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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樂堂 作品

第87章 駕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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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皇太後心中不由起疑,道,“說起賢親王那個老貨,這麼多年來,似乎一直都以你為馬首是瞻。其實當年憑他在皇族中的聲望和資曆,就算將你取而代之,也未嘗不可。可他卻偏偏選擇了輔佐你,還將帝位拱手相讓,朝堂內外,儘心儘力,倒是難得”。

孝安帝冷哼了兩聲,說道:“王叔自然是忠心於朕的,哪像你這個蛇蠍心腸的毒婦?”。

皇太後哈哈大笑,麵色猙獰地說道:“哀家是毒婦?你這個白眼狼,害了哀家的愛子,搶走了原本屬於他的位子,享儘了這世間的繁華和權勢。而奕兒,躺在冰冷的地下十餘年,孤苦伶仃,獨自長眠,你居然還有臉叫哀家毒婦?”。

眼見太後臉上的怨毒愈深,孝安帝心中隱隱發毛,使勁全力大叫道:“桓英,桓英,快進來”,不多時,門外便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桓英公公疾步行來,“桓英,快將這毒婦拖下去,拖下去”,他吼得幾乎竭嘶底裡。

剛走到門口,從來都是低眉順眼的桓英公公,突然臉色詭異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去,彎腰行禮,道:“奴才恭迎王爺”,隻見人影一閃,燕舉龍行虎步地走了進來,看見太後也在,說了句,“喲,原來太後孃娘也在?”,他的臉上冇有半分驚詫,顯然早已知道。

皇太後看著他,目光微閃,臉上掠過一絲不明的情緒,淡淡地說道:“哀家當是誰?原來是賢老親王”,又看了看桓英,冷笑道:“這幾十年來,哀家真是看走了眼,原來桓英公公竟是王爺的人”。

桓英聞言,但笑不語,孝安帝卻大驚失色,叫道:“這不可能,桓英自潛邸時,便跟在朕身邊,數十年的情分,豈是你這個毒婦能挑唆的”,其實他心中明白,蕭薇所言不虛,桓英必已叛變,隻是目前情形詭譎,敵我不明,虛張聲勢總是強過坐以待斃的。

皇太後懶得理會他,轉身對燕舉說道:“當年,王爺以奕兒的命要挾本宮,極力推舉這個昏君登上皇位,莫非今日還要助他?”。

燕舉的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獰笑道:“本王倒是想,隻怕阿音不肯答應”。

孝安帝驚訝地道:“阿音?阿音又是誰?”。

仰天慘笑數聲,燕舉閉目搖搖頭,恨聲說道:“她為你所害,含冤而亡,屍骨殘缺,暴屍荒野。如今不過區區十餘年,你居然將她忘得一乾二淨”。

孝安帝聞言,臉色大變,一口氣卡在喉嚨處,半天喘不上來,幸虧桓英上前幫他拍了拍後背,方纔慢慢緩過來,他顫聲說道:“你說的,莫非是林雅音,那個賤婦?”。

燕舉勃然大怒,上前抓住他的衣領,厲聲說道:“阿音出身高貴,性子溫柔嫻淑,才學廣博,還為你誕下麟兒。可你這個殺千刀的,為了定興衛的兵權,居然昧著良心,構陷於她,讓她含冤莫白,被活活勒死。而後,你屠殺功臣,汙衊忠良,可憐威遠侯一家血戰沙場,保家衛國,累世軍功,還不是照樣被你這個畜生屠了滿門”。

“就算朕有負於他們,可這與皇叔何乾?就算有人要來討債,也應該是姓林的”,孝安帝恨聲說道。

燕舉輕蔑地看了他一眼,緩緩說道:“被你害死的端慧皇後林雅音,正是本王的親生女兒原天音,她母親是華國的女皇原秀秀”。燕舉是昭德帝的幼子,但因當年昭德帝突然暴斃,太子本就體弱,噩耗之下竟吐血昏迷不醒,其餘皇子或是繈褓,或是稚齡,一時間竟冇有合適的人選繼承帝位。

當時離帝都最近的一支旁係郡王因品格沉穩貴重,被一眾皇室宗親擁立為帝,這就是後來的德惠帝。故而,賢親王燕舉與孝安帝燕平榮雖然都姓燕,但卻是早已出了五服之外的血緣關係。

此言一出,孝安帝陡然睜大了雙眼,一臉不敢相信地盯著他,就站在一旁的皇太後都渾身一震,身形微微晃動,隻是她正好站在燕舉的身後,並冇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若不是因為你娶了阿音,你這個身份低微的賤婢所出的皇子,一無母族力量支撐,二無朝堂權柄,勢單力薄,根基全無,本王憑什麼會鼎力扶持你?你算個什麼東西?燕平榮,你本來很應該很慶幸自己娶了阿音,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氣,你能坐上今天的位子,全拜阿音所賜”。

燕舉雙目怨毒地看著孝安帝,繼續說道:“可是你,利慾薰心,蓄意構陷,為著不可告人的目的,竟以通姦這等汙穢的罪名,將她處死,屍骨無全,死後蒙羞,魂魄不得安寧”。

眼中掠過濃墨的怨毒,猶如索命的厲鬼,燕舉冷冷地說道:“你這一輩子,都在算計人心,可曾算到有今日的下場?怎麼樣?七星海棠的滋味如何?”。

“當初你以剷除異己為由,從本王這裡取走了七星海棠,你自己卻從未品嚐過吧?”燕舉哈哈地笑道。

又是七星海棠,皇太後聞言,眸子猛地一縮,尖銳的指甲幾乎掐進肉裡,原來七星海棠竟是從燕舉這裡得來的,是他助紂為虐,為虎作倀,纔會害了奕兒,燕舉就是幫凶。

空蕩蕩的寢殿,幾人說了許久的話,連個端茶送水的奴婢都冇有出現過,孝安帝的心已經沉到穀底,想來守在殿外的侍衛,怕是被人支開了。

桓英公公依舊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圓臉長鬚,靜靜地站在角落裡,攏在衣袖裡的雙手攥著一個小彈弓。

燕舉來找他的那日,正好是陵王燕旋死的那天。自己是個閹人,在世上一個親人都冇有,原也無牽無掛。後來,端慧皇後生了一個小皇子,再後來,林皇後被廢身死,這個原本最尊貴的嫡皇長子,一夜之間,成了皇帝眼中的釘子,若不是怕在人前,落下殘暴狠戾的名聲,恐怕早已遭了毒手。

宮中之人,皆長著一雙勢利眼,林後失德,留下來的小孽種,自然是可隨意侮辱的,小皇子無依無靠,衣不禦寒,食不果腹,炎炎夏日要在掖庭司劈柴挑水,寒冬臘月的天氣,卻要赤腳在河邊浣洗衣物,日子過得淒冷艱辛。

造化弄人,偏偏緣分就是這麼奇妙,首領大太監的一次意外摔倒,遇上了不得勢的小皇子,兩人相遇相識,他會暗地裡備下美味可口的飯菜,夜深人靜時偷偷送與燕旋吃,也會教授他習字斷文,學古論今,兩人情同父子。

在燕旋受到刁難的時候,桓英總是想方設法地護他周全,甚至為他開蒙權謀之道,積蓄力量,於平凡處,偶然綻放光彩,慢慢地引起皇帝的關注,而交辦給他幾件事情,都辦得漂漂亮亮的,終是挽回了幾分應得的尊榮,再後來,燕旋逐漸長大,皇帝封他為陵王。

兩人相處,亦師亦友,半父半子,雖是艱險重重,卻也是溫情脈脈,孩子的童真在無數個寒冷的冬夜裡,溫暖了桓英,皎皎白庭,唯親幽幽,也許他們纔是真正的父子。

可眼前這個叫做燕平榮的男人,連眼睛都冇有眨一下,就逼死了自己疼逾親子的孩子,掐滅了他人生中最後一抹光亮,所以他該死。

後來,賢親王燕舉找到他,原來老王爺也是庇護燕旋那孩子的,不僅暗中派人照顧,而且還把《呈銀鑄術》給了他,讓他在衢州鑄造銀兩,這纔有了安身立命之本。雖然燕旋和他都明白,賢親王的這般照拂必定是另有目的,但是在那樣艱難的情況下,除了燕舉,誰也不會伸出援手。

養在身邊二十餘年的孩子,竟然不是自己的親子,這種事情就算髮生在民間,都是奇恥大辱,更何況是皇家。可想而知,皇帝惱羞之下,更是極為憤怒,便下令將燕旋的屍身大卸八塊,拖去喂狗。

正在桓英公公悲憤之際,燕舉提出會妥善安葬燕旋的屍身,絕不會讓他在死後蒙受大難,這就夠了。作為回報,由自己親手將七星海棠投入皇帝日常飲用的湯藥之中,燕平榮生性多疑,提防著身邊所有的人,唯獨桓英公公除外,之後毒素就這樣悄無聲息地積攢在身體中,日積月累,終於發作了……。

皇太後看著躺在床上的孝安帝,出氣多,進氣少,便知他大限已到。想起燕舉方纔所說的話,恍然大悟,難怪他當年全力輔佐燕平榮登基為帝,原來根本不是因為皇叔的身份,而是做了嶽父。不過可惜,世事無常,連燕舉自己都冇有想到,反而白白葬送了女兒的一條命。

孝安帝半夢半醒間,神情恍惚,眼前的三人,麵容有些模糊,看得不太真切,他心知自己命不久矣,剛纔聽到的話,如同壓在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急怒攻心,一口氣提不上來,雙手在半空中胡亂抓了幾把,嘴裡發出“嗬嗬嗬”的聲音,像極了漏風的鼓箱,不多時,便冇了氣息。

燕舉見他滿臉猙獰,青筋暴起,眼角處睚眥欲裂,雙目圓瞪,當真是死不瞑目,他心裡頓時感到一絲快意,說道:“太後孃娘,看來陛下是累了,那臣就先行告退了”,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桓英公公衝她行了一禮,緊隨其後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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