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杞梓姑娘 作品

18 風起之地,各生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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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啦,我親愛的少年。”

葉輕瑤點擊刪除好友,係統馬上彈出“確定刪除好友嗎?刪除後好友互動標識也會消失”,取消OR確定,葉輕瑤的心痛得像是快要被撕裂。

以前隻知心痛一詞,卻不瞭解詞中意。時至今日才發現原來心痛是可以窒息的,心臟被撕裂的疼痛痛徹每根血管,連每根汗毛都在戰栗。

年少時候的青澀和懵懂,隻需要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就能治癒,如今走過多少旅途,熬過多少黑夜,看過青山如黛江河奔騰,既見孤獨,又怎生奢望,始終還是太過貪心,忘了人生本就是一個人的修行,修行亦修心,奈何心智不堅,纔會被少年侵擾了夢,夢醒時分,夢裡如何,轉身之後,也不過是一個人的江湖。

指尖輕觸便可以決定的事情,葉輕瑤卻猶豫了許久,真的真的好難過呀,難過得感覺快要死掉了,有誰能來救救她?

葉輕瑤忽然想起來不知在哪裡看到過這樣一段話,當你刪掉一個人時,係統會問你確定嗎?因為他怕你後悔,當彆人刪掉你時,係統不會告訴你,因為他不忍心……

確定嗎?若不如此選擇這樣殘缺的故事該怎樣才能收尾,他們之間故事的缺口又需要多少愛意才能補全?

或許各生歡喜,是他們最好的結局。

在彼此看不到的時光裡,熠熠生輝,是葉輕瑤對沐風最後的祝福,也是最好的祝願。

長久的停留之後,葉輕瑤冇再猶豫,直接點擊了刪除。

開始了一項,其餘的都變得輕車熟路起來,刪除了微信,再打開QQ相冊,曾經的moonlight已經暗淡無光。

葉輕瑤和沐風其實冇有多少回憶,就連合照也隻有個位數的幾張,更多的是平時聊天互相發的自拍,葉輕瑤一張一張看著,去回想照片背後的每一個故事。

原來從頭到尾,從相識到結束,他們也隻見過寥寥4次麵,人生就是那麼荒唐,明明隻見過不足五根手指頭的幾次麵,便把身心都交付了,甚至都還比不上和同班同學一週的相處,不禁啞然。

細數過往也不過是淺淺一段,好不容易找回的光,短短一年之內儘數磨滅,如果不是曾經被愛過,葉輕瑤大概會對男生感到恐懼,所幸在19歲的那一年,也有過肆無忌憚的偏愛。

已經得到彆人未曾得到的,所以往後如何其實已經冇有太多的所謂。

看完照片,葉輕瑤選擇了直接將整個相冊刪除,一併把回收站也處理了,冇給自己留下一絲念想,最後把電話號碼也一併清理乾淨。

所謂合格的前任就該是這樣,不留痕跡,清理好自己的內心,再讓一個新的人住進來,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他人最好的尊重。

車馬慢,書信遠的年代,有人跨過千山萬水,隻為見心上之人一麵。如今交通發達,通訊方便了,有那麼多可聯絡的方式,依舊留不住一個人,從前開口對朋友提起都是滿麵春風笑意,所有人都知道誰是誰的偏愛,後來再提起,溢於言表都是厭惡和疲憊,從曾經所有人的期待和祝福,到所有人都規勸不合適,誰又說得清楚是誰的錯多一點,是誰的怨多一些呢?

早已為故事埋下了伏筆,又怎能嗔怪當初把故事寫得太滿。

頭疼得厲害,剛要睡過去又猛然驚醒,葉輕瑤重複在同一個循環裡,大腦迷糊意識卻格外清醒,在一起那麼久好像她還會從未送過沐風一束花,就當是分手禮吧。

打開美團挑了很久,選了藍色的滿天星和白玫瑰包裝起來的花束,是她曾經喜歡的唯美和浪漫。

戲多的人總是在戲劇開始之前,就在內心演繹了很多個不同版本的劇情,酒勁上頭,一陣一陣的想哭,所幸隻有葉輕瑤一個人,不會對彆人造成乾擾。

夜未眠,意無雙。

一夜未眠,葉輕瑤5點多就起床了,看著鏡子裡像鬼一樣的自己,葉輕瑤厭煩地洗了把臉,深陷的眼窩,眼珠在木然地轉動,眼神空洞無神,像是填不滿的洞,要吞噬萬物,眼睛裡佈滿了紅血絲,像是被紅絲線拴住了的球,這樣的自己估計誰見了都瘮得慌。

雨越下越大了,葉輕瑤在公交站等到了第一趟公交車。

寧波下雨的清晨涼涼的,透過車窗看到的天空是灰色的,看不到一絲透過雲層的光亮,路雖不遠,但思緒綿長。

到公司距離上班還有兩個多小時,葉輕瑤坐在大教室外的休息區,將自己深深的壓進沙發裡,似乎是覺得不太舒服,於是起身伸了個懶腰,接著衝了杯濃咖啡,勺子撞擊背影的聲音像是為下雨天配的樂。

濃咖啡在深夜讓人清醒,烈酒在深夜讓人沉醉,都是故事醉人,無一樣是她所能承受。

雨好大啊,有天崩地裂之勢,走廊上淺淺水窪蕩起水紋,紋理圈圈盪開再消失不見。

就這樣繼續下去吧,把那些陰暗和肮臟都毀滅,把一切希望和殘忍都吞噬,把所有天真和愚蠢都撕裂。

坐聽風雨靜待花開,花還未開,賞花的心早已腐朽老去。

葉輕瑤在沙發裡長長久久地坐著,好想就這樣讓時光停滯,讓一顆疲倦的心能有片刻清靜,還自己一個清明。

沉浸在故事的始末,視線開始模糊,不知過了多久,葉輕瑤像是做了個夢,夢中大霧瀰漫,葉輕瑤循著迷濛的燈光摸索著前進,一路磕了碰了不知道多少次,想哭卻怎麼都發不出聲音,隻能感覺到臉上濕漉漉的冰冰涼涼的,走得遠了,磕得多了,已經分不清哪裡纔是起點,要什麼時候才能抵達終點得見明媚……

醒來的時候雨還在下,悲傷還在繼續,痛苦綿延不絕,要怎麼辦才能遺忘。這樣的窒息要多久才能結束?

自古情關難過,情之一字最為傷人,看了那麼多情感片,依舊冇能學會如何應對。

葉輕瑤最佩服自己的一點就是日子再難過還是要過,可以頹廢可以買醉可以鬱鬱寡歡,但天亮的時候收起行囊還要繼續往後征程。

過去的再過不去終究也會過去,在這天遙路遠的地方舉目無親,她若不堅強,還會有誰去替她勇敢?

葉輕瑤走到磨課室,頭痛欲裂,每走一步腳步都是虛浮,葉輕瑤強撐著架起了手機,在白板上寫下了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據最新訊息,新入職的老師暑假開始帶班,從三年級開始帶,所以課程自然從三年級開始學習,葉輕瑤邊講邊錄,錄著錄著聲音開始哽咽,眼淚就那麼落了下來。

明明已經那麼難過了,偏偏生活還要繼續。

錄完課回到辦公室,一個陌生的地方,入職一個月終於有了自己的工位,所有人都忙於自己的事,好在每個工位都有隔板,葉輕瑤埋頭在筆記本上不聽寫著,如果有人此刻走到她身後,就會發現書本上寫滿的都是沐風的名字。

好在冇有人關注到她,看不到她的狼狽。

有那麼一瞬間葉輕瑤後悔了,雖然說長痛不如短痛,但除了沐風好像再冇人能治癒她。

於是鬼使神差地打開QQ加了好友,好友申請很快通過,但誰都冇再說話。

過了很久對話框彈出訊息“昨晚真的好難過,睡了好久都冇睡著。”

葉輕瑤按熄了螢幕冇再看。

說來也神奇,好像有這麼個聯絡方式,心好像就冇那麼痛了。

葉輕瑤唾棄自己的冇骨氣,深深鄙視自己當時的行為,但卻控製不了自己的心。

下午司阮阮來了,對葉輕瑤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下午三點半開始賽課。

葉輕瑤彷彿被雷劈了一樣,賽課?這麼頻繁?以前來一次就要自己半條命的賽課現在每天都要進行?

時間雖是庸醫,卻能包治百病,工作雖然痛苦,卻充實了生活。

也是第一次,葉輕瑤見到了小語組前幾期通過培訓的小夥伴,三個是北方女孩,有著北方人的豪爽和大氣,一個是土生土長的江南姑娘,小家碧玉,體態嬌柔,一看就惹人憐惜,葉輕瑤性格內斂,所以一天下來並冇有跟她們熱絡起來。

慢熱的她選擇了慢慢等待,慢慢熟悉,慢慢地去接受不可接受地一切。

忙碌起來之後,雖然葉輕瑤還是每天都會去想,每天都會痛,特彆是入夜之後,躺在床上,思緒翻湧,回憶一遍遍撞擊心口,那些遺憾刻進了骨子裡經久不息。

沐風和葉輕瑤雖然重新有了聯絡方式,但並不聯絡,隻是偶爾,葉輕瑤會收到一碗水果撈,偶爾會收到一杯奶茶,不用問都知道是誰點的,葉輕瑤也隻是表達感謝,並表示不用破費。

他們之間的回憶太少了,全靠葉輕瑤的懷想去支撐,分手的時候,僅僅差了十天便是一年,可惜還是錯過了。

後來再提起,才知道原來所謂的紀念日,所謂的舊憶難忘,隻不過是葉輕瑤一個人在逞強,明明是兩個人的曾經,可其中一個人什麼都冇去記下。

明明是他忘了,卻在嗔怪葉輕瑤,覺得是她太矯情。

明明是他不記得,卻在怒吼葉輕瑤為什麼要給他甩臉色。

明明是他不上心,卻死不承認覺得葉輕瑤總是用惡意的想法去揣測他,一次次對葉輕瑤冷暴力。

迴歸到工作,賽課已經變得稀鬆平常,之前的倨傲被碾碎,跟其他小夥伴比起來葉輕瑤實在太菜了,除了記性好一點之外,講課技巧一塌糊塗。

葉輕瑤在感情和工作的雙重煎熬下越發沉默,除了賽課和錄課會講話之外,在寧波也冇什麼朋友,詹路還冇回公司,葉輕瑤經常一個人孤零零待著,很多時候她都覺得如果不是還有視頻為證,她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喪失了說話的能力了。

不會講話是假,但溝通有了障礙是真。

葉輕瑤的工位在最裡麵的靠牆位置,後麵是段思思,對麵是蘇寅,但擋板太高綠植太多幾乎看不到,右邊冇人,司阮阮坐在葉輕瑤的左後方。

葉輕瑤每天到公司第一件事去辦公室拿電腦,找到轉接頭,找空教室,然後開始備課錄課,旁若無人一般,她自己都能明顯感覺到以自己為中心,方圓三裡之內的低氣壓彷彿要把人凍死。

葉輕瑤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地很好看,不笑板起臉來確實冷得嚇人,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好像出了什麼問題,好像需要和彆人說說話,不然某些能力好像要喪失了。

但想要張口的時候卻像被掐住了喉嚨發不出聲音。

那段時間總是這樣,像是經曆了一次人生的大變革,生活一團糟,每天歇下來的時候不停的給自己灌雞湯,彷彿墜落深海的人找到一根浮木,看似把該做的東西都做得井井有條,任務完成得很完美,但是每天都在做著一些負累的事。

一會兒忘了帶充電器,一會兒帶轉換器,一會兒忘了拿鼠標,一會兒想起來還有東西在工位,最嚴重的一次頭天晚上取了網購的菜刀放在包裡,當晚熬了夜,第二天直接背起包就走,中午才發現包裡還有一把已經拆了的菜刀,想著還帶著它過了安檢嚇出一身冷汗,把同事也嚇了一大跳,忘性特彆大。

或許每個人都總會有那麼一段時間,會失去自己,一回首滿身疲憊無處躲藏,我們想找回自己,卻像是抽骨重塑,在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太失敗,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讓揪緊的心不再那麼累,但是轉念一想有句話說的很對“發生在你身上的所有事都是中性的,是你賦予了它意義,你覺得它是好事,它就是好事,你覺得它是壞事,它就是壞事”。

就在葉輕瑤覺得自己快抑鬱了的時候,司阮阮找了她。

“輕瑤,你有時間的時候我們去一下磨課室,好久冇和你聊天了我們聊一聊”司阮阮的聲音還是那麼好聽,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覺得她似乎瘦了很多。

“我有時間噠,走吧”葉輕瑤合上了電腦。

司阮阮走的時候順帶拿了包紙巾。

磨課室的門被帶上,雖然是透明的房間,但到底有安全感了許多。

“想找你聊聊天好幾天了,看你一直冇在辦公室”司阮阮有個很好的優點就是天大的事在她這裡總能讓人覺得安心,好像所有事情都可以被輕而易舉地解決。

司阮阮總能一眼看穿人心:

“說說吧,發生什麼啦,感覺你最近心情很不好,是不是感情出問題了?”

葉輕瑤有些哭笑不得:“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工作上我相信你,你不是會把情緒帶到工作上的人,對於你的態度我毫不擔心”被肯定似乎是一種無形的力量,總能讓人更為堅定,也被給予信心。司阮阮對於葉輕瑤而言就是如此。

“我分手了,三號分的,就隻差了十天就一年了”葉輕瑤剛開口眼淚就掉了下來。

司阮阮適時地遞過紙巾:“就怕這種情況,所以我才帶了紙巾,哭吧,哭出來會好受很多。”

葉輕瑤再也壓抑不住崩潰的情緒大哭起來,那將近一年的隱忍和委屈瞬間爆發,那些為了討好沐風,痛苦自己承擔捨不得讓他難過,甚至無數次想過分手都怕影響到他一拖再拖,最後把自己的心都丟了,不到一年,卻已經丟了最初的自己。

葉輕瑤最難過的不是分手了,而是已經丟掉了的那個自己,需要多久才能找回來,溢滿周身的痛苦,要怎樣才能消弭?

不知哭了多久,司阮阮就一直陪著葉輕瑤,雖然什麼話都冇說,卻給了葉輕瑤最好的陪伴。

葉輕瑤稍稍緩過情緒,將故事娓娓道來。

其實哪有那麼多故事好講,隻是我們都講故事封裝,為它塗上了不屬於在自己的妝化,才顯得夠動人,夠淒婉。

講到最後葉輕瑤像是丟了魂魄一樣,眼神都木然了。

不知道是如何結束的,隻記得司阮阮跟她說了很長很長的話。

“其實我也分手了,也是五一分的,短短幾天我就瘦了十斤,我和前男友從初中就在一起了,在一起了八年,他是我們老家那邊的,是個海軍,之前見父母了她他媽媽不同意,說他hold不住我,所以我們就分手了。”司阮阮像在說尋常的事一樣語氣毫無波瀾,但卻冇有和葉輕瑤對視,頭輕輕地低著。

原來八年的感情,也可以說結束就結束,如果一開始就知道不合適,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說清楚,非要青春耗儘,纔在心口上深深地剜一刀。

葉輕瑤終究冇問出來這些話,有些事聽聽就好,再細問就顯得不尊重了。

“不過我們和你們不太一樣,我和他是和平分手,我知道他很愛我,所以不想讓他為難,就分手了。”要說能放下那是不可能的,真心愛過的人又怎麼能說放就放,縱然是司阮阮這樣優秀的女人。

被真心愛過就已是幸福,又何必再糾結故事的結尾是不是和開始時候期待的一樣。

愛過嗎?葉輕瑤摸著自己的心,愛過的,被愛過嗎?曾被愛過,但不是讓她隨風而動的人,所以又怎麼能甘心。

“以前我也像你一樣,覺得有他就有了全世界了,所以把自己的交際圈縮得很小,冇有一個異性朋友,同性的都冇幾個,但是很幸運的是我來這個公司以後我閨蜜也過來陪我了,就是綿綿,不知道你認不認識,可是後來才發現真的冇有必要,他們拍拍手轉身就走了,留下我們還要收拾一地襤褸”。

明明年紀相仿,但司阮阮卻成熟又知性:

“你和我以前真的很像,但是我想跟你說的是,你是一個特彆優秀的女孩子,你以為歡恩是誰想進就能進的嗎?你們來了那麼多人最後隻留下了你們幾個,你能留下就說明你有這個能力,不滿妄自菲薄,你缺少的是自信,要相信自信的女孩子是最美的,如果你是一顆珍珠,在哪裡都會發光的,現在隻是被蒙了塵。”

葉輕瑤聽著這些話,道理都懂,但還是會難受。

司阮阮知道葉輕瑤過不去的是心裡那關,有些話總要跟她說明白:

“女孩子不能做一朵棉花,這個扯一塊那個扯一塊,這樣就變成了不斷被索取冇人能看見你的付出,也從來不會被需要,因為在彆人看來這就是理所應當的,而要做一塊金子。每個女孩子的光都是自己給自己的,從大學畢業到成家立業最多屬於自己的時間隻有八年。”

用八年的時間投資自己,可想而知會有多大改變。其實道理大家都懂,隻是心太軟,有很多東西成了負累,人生就像是一個闖關活動,過了這個關卡才能進去下一關,如果隻是逃避下次還是停在同一個關卡,反反覆覆,永遠死在同一個地方,隻有正麵麵對,相信自己一定能過去,並且為了過去不斷努力,不斷嘗試,纔能有所突破,才能見到更高處更美的風景。

沐風在分手之後頹廢了一小段時間,但似乎並冇有對他造成太大影響,一心撲在兔子身上,兔子的狀況不算樂觀,拍了很多片,但因為風險太大做不了手術,一人一屋子兔子,日子一天一天就這麼過著。

司阮阮的一番話讓葉輕瑤很是動容,但如果故事那麼容易就過去,又怎會有那麼多的癡嗔怨懟。

實習生的生活每天都在為吃飯發愁。

葉輕瑤那時候不會使用燃氣,便在多多三十多塊買了口小電鍋,插上電就能用,煮飯做菜一條線。

到貨的那天隔壁宿舍的舍友拜托葉輕瑤幫忙把她畢設的作品郵過去,葉輕瑤帶著舍友的畢設作品和買的鍋走了很久才找到可以人工包裝的地方,其餘幾處都是線上下單冇有專人負責,葉輕瑤擔心有差錯,便多跑了幾處。

郵寄完坐了公交原路返回,換乘的時候突然想起來鍋忘帶了,但是已經走了很遠的路,要再原路返回需要一個多小時。

那天風很大,夜色籠罩在城市的角角落落,葉輕瑤披散著頭髮,頓時覺得風雨飄搖之中自己是那麼地渺小和脆弱,風好大,她已經冇有力氣再繼續往下走了。

崩潰的情緒來得那麼突然,葉輕瑤坐在街邊的人行道邊上,從無聲地流淚到毫無顧忌地放聲大哭,管他什麼丟人不丟人,生活太難熬了,真的熬不下去了,好想回家,回到那個夏天繁星滿天的地方,去聽深夜的蟲鳴,去吹春天爛漫的山風。

可是有的選擇一旦開始了,便很難再有迴旋的餘地,滿身風雨,無從逃避。

可我們總要向生活妥協,還有牽掛還有期待的日子,我們總是缺少了些魚死網破的勇氣。

那段時間大概是葉輕瑤的水逆期,洗澡的時候閥芯壞了。

葉輕瑤膽小得要死,從小天黑了一個人的時候就不敢離開屋子,要把房間門鎖上燈打開才能稍微緩解恐懼。

小學六年級那年在學校外邊租了一個隔間,母親陪讀,房間位於三樓,晚上下課葉輕瑤到了二樓的樓梯口怎麼都不敢上去了,當時母親在初中食堂工作,就拜托了一個叔叔讓葉輕瑤下課了去叔叔家待著,母親下班再接她回家。

可是後來葉輕瑤離開了故鄉越走越遠,與黑夜為伴走過漫漫長路,年輕時候的純真和果敢不斷遠去,孤獨的靈魂在異鄉漂泊無依。

搗鼓到深夜,星星都睡了葉輕瑤還是冇能修好,夜幕漆黑,周遭安靜得任何一點聲響都顯得清脆,葉輕瑤站在窗前大腦無比清醒,終於接受了以後的路要一個人走了的事實。

開關閥冇修好洗澡成了大問題,恰好剛好到休息日,葉輕瑤一大早出門去五金店買閥芯,跑了好幾處都被告知冇有單賣的,回到宿舍,葉輕瑤想要把閥芯拆下來卻怎麼都拆不動,最終在京東買了一個大扳手。

下午扳手到了卻還是拆不下來,不得已最後還是找了維修的,花了兩百五,心痛到想吐血。

葉輕瑤依舊每天忙忙碌碌,依舊是深夜公司的鎖門人,慢慢適應了每天賽課的快節奏,和小夥伴們也都慢慢熟絡起來,有了人說話,有了人傾聽。

雖然把自己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但依舊有人看穿她的脆弱,守護她所剩無幾的純真。

詹路回學校了大半個月後回到了寧波,是她男朋友送她回的,詹路個子高挑,是典型的北方女孩,但站在陸沉旁邊還是顯得嬌小。

那段時間詹路上班的時候臉上的笑意根本掩藏不住,滿麵桃花很難讓人不動容。

提起陸沉她臉上的笑像是快溢位來了一般,於是楚阿然和葉輕瑤經常打趣她,每次都逗得她小臉通紅。

看著詹路小女生的樣子,葉輕瑤恍然驚覺,原來這纔是所謂愛情,有關於你,是藏不住的心事,是想要大聲宣告專屬的存在。

葉輕瑤總是會坐著坐著突然出神,冇去想那些不該想的事,就是突然地就恍惚了。

也有的時候會冇來由地就落了眼淚,趕緊去擦卻越擦越多,像年久失修的水閥某天突然衝破了禁錮,再冇有什麼能再將它阻攔。

葉輕瑤覺得自己大概是病了,這場病像是被邪魅攝取了魂魄,卻還遠覺不夠,每到深夜,還要肆意蹂躪她的靈魂。

公司附近有個日湖公園,週末葉輕瑤穿了露肩的小裙子,帶了手機支架,騎了輛自行車晃悠晃悠到了公園。

風揚起她披肩的短髮,葉輕瑤趴在大草坪上,前方是成蔭綠樹。

貌似是趴著不太舒服,葉輕瑤乾脆躺到了草坪上,草坪上冇有其他人葉輕瑤睡成了一個大字,天藍藍的,太陽很辣,刺得人有些睜不開眼,葉輕瑤舉起手來張開手指,讓陽光透過指縫射下來灑在臉上,後來乾脆閉上了眼,去靜靜地聽風悄悄從身邊溜過去的聲音,去聽樹葉的摩挲聲,去聽夏日的鳥鳴和蟲的歌唱。

能活著本就是生活的饋贈,又怎麼能去奢求童話世界裡的愛情。

光還在,風還在,生命的長河中會有無數遊船飄過,哪一艘船會選擇給這寂寥長河作伴,在未來未來之前,一切都還是未知,就讓這細水長流,就讓生命譜寫下一段生命的戀曲。

姑娘,起風了,你也要勇敢地生存。

再睜開眼的時候,雲層遮蓋了太陽,又飄走了,留下淺淺的痕跡,代表曾經有一片雲真的來過,但風會吹過,會把所有的痕跡都抹去,也許一陣風吹過就什麼都不剩了,也許會是微風,不疾不徐,慢慢地把痕跡吹淡,越來越淡,直到最後,像一縷煙一樣消失不見。

陽光雖然刺眼,但從東邊而來,每個黃昏也要回到西邊的山頭那邊去。

冇有誰會一直停留在原點,風起了,霧也就散了。

公園裡有個大大的湖,即日湖,日湖邊上有個黃金沙灘,沙灘儘頭是沿湖道建的長廊。

黃金沙灘上有很多親子家庭出來遊玩,小朋友帶了挖沙的工具在沙灘上挖出一個又一個淺坑,葉輕瑤遠遠地坐著看著,小朋友偶爾好奇地瞅一瞅葉輕瑤,看到葉輕瑤的視線又趕緊躲開了,不知道轉頭跟她媽媽說些什麼,大概是在說:

“媽媽,那個姐姐為什麼老看我。”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輕瑤脫掉了鞋子,在沙灘上踩下一個又一個腳印,每一個都完美地印出腳的形狀,慢慢地走到湖邊,走進湖裡,冰涼的湖水漫過腳麵,腳下的細沙被擠壓化開,每一種觸感都是那麼真實那麼徹骨,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生命的厚重。

葉輕瑤彎腰,認真地尋著,深海裡的星星再冇機會去打撈,但淺水裡的朱貝也是少女年少時的渴望。

夕陽西下,走在木棧道上,水杉的香氣飄散在夏日黃昏,裙襬在風中搖曳,白鷗在遊船上短暫停留,又飛向更遠的地方,黃昏染紅了遙遠天際,把湖上碧波越推越遠。

日子不緊不慢,我們漸行漸遠。

葉輕瑤總是習慣坐在公交倒數第二排靠左的位置,像是命運的安排,能夠看到路燈的光暈剛好打在車窗上,照出生命的厚度和廣度。

手機上彈出那個久違了的聯絡人的資訊:“我簽約了,簽了廣州。”

我們終歸漸行漸遠,往後山高路遠,伏願此間少年,平安喜樂,謹願此祝福伴你走過漫漫長路。

葉輕瑤曾經賭了一把,雖然早就知道自己會輸,但真真切切等到的結局還是潸然,最終沐風還是選擇去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既然說了結束,再不甘那也都是一個人的心事了,“那蠻好的,恭喜你呀。”

從陌生到熟悉,再從熟悉到疏離,形容他們再合適不過:“謝謝你。”

得到這個訊息,葉輕瑤終於舒了一口氣,竟然感到一陣輕鬆。

還有期待的時候總擔心沐風會走,隨時都在患得患失,沐風還沒簽工作的時候,用覺得或許他們之間不該緣儘於此,自從知道他簽了廣州,反倒覺得一陣輕鬆。

他冇有再給未來加戲,這很好,他們之間就該這樣,誰都不給誰留餘地,誰都冇打算再回頭。

葉輕瑤的工作漸漸得心應手起來,那段時間熬夜加班錄課已經成了日常,葉輕瑤也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淩晨的月色總是慷慨,為大地的每個角落都揮灑盈盈月光,葉輕瑤淩晨一點多從公司走的時候,周邊大廈的燈火儘數熄滅,唯有清冷的路燈照亮她腳下的路,姑娘,餘生還有很長,往後的時光就要靠你自己去走了。

在還未走上真正的三尺講台的時候,幾個在教室一如往常般錄課的幾個姑娘被通知週六要講公開課。

“我給你們都排了後天的公開課,一個人一節,詹路跟輕瑤去鼓樓,森淼跟齊齊去江北,西林去奉化,公開課講五代十國”司阮阮帶來的這個訊息把每個人都嚇了一跳。

“接下來我會給你們說一下該怎麼講,你們再融入自己的理解和感悟,去豐富人物的情感和內心活動就可以了,不用緊張”說完司阮阮站在講台上就講了起來。

“咱們的朝代歌有講到‘隋唐五代傳,宋元明清後’,但其實在唐朝和宋朝之間還存在持續了72年的五代十國,五代十國是中國曆史上的一個大分裂時期,但五代十國是共同存在的,在這幾十年間,演繹了太多精彩紛呈的故事,有背信棄義,有眾叛親離,有父子反目,也有民間的許多溫情,接下來就讓我們穿梭曆史的空間,去感受那些年的風雲變幻……”。

故事聽彆人講總是格外動人,自己講出來總是磕磕絆絆串不起來完整的情節。

葉輕瑤站在講台上連故事線都冇能串聯起來,江北的校長坐在下邊幾句話把葉輕瑤說得無地自容。

自然而然地,那又是個幾乎通宵的夜晚,磨到第二天,對於該怎麼去講怎麼把控課堂葉輕瑤有了個完整的思路,卻還是不甚緊張。

“最近又麵試了幾家,下週三要去蘇州麵試。”葉輕瑤在便利店買午飯的時候收到了沐風的資訊。

“這樣啊,那祝你好運”葉輕瑤穿梭在一排排商品之間,把每種食物的配料表都看得真真切切。

葉輕瑤開玩笑到“好多好吃的,貧窮限製了我的想象,你說像我這樣雖然喜歡錢,但隻喜歡自己的錢的姑娘上哪找去,怎麼就有人不知道珍惜呢。”

“可能是因為害怕吧”一切儘在不言中,葉輕瑤買了飯就出了商店。

“下午有公開課有些緊張”葉輕瑤簡單吐槽。

“彆緊張,你就把家長都當成大南瓜”沐風回道。

葉輕瑤想象了一下講台下邊坐了一排南瓜的畫麵突然心情大好:

“確實不錯的主意。”

那天下午的陽光透過窗台打在木質課桌上,葉輕瑤穿了一套碎花裙子,短髮齊肩,唇紅齒白暈染開的笑意是對過往的冰釋前嫌。

但家長帶著小朋友進教室的時候葉輕瑤再也笑不起來了。

預定的五場家長會都被家長放了鴿子,最後隻剩下葉輕瑤的一場,齊齊索性請了假去福建找男朋友,據說倆人是老鄉,很早之前就認識了,家裡的長輩還是好友,現在男友在福建讀研,她選擇了參加工作,本是一段佳話,也曾刻骨銘心。

兩年後,葉輕瑤在蘇州飄零如落葉,齊齊在杭州打算開始一段新的生活,身邊之人皆已成為過客,兩人在杭州再次相見,葉輕瑤買了奶茶在商場向遠處的齊齊揮手,齊齊跑過來抱住了葉輕瑤:

“瑤瑤,好久不見了。”

“我們齊齊小姑娘還是那麼好看。”當時葉輕瑤在杭州培訓,一切都還是未知數,好友相見,竟是此般景象,突然想起來曾經她們開玩笑的那句:

“從歡恩出去的人必定都會如魚得水,畢竟這麼魔鬼的培訓也不是誰都能過的。”

後來她們去了屬於各自的遠方,卻都冇能成為曾經渴望的模樣。

那時候的她們真的好好,她和他也很好。

隻是結局如何,在畫上句號之前該怎麼書寫我們都不知道。

在上公開課之前一個女孩走了進來跟葉輕瑤嘮了起來“要告訴你個不太好的訊息今天可能隻有一個家長要來。”

葉輕瑤當場怔住了。

姑娘擺了擺手:“但是沒關係,你正常發揮就好,簽不下來也沒關係。”

資訊量有點大,葉輕瑤大腦一下子轉不過來?一個?簽啥來著?

等等,有一個家長要來聽課,然後這個家長是來試課的,試課效果決定了她們會不會簽培訓協議,資訊在大腦裡迅速過濾,最後串聯成一段有效的資訊。

葉輕瑤心裡就兩個字“真搞!”

葉輕瑤拍了拍胸脯:“我儘力,能不能成就看命了。”

進來的家長很年輕,小朋友小小一小隻,發自內心的想法是,給一個人上公開課比給一群人上公開課壓力要大許多,葉輕瑤站在講台上,露出標準的職業笑容,把那波瀾年代中的故事娓娓道來,和小朋友不乏互動,最後歌詠謙謙君子的詩句落下尾句的時候,故事的結局早已落定,課堂進入了尾聲,原來真正的融入是不覺時間流失,彷彿隻是在故事裡走了一遭,兩個小時並不算長,或許那不是他們想要的最好的效果,但葉輕瑤已儘自己最大的努力。

課講完之後葉輕瑤坐在一邊給家長答疑解惑,姑娘拿著合同講了優惠條目。

最開心的事情莫過於看著彆人付錢,奮鬥一下午的結果是家長決定給寶寶報課,這一仗是葉輕瑤教育生涯的開局之戰,也是給予她勇氣的最直接的證據。

但人生永無止境,走過這一站,下一站的藍圖還需要去開啟。

後來的培訓不僅限於在總部,大多數時候都是去鼓樓,練了許久三年級的課,突然被通知往後葉輕瑤要開始帶六年級的課了,所有的儲備約等於白費,因為司阮阮是帶三到五年級的,所以葉輕瑤的帶教老師被替換,好不容易適應的人和環境又要重新來過。

好在人生冇有白走的路,曾經走過的每一步,它都算數。

每天要給葉輕瑤過課的是一位特彆嚴厲但教學受到一致好評的老師,葉輕瑤為了能夠跟上他跳躍的思維,每天晚上都會自己先把課過好幾遍,第二天兩個人再一起過一遍,上午過完課下午葉輕瑤再開始講課,由小語的年級組長給她過課打分。

葉輕瑤是很慫的一個人,每天見到年級組長都緊張得說不出話,有一天在過課的時候六點多了,葉輕瑤還是死活講不出來,講不出水滸傳的英雄本色,葉輕瑤強忍著眼淚一遍又一遍地看著教案,年級組長叫了她:

“輕瑤,你過來。”

葉輕瑤放下手中的白板筆走了過去。

“輕瑤,有時候你就是對自己要求太高了,你太想把什麼都做到最好,從而把壓力都攬到了自己身上,除了在講台上,其他時候我看到你你都是收著的,所以你剛來的時候我覺得你看著特彆不好相處,直到第一次賽課的時候,你站在講台上,我那時候才知道什麼叫做開口跪,你是一個總能給人驚喜的姑娘,讓人有意想不到的一麵,從那時候開始,我就覺得這姑娘就是個當老師的料,又溫柔,又有耐心,最重要的是站在講台上那種自信不是所有人都能學得來的。”

這個故事走向在葉輕瑤的意料之外,原來自己並冇有那麼糟糕,也終於有人能懂她身上的負重,有些東西拿起來容易,但放下去卻很難。

那天林老師的老公來接她下班,本來五點半就下班了,但是因為葉輕瑤錄課不順利,一直折騰到了快八點鐘,那時候林老師的媽媽還在住院,葉輕瑤被這意外的溫暖觸動,內心升騰起的暖意不可阻擋,和曾經一樣,溫暖了往後很久時光。

過完課之後林婉薩和他老公先行離開,還特地囑咐了葉輕瑤要早點回家,葉輕瑤點頭應下。

淩晨兩點多,整一座海曙大廈安靜到隻剩下風灌入視窗的聲音,外麵的車輛越來越少葉輕瑤去給每間教室關燈,還是被教室高高的綠植嚇了一激靈白色的瓶身,寬大的花葉,像極了站在角落裡的人,葉輕瑤忍住心悸去檢查了冇個教室的窗戶是否已經關嚴實了,廁所的抽水箱發出怪異的聲響,葉輕瑤好想逃跑,總覺得外麵的街道不管哪裡都比在教室裡安全,事實上葉輕瑤檢查完以後確實逃也似的離開了。

卻在下樓了之後發現忘了帶鑰匙,忍著發麻的頭皮又回去了一趟,把門鎖上的時候,葉輕瑤腿腳發軟,已經支撐不住,脊背發涼,趕緊跑進電梯裡,小時候看過的恐怖片情節在腦海中一幕幕浮現,好在教室就在四樓,很快便到了一樓,葉輕瑤趕緊跑出大廈,站在路邊喘著粗氣,緩了緩心神纔打了車會宿舍。

雖然熬夜已經習以為常,也經常是自己鎖門最後一出發,但江北到底是待的時間更長一些的地方,培訓時候天天晚歸,葉輕瑤早已習慣,鼓樓卻是有些陌生的也怪不得她會那麼慫。

後來還是有很多類似的境遇,但已經決定了向前走,又怎麼能再回頭。

沐風去蘇州麵試結束的時候給葉輕瑤發了訊息,一切都很順利,但還要趕回去武漢參加農行的麵試,所以時間很趕。

葉輕瑤表示了祝福,就像一開始時候那樣。

他們終於,迴歸到了各自的人海,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方向,在各自的歲月裡熠熠生輝。

天邊的夕陽緩緩墜落,夏天的傍晚溫暖了許多,葉輕瑤坐在倒數第二排靠左的位置,看著排排街燈被點亮,這一次,就讓他們彼此祝福,飛向很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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