世人皆道郡主文武全才,深諳兵法之途”。

看了燕紅櫻一眼,沈月明繼續說道:“本侯猜想,燕舟之所以這麼痛快地放行,一來是你與他之間尚未正式翻臉,二來必是郡主之所請,正是燕舟所想的。嘖嘖,讓本侯猜猜看,想來無外乎是願效仿叔伯兄弟,再做先鋒軍,一旦戰事起,可隨時率部迎擊,剛巧今津正是前沿駐防之地,相當於在燕舟的軍隊前,設置了一道安全屏障,這種穩賺不賠的買賣,燕舟必定是肯的,本侯說的對嗎?郡主”。

燕紅櫻目光閃動,食指輕叩桌麵,冇有說話。“不過”,話鋒一轉,“聽說燕舟有意與郡主結親,不知是為人,還是為兵?”,沈月明意味深長地說道,失去了父輩兄長的庇護,手握兵權纔是禍端,就算不被朝廷的軍隊乾掉,也會被燕舟設法奪了去,她如今已無路可退。

沈月明看著她,眼裡閃過一絲憐憫,不由放緩口氣言道:“其實郡主心裡早有決斷,否則也不會把屬軍帶到此地。既然能做叛軍的屏障,安知不能轉為我大顯的長矛呢?”,燕紅櫻歎了口氣,閉上眼睛,緩緩問道:“沈侯需要紅櫻做什麼?”,原來她是來勸降的。

“自然是調轉槍頭,臨陣倒戈,你本是大顯的郡主,不如助我等一臂之力,收複山河”,沈月明一字一句地說道,“待到凱旋之時,本侯必定稟明陛下,隻說郡主懸崖勒馬,幡然悔悟,於平叛有功,之前的事情實屬脅迫,不得已而為之,定保郡主一家,安然無虞,如何?”。

燕紅櫻早有悔意,本欲與朝廷和解,唯一的擔憂,便是秋後算賬,家中還有慈母幼弟,就算舍了自己的這條命,也要為他們掙出一條生路。如今,聽沈月明如此說,又知她與新帝自幼交好,軍人重諾守信,言出必踐,當下再無遲疑,立刻跪倒在地,大聲說道:“燕紅櫻願聽從侯爺調遣,令行禁止,永不反悔”。

沈月明上前虛扶一把,燕紅櫻就勢起身,兩人相視一眼,皆會心一笑。

既已投誠,自然要有所表示才行,燕紅櫻微一思索,開口說道:“侯爺可知我伯父,宣王燕永?”,沈月明輕輕搖頭,說道:“出征前,我曾向陛下打聽過此人,隻說是先皇的堂兄,早早就封王就藩了,每年歲貢從不遲到,行事低調得很,卻不知為何,這次會隨了燕舟謀反?”。

燕紅櫻言道:“我父王自幼體弱多病,與伯父是一母同胞,自然比旁人親近許多。數月前,伯父來找父王,話裡話外都是說服他,站到燕舟的陣營裡,與他一起舉事。原本父王很是猶豫,可奈不住伯父三天兩頭地勸說,便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我苦勸父王無果,隻得偷偷地跟蹤伯父,居然親眼見到南榮的人,進出伯父的營帳”。

“南榮?”,沈月明微微皺眉問道,“不錯,而且此人身份絕對不低,他雖渾身裹在鬥篷裡,但行走之間,衣袍飛轉,我清清楚楚地看見那人的靴子上,繡有一條赤色的騰蛇”。

南榮崇尚天巫教,其教會旗幟便是一條騰蛇,根據教中職位的高低,分為黑、紫、黃、橙、赤等五色,能有資格穿戴赤色騰蛇圖案的,必定是首腦人物。沈月明想起顧氏一門的冤案,似乎也與南榮有關,如今看來,南榮有異是確定無疑的,隻是其究竟意欲何為,卻不得而知。

“哦,對了,侯爺,燕舟前幾年罹患了一種很奇怪的皮膚病,須用含有硫磺的溫泉水洗浴,否則全身瘙癢不止,幾日後便會潰爛化膿”,燕紅櫻說道,“剛巧這文州以西二十餘裡,有一處溫泉,他每隔三日便會去浸泡兩個時辰,倘若我們途中設伏……”。

沈月明點頭輕笑道:“不錯,擒賊先擒王,到時候群龍無首,自然作鳥獸散,困局得解”。說到這裡,她忽然靈機一動,文州向西不到百裡,便是阿簡的封地潁川,若是能一舉將燕舟的殘部吞掉,也算大功一件,亦無後顧之憂。

“郡主,你先回去籌謀一番,待本帥這廂佈置妥當後,咱們再來個甕中捉鱉”,沈月明語氣堅毅地說道,燕紅櫻雙手抱拳:“好,那就靜待侯爺佳音”。

兩日後,信使回報,豫王蕭簡同意借兵,還下令封鎖了文州以西的所有要塞乾道,徹底形成關門打狗之勢,沈月明安排妥當後,便派人傳信給燕紅櫻,準備行動。

清晨,營帳中傳來郡主昏倒的訊息,隨行大夫的診治結果是悲傷過度,氣虛血虧,導致身子極度虛弱,需要浸泡含有硫磺的溫泉水,再輔以藥物,方可緩解。接下來的事情,便順理成章,燕紅櫻隨同燕舟的隊伍一道出發。

寬敞的車廂內,安親王燕舟正閉目養神,他麵色發青,顴骨高突,眼窩深陷,原本胖胖的臉急劇消瘦,整個人顯得更加陰鶩,“王爺,不如,咱們今天就彆去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燕紅櫻身子素來康建,怎麼會突然暈倒?之前還態度堅決地拒絕求親,轉眼便一團和氣,此事怕有些蹊蹺,咱們還是小心為上”,角落裡坐著一個身穿黑色衣服的人,衣衫下襬繡了一隻展翅高飛的禿鷲,他的整個臉都藏匿在黑布之下,隻露出了一雙眼洞,森冷寒涼。

燕舟不以為意地擺擺手,說道:“不過是個毛都還冇有長齊的小丫頭片子,聖使大人過慮了。她剛死了叔伯兄弟,親生老爹又嚇病了,前幾日本王替王妃的孃家侄子向她提親,想來是把她嚇壞了,所以才暈倒的”,他看了窗外一眼,繼續說道:“你瞧那丫頭,臉色蒼白得跟個鬼似的,半條命都去了。況且,她隻帶了幾個親衛,咱們這麼多人馬,還怕被她吃了不成?”。

那聖使冷冷地說道:“王爺還是小心點好,冇得在陰溝裡翻了船,到時候門主若是怪罪下來,怕是難以交代”。燕舟思吟片刻,吩咐道:“派人好好看著郡主的轎子,若有異樣,當場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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