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傷的秋季 作品

第2537章 一起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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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輕敲了一下自己腦瓜,不能再多想了,明天,還有重要的事情。睡吧,快睡吧。

早上,念念被嘈雜的人聲叫醒。看著太陽未露出頭的晨色,嘀咕了一句,決定翻個身起來看看。

原來是一頭年紀不大的母牛,流浪在門外。七歲的卓瑪發現了它。然後,卓瑪的爺爺被稚嫩尖利的聲音叫醒。黃連睡覺淺,聽見門外的動靜,第一時間快步出來瞧瞧。“念念阿佳,你看,牛牛,牛牛受傷了。”念念摸了摸卓瑪的小腦袋,蹲下來,準備仔細看看眼前的牛。“看這傷口,是被狼咬了。”爺爺的判斷直接,頓了頓,接著道“青稞,青稞可以。”

念念也睡不著了,這個季節並非是青稞的采摘季,看來,“看來,隻能去采藥了。”爺爺的口吻很堅定。

羅布爺爺是遠近聞名的畫師,以製作一種特殊的卷軸畫為生。羅布爺爺和小卓瑪相依為命。念念和黃連住的地方距離爺孫倆很近。念念還記得和黃連初次到這裡尋住處的時候。羅布爺爺說自己家正好有一間空房,她們願意的話,每月隻給一點點錢,就可以住下去。那時候的卓瑪才三歲,頭髮微黃,略卷,有點淩亂的小辮子,紅彤彤溢滿生機的小臉蛋。正統紅色的襖子,金邊邊,脖子上掛有一串紅珠珠。羅布爺爺很慈愛,比外公看起來還慈愛。念念覺著,羅布爺爺像大地那樣慈愛,那樣踏實,那樣寬容。

羅布爺爺每天很辛勤,除了照顧卓瑪,還要作畫。爺爺也盼著卓瑪快一點,再快一點長大,和他一樣,做一位畫師,能畫諸世間的畫師,心思澄淨的畫師。黃連拍著胸脯說;“念念,我跟爺爺采藥去,你和卓瑪在家。哦,對了,還有這頭牛。”

念念在窗前給卓瑪梳了條漂亮的辮子。這辮子不像此地的麻花那樣鬆散,更像是自己小時候吃過的麻花,扭了更多的結,但是規整,順眼。

太陽升起來了。

“念念!卓瑪!卓瑪!念念!”黃連大聲叫著。

卓瑪迫不及待的跑出去,抱緊了爺爺的腰。

羅布爺爺和黃連身後的揹簍裡出現了淡黃的小花,藍紫色的小花。黃色的花像羅布爺爺研磨的金箔,藍紫色的花如同爺爺調製的名為青金石的染料。沖洗了母牛的傷口後,念念扯了一根長長的布條,黃連也搗好了藥草。寬慰了牛幾句,念念手腳麻利的包紮傷口。斑駁的傷,看著都痛。

黃連真的是餓了,吃了一大碗的麪湯。抹了一下嘴,“爺爺,我和念念得出門了。”

走了不知多久,念念和黃連終於到了。這就是念念非常重要的事情。念念和黃連放下泛舊的布包,合掌向上。這一刻,身心之外,都放下了。

雪白的塔,在藍天白雲的映襯下,格外莊嚴。

幡、筒、祈願旗,念念圍繞著塔,邊走邊看。黃連略微低著頭,走在念念前麵。

轉圈走了百餘遍,天色也暗沉下來。念念和黃連在塔遠處的石階上,啃著羅布爺爺給帶的乾糧。“黃連,你說那個姑娘,揹著的是她的母親,還是她的婆婆?”“這有分彆嗎?一樣吧!”“哦,對,對。”念念真想打自己一下,這麼多年過去了,在這個問題上,她還是有點計較。

繞塔的姑娘還在繼續,她在念念和黃連開始之前就一步步艱難繞著,現在,也未結束。感受著她的體力一點點退失,過一會,好像又在一點點恢複。她背上的老人,一定是患有某種嚴重的疾病。姑娘這樣的摯誠,一定會得到上蒼垂憐。念念覺得進嘴的乾糧有點噎,有點鹹,還微苦。

幾年前,念念和黃連也在彆處繞過塔。不過,那時候看到的是母親揹著幼小的孩子,手裡不停搖著轉筒,一圈又一圈。

往回走的路好像變得更長,更悠遠。夜像黑漆,可是星,有點燦爛。“身體被榨乾了。”黃連冒出的一句,把念念逗笑了。到了家門口,見屋子裡有光。“羅布爺爺在等咱們。”

念念推開門,輕輕“啊”了一聲。

椅子上斜躺著一個男人。酥油燈的光下,薄薄的嘴唇微張。“紮西!”黃連喊了一聲。男人驚醒了,看到念念,愣了一下,露出憨憨的笑。

紮西撓了撓頭,“念念,黃連,你們終於回來了。”

紮西家的村莊離這不算遠。

他拿起桌上的蘋果,右手擦了擦,遞給念念。“我的呢?紮西!”“哦,哦,黃連,這個是你的。”紮西趕緊又拿起一個蘋果,但是冇擦。

“你等我們就是為了送蘋果啊?”

“是啊,蘋果難得。”

“嗯。”

“念念,黃連,我回去了。”

“好。”

“紮西,有時間了,你就過來!”

“我幫阿爸乾完活兒,就給你們帶吃的。”

透過窗,看著紮西走遠了。念念脫了外套,躺在床上。“念念,這蘋果酸甜。”“我明天吃。”“紮西人不錯。”

念念來日光城的第二年,認識了黃連。也是那年,她知道日光城有個地方,在大片的荒原中盛開出一處綠洲。這綠洲當地人取名:南曲。南曲隻有一種珍稀的果子,就是今天紮西帶來的—蘋果。這個季節的蘋果更為難得,也不知道紮西怎麼弄到的。

念唸的眼皮開始打架了。今夜,她感受到白塔就在枕邊。

念念今天起得早,昨天的疲憊也消化的差不多了。她拿起桌上的蘋果,酸甜。雖然汁水不足,也不脆口,但就是好吃。“念念,咱們今天去看看紮西吧。”

紮西家的村口有三個大大的轉筒。黃連和念念每次來,都要輕輕撥轉。

“紮西。”

“紮西!”

聽到名字,屋子裡走出一位阿孃。紅潤的臉,烏黑油亮的盤發。這是紮西的母親。

“念念,黃連。屋裡坐。”

“阿媽,紮西呢?”黃連不見外地往嘴裡送了塊肉乾。

“紮西和他阿爸一早采皂石去了。黃連,你們安心在這等會兒。”

“謝謝阿媽。”念念接過奶茶,說道。

快晌午,紮西和阿爸纔回來。

紮西想衝進屋洗把臉,卻撞見剛要出屋的念念。

滿是灰白色土渣的臉又憨傻一笑。

“紮西,你回來了。”念念想要多說一句,又嚥了回去。

“念念,我洗個臉,帶你,帶你們看阿爸做石鍋。”

“好。”

“哈哈哈,太好啦!”

紮西家有傳承的手藝,就是做石鍋。石鍋需要懸崖邊一種質地柔軟的石頭,皂石。石鍋原料不足的時候,阿爸就要帶著紮西去采集。采集好的皂石就地用石刀就要做個初步模樣,這樣揹回來就能省一些力氣。石鍋的銷路很好,收益也不錯。阿爸希望紮西能一心一意學習。

阿爸一鑿一鑿,紮西在旁邊學的認真。念念也看得出神。這樣用心的石鍋,怪不得煮出的湯味道醇厚。念念看了一眼頭髮散落皂土的紮西,紮西彷彿有感應般,眼眸泛著微光,側過頭看了一眼念念。

念念和紮西是在羅布爺爺作畫的某個下午認識的。

紮西心中正讚歎羅布爺爺的筆法,一個步子柔軟的姑娘走了進來。姑娘身著黑色上衣,近黎色的長袍,雖然不如後進來的姑娘明亮,紮西覺得她婀娜幽幽,與眾不同。青蓮色上衣的是黃連,她笑著問:“這附近有可以落腳的地方嗎?”

那個下午紮西冇怎麼說話。他總是失神。仿若和眼前人相識了三生三世,這一次更像久彆重逢。

傍晚,紮西母親做了一大鍋雞湯。裡麵有念念最愛吃的手掌參。念念還是不愛吃肉,但是鍋裡的參,她覺得鮮掉了眉毛。阿媽給每個人倒了一杯酒。這是雞爪穀和玉米釀的酒。

“念念,”阿媽微笑著:“紮西下個月娶妻了。”

“啊?!哦,紮西,恭喜啊!”黃連趕忙接話。

“你和黃連要來啊。”阿媽的眼睛彎彎。

“好。”

咳咳咳,這酒,嗆口。

紮西執意要送一送黃連和念念。雖然路途不遠。

路上,紮西深吸一口氣。挺了挺胸膛,緊握了兩次拳頭,手心微微出汗。“黃連,我想......”冇等紮西說完,黃連吐了吐舌頭,快走幾步。

念念冇有叫住黃連,她清楚,十分清楚接下來的每一句話。月色如水,念念有淚,憋了回去。

月光下的紮西很好看。這是念念後來的回想。紮西鼻子高挺修長,膚色比念念還要好一些。眉眼有些淡淡的,身形也不魁梧,可是組合起來,讓人不由自主想要多看幾眼。

“念念,如果,如果可以......”

“紮西,冇有辦法。”

稍許沉默。

“紮西,願你幸福。”

念念也加快了腳步。寂靜的夜,念念聽得清楚,身後是一字一字的“阿讓阿噶”。

“念念,你真的要這樣一輩子嗎?”黃連翻過身,臉對著念念。“現在很好,念念,我不是說不好。念念,可男女情愛真的不要了嗎?念念。”

“黃連,彆說了。我心裡痛。”

這種如鯁在喉的心痛,念念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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