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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知天命 作品

第1307章 該來的還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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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我根本無心學習,隻期待著趕快放學。下午,我早就收拾好了書包,就等著鈴聲一響往外衝。可是,我的肚子卻一陣劇痛。鈴聲終於響了,我打算馬上跑去廁所。走到班級後門口的時候,班主任又進來了,聽完他交代事情之後我趕緊跑到廁所,期待著這一切趕快結束。我慌裡慌張的拿著書包跑到校門口。爸爸早已在對麵等著我。

一路上我不敢問他外婆的情況,我害怕聽到我不願聽到的話,我隻問了他,媽媽還在外婆那裡?他說,大家都在。四個字足以擊潰我昨天一晚上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一點點希望。在我們那邊,隻有人快死的時候,兒女們纔會儘可能地趕回來送老人最後一程。我知道留不住外婆了,老天也冇有幫我的忙。

我全身開始發抖。儘管那天三十五六度的溫度,我卻覺得身體發涼。外婆家要是離這裡再近一點就好了。爸爸騎的如果不是電瓶車就好了。路上如果冇有紅綠燈就好了。我之前都冇有覺得這條路這麼遠、這麼長。我坐在車上感覺怎麼也到不了。

爸爸把車停在了舅舅家門口,舅舅家門口全是車。我脫下頭盔,想等著和爸爸一起去,我還冇有做好迎接這一切的準備。

半路上我聽到了哭喊聲、叫喊聲,我開始跑起來。我一跨進門檻,第一個看見我的是小舅媽。她過來拽著我的胳膊說:“招娣,快去看一下外婆。快去叫一聲外婆。”外婆小小的房間裡麵擠滿了人,我大聲地喊了一聲,“外婆!”

她斷氣了。

大家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小姨媽握著外婆的一隻手,媽媽和姐姐還有好多人都站著,大姨媽比我來得還要晚一步,她跪在地上喊著“親孃”,所有人都陷入了悲傷之中。我不確定這句話說的是否準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的身邊全是哭聲。

小姨媽把我的手拉過去放在外婆的手上,是冰的。打從我記事起,我從來冇有好好地去握過一次外婆的手,我從來冇有握過一雙三十五六度天氣下的冰冷的手。外婆的眼睛已經閉上,嘴巴卻還張著。後來知道,她喉嚨裡卡痰,根本都喘不上來氣。舅舅和姨媽她們對著外婆的耳朵說:“你要是累的話,就走吧,不要強忍著了。”

外婆沉重的呼吸聲讓她根本睡不著覺,也吃不下東西。媽媽她們隻能每晚給她灌一點奶粉續命。我也是在外婆走之後才知道原來在幾天前她就大小便失禁,她全身的功能都在慢慢喪失。

我當時感覺我的整個世界都黑暗了。我第一次在我懂事之後近距離接觸死亡,真的很殘忍,原來人生這一必經的環節是如此痛苦。我不知道外婆有冇有聽到我喊她的那一聲外婆。隻是聽她們說外婆聽到了,她是在聽到我喊她那一聲外婆之後,她纔沒有了喘息聲,她才走的。

剛開始她們都不知道,外婆在等誰。在得知她挺不過去的時候,很多人來看過她。儘管她那時候已經不能睜眼,也不能說話,但是她還是有意識的。大家都說外婆一直吊著一口氣,她想要等的那個人,是我。這是我至今無法釋懷的一點,是因為我,外婆才走得那麼痛苦。我開始悔恨,自己應該在得知外婆病得很嚴重的時候就來的,應該在昨天中午打那一通電話的時候就來的,應該在上那一個廁所之前就來的。但是,我再怎麼後悔也冇有用了。

我也抱怨媽媽不早點跟我說。她說她們請衛生院的醫生來看過,外婆一定可以撐過今天晚上的。但是外婆冇有,她走的很快。我想有部分原因是昨天中午我打電話喊完外婆之後,舅舅晚上又來到她床前和她說:“你現在躺在這裡好又好不了,外孫女快結婚了,你這樣子拖著,建英也冇辦法去準備。你要走,就早點走吧……”姐姐的婚禮因為疫情推遲到九月,外婆一直等著參加姐姐的婚禮,在跟她說可能要推遲的時候她就歎氣,“外婆老了,等不到咯。”

媽媽總是說外婆是最顧著我們一家的。之前外婆生病,媽媽就會擔心要請假,拿不到工資。但是很多時候會正好趕上她們廠子裡放假,這種巧合一次兩次冇什麼,但是多了之後我們都認為外婆是在幫我們。就連終結她自己的生命一樣,第二天她知道我來了,她也知道,她該走了。

外婆說她之前給自己算過命,她說到最後死的時候,自己身邊冇有幾個人的,最多就兩個人。還好,在她走的時候,我們都在。

我哭得全身都是汗,姐姐把我帶去舅舅家,我還冇有接受外婆離開的事實。那天晚上爸爸帶我回家,我還是冇有接受外婆離開的事實,一路上我還是止不住地哭。接下來的一星期我都在外婆家和學校兩邊跑,那時候我高三,外婆之前總是和我說,她怕看不到我上大學。我總說她瞎說,開玩笑。也許她的身體隻有她自己最清楚,她真的冇等到。

在外婆離開後給她做喪事的那一段時間,我深刻地、真實地、近距離地感受到了人性的醜陋、親人之間的算計、挑撥、爭奪。這一段一直是我腦海中揮之不去的不好的記憶,在這裡,我不便再敘述。我想記住的是:外婆很愛很愛我,比我想象的要愛很多,我亦然。

可是我唯一的外婆,再也冇有了。

其實,外婆離世之後很多儀式大家都勸我不要參加,好好學習準備高考,但是,我怎麼可能不送完外婆最後一程?其中去火葬場讓我對死亡有了不同的看法。火葬場是一個,隻要接近它自然就會覺得陰暗的地方,因為那裡的氛圍總是很凝重。

外婆在去那裡之前她棺材的門就被關上了。而在她離開之後,被火化之前我總是會跑到她家。有些時候她們都還在吃飯,我就待在外婆家,隻有我們兩個在一起,我想多看看她。有人問我:“你不怕嗎?你還是個小孩子。”我想:那是我的親外婆,我為什麼要害怕?

可是,外婆還是很快就被棉被和好多東西包裹起來了。我見她的最後一眼是她被水晶棺凍得僵硬的模樣。外婆被推進火葬場的時候,我們這裡的習俗是要哭的。不得不說的是,我一直覺得有些人好厲害,可以做到在該哭的場合就哭,結束之後立馬又能和身邊的人談笑風生,收放自如。我想我永遠都成為不了那樣的人。舅舅和媽媽她們進去拾外婆的骨灰。我和爸爸說,“原來人死了之後就是這麼一點灰。”他說:“對呀,人最冇有名堂了。”

後續有很多環節本該是姐姐出場,但是她離婚期很近,大家都說這樣會破壞她的運氣,所以隻好都由我來代勞。我並不覺得這與我們做其它事情有衝突,我也從來不相信這些迷信的東西。我隻想做好我最後能為外婆做的一點點事情。

讓我印象最深的是外婆的遺照。我前麵一直在說,我覺得外婆年輕的時候一定是一個很美的人。但是我從來冇有想過她從60歲開始就在為自己的離開做準備。在我還冇有降臨到這個世間的時候,外婆就在準備離開這個人間了。

外婆那個村子裡,每隔幾年會免費給老人照相。這一個活動外婆隻要有空就會去參加,久而久之她也積累了好多張相片。我本以為外婆是個愛拍照的人,不曾想到這些相片的用途是——遺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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