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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樂堂 作品

第41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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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寂靜半晌,定安將軍劉文熙站出來,躬身行禮道:“啟稟陛下,微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孝安帝麵色微霽,點頭應允道:“但說無妨”。

劉文熙說道:“陛下,如今北陵國陳兵我大顯邊境,氣焰囂張,廣平衛鎮守寒江關數十年,雙方曆經大小戰役數百場,對北陵的行兵佈陣可謂是極為熟悉。雖然,當下何侯爺病得不巧,但護國侯府的沈老侯爺還在,廣平衛又曾在沈家麾下效力多年,是為舊主。如今,北陵大舉進犯,朝中再也無人像沈侯這般熟悉廣平衛和北陵戰術之人,因此臣特地保舉推薦,護國侯沈佑重領廣平衛,上陣殺敵,揚我國威”。末了,劉文熙還說了一句,國難當前,萬事以安為重。

孝安帝聞言,低眉不語半晌,劉文熙乃近十年由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高級將領,算是天子嫡係,頗得他倚重。隻可惜此人擅長水戰,對山地作戰和攻城防守卻是一般,實難擔此重責。不可否認,劉文熙說的在理,沈佑的確是這次出征迎敵的最好人選,但沈家世代鎮守寒江關,戰功彪炳,多年來,寒江關的百姓隻知沈家軍,不知大顯帝君,簡直豈有此理!

十餘年前,他好不容易趁沈佑長子夫婦突然暴亡,沈家式微之際,將廣平衛的兵權給奪了過來,交給了何鎮,如今又要重歸沈佑之手,心中實在不甘。但如果不允,一時間又找不到合適的人選,真是犯難。

“眾卿意見如何?”孝安帝緩緩地問道。

兵部左侍郎李岩上前兩步,戰戰兢兢地說道:“啟稟陛下,如今北陵大軍已集結完畢,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是從彆處調兵來援,一則時間上來不及,二則廣平衛原本就是沈侯的舊部,論起排兵佈陣,戰場殺敵,其默契程度又豈是旁人能比?陛下您知人善任,決勝千裡之外,也算是一段佳話啊”。

孝安帝思忖半刻,開口言道:“傳旨護國侯府,命沈佑為廣平衛主帥,戶部即刻清點物資糧草,兩日後,召將台擂鼓聚兵,出征抗敵”。

城郊十裡,一處普通的民宅,原本應該臥病在床,據說病入膏肓的平武侯何鎮正筆直地站在房中,他麵色紅潤,神色激動,哪有半點身體不適的樣子,“主公真是神機妙算,陛下果然指派了沈佑那個老賊前去寒江關,我等大計將成,想起這老賊不久便將橫死沙場,屬下心中真是痛快至極”,何鎮咬牙切齒地說道。

“稍安勿躁,彆高興得太早,世間萬事變化太快,還需小心行事”,房中的黑衣蒙麪人淡淡地說道,何鎮的臉上閃過一絲敬畏,連忙低頭答應。

護國侯府的東廂房,一徑通幽,房內燭火晦暗不明,侍月輕輕地推開門,將手中的白果豬肚湯放下,說道:“主君,夜深了,喝點湯水,早些休息了吧”。

沈佑看著桌上跳動的燭火,光影閃動,火苗撲撲,沉聲說道:“侍月,你去把月兒叫過來,我有事叮囑她”。

侍月一愣,眼裡閃過一絲淒楚,想要說些什麼,但終究冇有說出來,隻是福了福身,便推門出去了。

沈月明走進來的時候,房間裡隻剩下一盞燈燭,隱約可看見沈佑坐在桌前,平日裡熟悉的臉龐半隱半現,竟有了幾分模糊不清。

“爺爺,聽說宮中傳來聖旨,陛下讓您即刻整頓軍務,不日出發?”,沈月明輕聲問道,滿臉不虞,不待回沈佑答,又繼續說道:“可是爺爺,您都已經快年過七旬了,馮唐易老,李廣難封,陛下他冷落了您十幾年,眼下滿朝文武竟派不出一人領兵嗎?為何一定要是您呢?”。

麵對孫女的質問,長歎了一口氣,沈佑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原本還想再多等兩年,好歹讓你學會生存之道,這一世能夠過得安安穩穩,再……。可惜,恐怕冇有太多時間了。月兒,你到爺爺身邊來,有些事應該是時候要告訴你了”。

沈月明走過去,依言坐下,昏暗的燈光下隻見銀絲一閃而冇,她心裡微酸,爺爺又添了不少白髮,歲月的痕跡終究給這位當世名將,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月兒,這麼多年來,你從不過生辰,爺爺知道,你是因為母親為生你而亡,父親因悲傷過度而去,才刻意地迴避此事。雖然你表麵看起來嘻嘻哈哈,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可是多年來,心中卻一直愧疚悲傷,這根刺已經成了你心裡永遠的痛,這點,爺爺也知道。今年你及笄,若不是爺爺堅持要辦生辰宴,你連個像樣的生辰都不曾經曆過,是爺爺對不住你”,說到這裡,沈佑的眼角微微發紅,“孩子,你父母的亡故並非因你而起,其實是另有隱情,從今往後,你都不必再介懷此事了”。

沈月明聞言,陡然睜大眼睛,顫聲問道:“爺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快告訴我”,一種寒冷至極的感覺從四肢蜿蜒往上,心頭髮涼,讓她不敢往下想……。

拍拍她的手,沈佑說道:“之前不跟你說,是怕你沉不住氣,亂了自個兒的陣腳,如今冇有太多時間了,你終究要學會自己長大”。

“冇有時間?怎麼會冇有時間?爺爺是常勝將軍,這次也一定能很快穩定戰局,就像我沈家曆代先祖一樣,將寒江關固守得牢不可破,將那幫北陵蠻子打得落花流水,屁滾尿流地滾回老家去,我會乖乖地在家,等著爺爺回來”,沈月明扯著沈佑的袖子,眸子中閃過幾許擔憂,手指微微發抖。

一絲苦意浮上沈佑的臉龐,他搖了搖頭,冇有回答她,反而正色說道:“月兒,在戰場上,從來冇有常勝將軍,過去冇有,現在冇有,將來也不會有。爺爺也曾經曆過好多次生死徘徊。這次北境突燃戰火,陳兵我大顯邊境,何鎮又病得蹊蹺,絕非表麵上那樣簡單。本來,有你顧伯伯的臨川衛,可在金門、天水、德田、袁山等防線為爺爺壓陣,再加上糧草充足,物資豐沛,兵事自然無憂,但如今他卻……”,想起顧恒之臨死的慘狀,兩人在心裡都引為憾事,一代戰神冇有死在戰場上,反而折在自己人手中,顧恒之若是在天有靈,會覺得何等的悲涼!

“爺爺,廣平衛本為我沈家舊部,祖輩經營多年,寒江關亦是故地,城門牢固,易守難攻,您又是沙場宿將,對北陵的邊防軍務甚是熟悉,可為何這次出征您會如此憂心忡忡?”,沈月明猶豫良久,終於還是問了出來。

還有些話,沈佑並冇有說出口,其實他心中隱約覺得顧恒之的死,極有可能是衝著自己來的,從顧氏一族被連根拔起,再到此次北陵宣戰,平武侯何鎮之子突然暴斃,何鎮病倒,無法帶兵上陣,再到如今聖旨下達,一切都顯得有些不同尋常,而他,終究在沉寂十餘年後,重披戰甲,領兵出征。

沉吟良久,沈佑緩緩地說道:“十五年前,你莆一出生,雙親皆亡,彼時因一事被傳得沸沸揚揚,皇帝的猜忌之心達到鼎盛。為了讓你能夠平安長大,爺爺不得已,乞骸骨歸田,將廣平衛的軍權交給了何鎮,這次北陵大軍來犯,本該由他掛帥出征,可偏偏他的獨子突然暴亡,至今死因成謎。最令人感到蹊蹺的地方是,月餘前,北陵使者來訪,本意是為了商議兩國互開榷場之事,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卻冇曾想竟釀出此番禍端來”。

說到這裡,沈佑雙手握拳,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繼續言道:“月兒,如今你已及笄,長大成人,爺爺總算對你父母有了交代。此番出征,凶險難料,有些事情是時候讓你知道了,想我沈氏一脈,傳承近百餘年,血戰沙場,守家衛國,子弟幾乎殆儘,唯有你……”。

眼中隱有淚光閃過,沈月明早已紅了眼睛,青磚黑瓦的祠堂,清冷悲愴,看著供桌上累累的神主牌位,隻覺得漫天血腥撲麵而來,沈氏數代子孫用熱血和屍骨堆積出來的赫赫功勳,究竟值不值得?

“孩子,你一直以為是自己的出生,才導致了你母親的死亡,其實不然”,沈佑沉聲說道,“臨盆當日,你母親從皇宮出來的時候,已身中劇毒,油儘燈枯,若非你姑祖母在宮中接應,恐怕你連出生的機會都冇有”,他麵露悲傷,眼角發紅,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沈月明聞言,渾身一震,原來母親居然是中毒身亡,可她即將臨盆,為何還要去皇宮?究竟是誰下的毒手?

看著孫女悲憤的目光,沈佑一字一句地說道:“後來,爺爺動用了江湖上的關係才查明,原來你母親是中了一種叫做奪魂香的毒,這種劇毒與傳說中的幽冥碧相生相伴,若是日後你見到了幽冥碧,或許就能揭開你母親的被害之謎。你父親其實是,自殺而亡”,想起自幼聰慧卻早夭的長子,他不禁悲從中來,終於忍不住落下一行清淚。

沈月明驚聞當年慘事,忽覺一陣眩暈,她伸手扶住桌角,靠著牆壁緩緩坐下,淚眼摩挲間,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問道:“為什麼?究竟是誰?”。

沈佑苦笑兩聲,閉上眼睛,言道:“皇宮之中,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毒殺朝中重臣家眷,又能夠明目張膽地實施追殺,還能夠讓你姑祖母如此忌憚的,能有幾人?”。

皺緊眉頭,雖麵色如紙,沈月明的腦中卻快如閃電,轉得飛快,“難道是,金鑾殿上的那位……?”,一個清晰的念頭跳了出來,可是,堂堂的九五之尊,一國之君,為何會殺害母親?

沈佑微不可見地點點頭,道:“當年陛下繼位之初,便遭到了諸多質疑。很多人都說他名不正言不順,是靠陰謀篡權纔得到了皇位,不久後還發生了五王叛亂的事情。若不是聖文皇太後和賢親王,以及我等一眾老臣的力保,陛下想要坐穩皇位,怕是不易”,沈月明頷首,這種陳年舊事早已不是秘密。

“後來,不知從何時起,宮中流傳了一種說法,而且愈演愈烈,說是陛下矯旨繼位,聽聞先皇另立有皇位的繼承人,還將真正的遺詔托付給了雪衣侯的後人”,沈佑神色凝重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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