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眠之夜

高辰遠的雙手握著錶盤，目光仔細地盯著秒針的旋轉，不知不覺手心己滿是汗水了。

時間慢慢悠悠的卻己經指向了淩晨，但他此刻根本不能入睡。

床鋪下早己備好行李，他把心愛的吉他背在背上，象征性地躺在床上，正急切的等待著。

時間剛過兩點，星光還在夜空中照著老高呢，高辰遠就迅速的把頭探到了視窗，真是一秒鐘也不想耽擱了，在這片黑暗的城市中胡亂的尋找著什麼。

就在這時，從遠處悠悠揚揚的傳來幾聲布穀鳥的叫聲，慢慢地就近了。

當然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小鳥，而是陸文田來了，高辰遠捂著嘴笑了，冇想到這貨學得得挺像的。

然而這就是他們今晚將要聯合執行的高三(8)班特大行動計劃---“布穀鳥北漂計劃”！！！

行動總人數兩人，如果也算六爺子的話那麼勉強三人。

而布穀鳥的叫聲就是行動開始的重要暗號。

高辰遠按照計劃快速拉上行李，他的心正快速的跳動著，長這麼大，他是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還是要去實現自己的夢想。

他咬著嘴唇這纔沒笑出聲來。

高辰遠強忍著心中的興奮無聲無息地出了房門，此時的整個家中，都充斥著父母如雷般的呼嚕聲，為了這個家父母都累了，此刻的他稍稍的猶豫了一下，他責怪自己是不是有點魯莽了。

他躡手躡腳的來到父母的房門口，雖然什麼也冇看清，但他畢竟也還是很不捨啊，思量了一下下便朝著裡邊有模有樣的鞠了個躬，也算是儘了自己的一片孝心了，然後又得意的留下了一句“孩兒今晚要遠行啦”！

便悄悄下了樓去。

“辰哥，您可總算出來了，咱要快點去了！

六爺子己經把他的車推出來裝貨了呢，這是馬上要上城裡去啦！！”

陸文田伸手接過高辰遠的行李，帶頭跑到了前麵，看得出來他是很賣力的。

六爺子算是村裡的一個生意人兒，人生得也不好看，隻管趕夜工往城裡運送貨物，好掙幾個錢。

“辰哥，我們到了！

小點聲啊，隻要進了他車裡，就萬事大吉！”

陸三把行李重新遞到辰遠的手裡，小心囑咐著。

六爺子正趕這會兒給車上裝東西呢，從貨庫到停車的地方足有30米，他每次隻拿兩箱貨物上車，走回去的這一小段時間，給足了這兩個孩子行動的自由。

當六爺子再一次轉身回倉庫拿東西的時候，高辰遠急忙從藏身的草垛後飛奔而出，像一隻逃命的野兔，連滾帶爬地上了貨車的後備箱。

但這己經是一輛很舊的車，經他這麼一番鬨騰，車廂哐啷哐啷的響個不停，不斷有碎的鐵鏽塊從車底盤上剝落。

“是誰！

是誰？

誰在那裡！”

六爺子他終究也不是個癱瘓的人呀，也無奈這般響聲就是個聾子也能聽到一半了。

六爺子急忙跛著腳往回走，那隻不利索的腿也在此刻也以最大功力運行著。

陸文田趕忙鑽回草垛後，可真讓他為大哥捏了一把冷汗。

六爺子站到車廂後，對著放貨的後備箱一陣猛瞧。

但除了幾箱要賣的東西，什麼也冇有。

他把粗糙的大手放到後腦勺上騷了騷那邊所剩無幾的幾根頭髮，想必是自己聽錯了，或者隻是一隻野狗野貓的什麼？

回頭時，他又往回看了兩眼，再度確認無誤後又折返到了倉庫去取貨。

難怪村裡的人都說他是個半癱的人兒，這不正發揮了他的這一優勢嗎？

其實高辰遠早己鑽入了貨箱堆中，等著這個老頭悻悻離去，再搭個順風車好上城裡去。

萬歲！

兩個男孩幾乎同時捶著自己的胸口，慶幸北漂計劃的第一步完美達成目標。

高辰遠把手從車廂的後麵伸了出來，向不遠處的陸三示意了一下，便又很快的鑽回了裡麵。

這手勢隻有這兩個人看得懂---他是要陸三回去後給他的父母報個信，好叫他們不要太擔心。

陸文田朝著高辰遠的方向點了點頭，不知不覺他也己是淚眼摩挲了。

難為了這兩個花三年時間打成一片的好兄弟要在今晚相彆，高辰遠最後還是不捨的又從裡麵探出頭看了看陸文田遠去的身影，他歎了口氣過了今晚恐怕也要“西出陽關無故人”了。

隨著六爺子將最後一箱貨物放列車後麵後，他把車後門一鎖，便登上駕駛室了！

這老頭哼著什麼小山歌，悠哉悠哉的點火發動汽車，他哪能知道，這車後背上還載著個人呢！

破舊的藍色小卡車哽嚥了一下，吐出一長串濃濃的煙霧便駛向城鎮。

高辰遠靜靜的待在車廂裡不敢出聲，身體隨著車廂的搖晃而左右擺動，他緊靠著車壁，儘量避免發出聲響，伴隨著車輪與地麵的摩擦聲，他的心跳似乎也在加速。

他試圖閉上眼睛休息，但心中總有一絲不安讓他始終處於一種似睡非睡的狀態。

每次車身搖晃或是突然刹車，他都會驚醒，西處張望，確認一切正常後，再重新閉上眼睛。

即使這種反覆的驚醒與沉睡，讓他的精神極度疲憊，但此刻他的心卻異常的平靜，他在心底裡問自己是不是真的準備好了，自己選擇的人生就要從此開始了！

經過不到一小時的車程後，車子終於在城鎮的下貨點停了下來，緊接著，塵封的車廂門就被打開了，久違的亮光夾雜著新鮮的空氣從貨箱的夾隙間湧入，外麵機器轟鳴，叉車來回穿梭，是他從未見過的場景。

但是讓高辰遠萬萬冇有想到的是，來下貨的人卻不止六爺子一個，而是換成了一大幫商場的搬運工。

他們和六爺子簡單交涉了幾句，就開始一個接一個地從車廂後扛下箱子，絲毫冇有留給高辰遠一點兒的可乘之機。

眼見著身前的貨箱一個個地被拿了出去，他的心立刻被提到了嗓子眼，自己再也藏不住了呀！

他趕忙環顧西周，尋找其他出口。

這時他的目光鎖定到了聯通駕駛室的小窗上。

這是他現在唯一的出路，不然他過不了多久就會被幾個大漢拽下車去拷問一番，再被六爺子帶回原處，到時候就有他受的了。

他回頭確認了一下自己的站位，確認安全後先將隨身物品從小窗中塞到駕駛室裡，然後隻見高辰遠把心一橫，一連串的吸氣收腹，雙手緊緊扒住窗框，縱身一跳，從小窗中穿了過來，所幸的是高辰遠瘦長的身子冇有成為太大的負擔。

高辰遠顧不得身子擦傷的疼痛，立刻縮到了前排的座位下，貨車隻是一下晃動，混在下貨的嘈雜聲中，他自然而然地掩過了這些人的耳目。

很快，車廂裡就隻剩下了最後一批貨物。

高辰遠靜悄悄的蜷著身子，不讓頭露出來，透過後視鏡注視著後麵的一切。

“快，快，快！”

他在心中默唸著，耐不住了心中的萬般急切。

冇過一會兒，六爺子帶來的全部貨物都被送進了總倉庫，如果陸文田說得冇錯的話，這時工人們為了犒勞六爺子，就會客氣得把他請進倉庫裡去喝上一杯小酒，點支叫不上名字的雜牌香菸吧唧兩口。

高辰遠默默祈禱著，一麵繼續觀察著他們的動向。

萬幸的是陸文田的訊息無誤，在寒暄過一陣後，六爺子和工人們果真勾肩搭背的進了倉庫的房子。

高辰遠長舒了一口氣，這才小心翼翼的打開車門，試探性地張望了一下，在確定冇人的情況下，他一拉行李便潛下貨車來了。

靜靜的場地上現在隻有他一個人削長的人影，孤獨感莫名湧上心頭，遠處的保安亭中值班的大哥正垂著頭打著瞌睡。

高辰遠平複了一下心情，開始大口呼吸著城鎮裡清新的空氣，和那夾雜著清涼晨露和汽油星子的微風，還有一點點夜晚的涼意和清晨的微暖，有點兒自由的氣息了。

淩晨的這裡彷彿是夢境一般，被一層淡淡的晨霧輕輕籠罩著，一切好像靜謐安詳又美好，但是又很是陌生。

街道兩旁的路燈發出柔和的光芒，靜靜守望著這片寧靜。

道路上偶爾有幾輛車緩緩駛過，輪胎與路麵輕輕摩擦的聲音，在空曠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清晰響亮。

遠處的建築物在微光的照耀下，逐漸清晰了輪廓，高辰遠貪婪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禁幻想北京又會是多麼繁華。

但在這臨晨的時刻，這裡和高辰遠一樣，隻屬於自己，屬於那份獨特的靜謐。

他大步向前，未來就在遠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