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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樂堂 作品

第90章 離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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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同律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她半生都執著於這把龍椅,醉心於權術陰謀,想要讓她放下心中的執念,怕是萬萬不能的,“我沈氏一門,傾全族之力,前前後後葬送了數十條人命,才保住了大顯的江山,隻有你纔有資格坐上這個位子,哀家決不允許有人從中阻礙,否則,遇神殺神,遇魔殺魔”,沈嵐一字一句地說道。

燕同律無力地閉上了眼睛,如今大錯已經鑄成,燕舉一死,他與燕朝歌之間生死成仇,再無半分迴轉的餘地。他也再不能有任何猶豫和慈悲,已經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彼此之間亦無退路了。

硃紅的印璽蓋在明黃的詔令上,“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賢親王燕舉私通外敵,意圖謀反,證據確鑿,已就地正法。逆犯燕朝歌公然叛逃,狼子野心,罪行昭烈,凡我大顯將士若能將其搜捕歸案者,賞金萬兩,封萬戶侯,欽此”。

元慶元年,八月初三,燕朝歌於雍城誓師,自建國號為大晉,史稱光義帝,追封燕舉為太始帝。

雍城與北陵邊界僅一山之隔,北陵自戰敗後,燕舉便暗中派人,趁對方兵力空虛,一舉攻破原平城,俘虜一乾皇族,侵吞了北陵半數以上的國土。若非定坤長公主元天華率殘部歸來,恐怕整個北陵都已淪為腹中之物。

元天華眼見迴天無力,隻得暫避鬆原,整頓軍務,調養生息。而大晉剛剛立國,根基未穩,敵我雙方心照不宣地閉門不出,北境得以獲得暫時的安寧。

而雍城以西百裡,便是原華國的屬地,得知少主歸來,不少原氏舊部紛紛趕來投靠,一時間聲勢浩大。

八月初九,驃騎大將軍葉乾率領平東衛與安親王燕舟等人的叛軍,在距離淮水二百餘裡的文州相遇,兩軍對壘,各有輸贏,葉乾長子葉全負傷,幼子葉允臨危受命,斬殺宣王燕永及其世子,雙方戰況膠著,而淮陽衛因為叛變,導致援軍遲遲未到,前線有些吃緊,葉乾隻得飛報帝都,請求速速馳援。

禦花園的半枝蓮開得極盛,紅似火,黃如金,粉如霞,燕同律坐在亭中,沈月明在他手裡塞了個暖爐,正是酷暑難耐的八月,他的手冷得像冰,應是上次受傷的緣故,她心裡愈發愧疚,又連忙拿起一件純白的雪狐大氅給他繫上,嘴裡說道:“眼看便要下雨了,風大雨大的,陛下卻巴巴地跑到這裡來,若是生病了,可怎生是好?”。

燕同律見她忙前忙後的樣子,心裡暖暖的,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說道:“無妨,整日都在禦書房裡待著,就當是出來透透氣兒”。

“對了,這是禦膳房新研製出來的玫瑰膏子,還有鬆子餅,朕記得你愛吃,快嚐嚐看”,燕同律指了指桌上的點心,沈月明笑著稱好。

兩人正談笑間,有內侍來報,內閣次輔蕭簡求見,自燕同律登基後,便將蕭簡調往了內閣,如今已是正二品大員。

一襲深紫色的官服,更襯得蕭簡麵色如玉,精緻的五官,淡淡的華貴,漫身風華猶如天外謫仙,長袖廣風,身姿雋秀,“微臣參加陛下,見過沈侯”。

燕同律微笑道:“阿簡不必拘禮,今日隻是朋友之間的閒話家常,不論君臣”,他看了田心公公一眼,後者立刻揮手讓一旁服侍的太監及侍女通通退去,隻留下三人在亭內。

“朕有不得已的苦衷”,燕同律低聲說道,其餘二人沉默不語,尤其是沈月明,她與燕朝歌皆是生性好動之人,彼此脾氣相投,又共同經曆了數次大戰,可謂是生死之交。

然而縱然燕朝歌有千百種無奈和悲哀,但他自立為王,公然反叛,的的確確是一件不爭的事實,他們幾人自幼一同長大,今日的結局,誰都未曾預料到。事發後,沈月明徹夜難眠,她想起那日在雲香山賽馬的情形,他問自己,可否願意拋開眼前的一切,去找尋一處清靜之地,原來那時他已料到了今日的結局……。

“對了,沈侯,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昨日葉帥已經向兵部發出了第三封催兵的塘報,裴閣老的意思是,希望儘快出兵”,蕭簡率先打破沉默,“糧草和物資皆已準備妥當,明日正午雲台點將,今日進宮,就是來請陛下旨意的”,沈月明答道,蕭簡點點頭,道了一聲好。

燕同律指了指桌上的盒子,沈月明猶豫片刻,伸手拿起,遞到蕭簡的手中,“阿簡,打開看看吧”,說這話時,他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厚重的金絲木盒,古樸蕭索的氣息撲麵而來,裡麵放著一道明黃的聖旨,蕭簡跪拜謝恩後,拿起來慢慢展開,眉間微動,“阿簡,你走吧,離開渭城,朕將潁川賜給你,封你做豫王,特許自治管轄權,隻要你不興戰事,不舉反旗,從此便海闊天空,山高雲闊,朕實在不希望看到,你成為第二個燕朝歌”。

沈月明渾身巨震,霍然睜大雙眼,看向燕同律,說道:“陛下,你這是在說什麼?阿簡他,為何要去潁川?”。

燕同律冇有理會她,隻是自顧自地說道:“阿簡,之前你請旨前往撫州時,朕便知道,你想要離開了。你本是宣仁太子的血脈,太爺爺的嫡皇孫,太皇太後更是你的嫡親祖母”。

他頓了頓,細細地打量了蕭簡一番,方纔說道:“像,真像。可憐先帝竟被矇在鼓裏,數十年而不得知,嗬嗬,淮陵蕭氏果然好手段”。

沈月明心中猛然一痛,倒退兩步,抬眼望去,隻見兩人眉目淡然,波瀾不驚,心知所言非虛,隻得默默地低下頭,站到一旁。

燕同律繼續說道:“燕朝歌走了,朕也放你自由。阿簡,有些事情終究是回不去了。雖說此事並非你的過錯,但其中的是非因果,又豈是三兩句能評判清楚的?隻是如今,這朝堂內外,皇宮大院凶險重重,朕不能時時照拂你,怕是不能護你周全了。朕再說一次,朕不希望,你成為第二個燕朝歌。所以,阿簡,你走吧,走得遠遠的”,沉默片刻,道:“你與朕,後會無期”。

那日,賢親王親口說出,燕朝歌乃端慧皇後所出,實則燕同律的親兄弟,若非當年林後被廢,如今坐上皇位的,應該是他。然而如今,他卻隻能揹負著叛國通敵的罪名,在遙遠的北境,再無所依,這樣的結局,誰又能想到?

蕭簡沉默半晌,對著燕同律躬身一拜,將聖旨揣入懷中,他深深地看了燕同律一眼,就此拜彆而去,已是世仇,又何必相看兩相厭,不如灑脫放手,反而成全了昔日的情誼。

沈月明一臉複雜地看著他,蕭簡的嘴角微微彎起,露出一絲難看的笑意,相對無言,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說什麼都是於事無補了……。

天邊濃黑如墨的雲層,快速移動,暴風雨頃刻而至,蕭簡撐著一把油傘,狂風捲起墨發,衣袂翻飛,越行越遠,身影慢慢消失在雨中,遠遠地傳來一句話,“此去,則西略無憂”,這是他能為燕同律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大顯左有西略,右有東煌,北有北陵,南有南榮,可謂是腹地之中,核心要塞之地。再加上物產豐富,資源繁茂,曆年來為周遭鄰國所覬覦,若非以護國侯為首的武將世家,數十年來拚死相護,恐怕早被生吞活剝下腹了。

四國之中,大顯與東煌交情最好,互通姻親已達數十年,含章大長公主的夫婿,便是東煌的晟王爺楊烈。原本北陵的國力最為強盛,但自寒江關一役後,死傷慘重,主力儘數折損,皇族傷亡殆儘,從此一蹶不振。

昨日收到探子的塘報,燕朝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次攻占了北陵帝都原平城,吞併了剩餘為數不多的城池和土地。定坤長公主元天華,倉皇出逃,一路敗北,最後勉強在鬆原站住腳,曾經強盛一時的北陵帝國正式宣告滅亡。

此後燕朝歌率部南下,定都雍城。至此,一個嶄新的大晉王朝,出現在北境遼闊的土地上。

其餘諸國之中,最為神秘的,當屬南榮,這個國家崇尚巫術,尊天巫教為國教,其教宗的地位與國主相當,其勢力可見一斑。

現任國主離九淵三十歲上下,為人低調,是在位國君中最不起眼的一位。關於他最熱門的話題,是兩年前,他不顧朝臣反對,自民間納了一名貴妃,從此後宮形同虛設,獨寵嬌娥。

猶記得,前臨川衛主帥顧恒之被滿門抄斬時,其中一項罪名便是勾結南榮,因此大顯與南榮的關係極其微妙。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燕同律登基後,為穩定人心,鞏固邦交,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藉著侗帝離九淵生辰,派人送了數十輛珠寶金銀,如今雙方也算是睦鄰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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