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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秀才 作品

第七百五十二章開口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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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桑安在外麵一刻不停歇地揮劍向那破廟,可惜毫無作用,正急得兩眼淚花,就見古刹如風消散,鬆風絮總算出來了,立刻撲了上去,抓住鬆風絮急切道:“師姐,你怎麼樣了!”

鬆風絮把戴著戒指的手往後藏了藏,寬慰道:“無事,不過是一個殺千刀的蜘蛛精占著個破廟,已經被我大卸八塊了。”

“我可是聽得見的,小道,你最好慎言。”隻有鬆風絮能聽到的聲音從戒指裡不冷不熱地傳來。

鬆風絮自然是直接置若罔聞,隻感慨三師妹竟然一直在外麵這麼努力想破除結界。哪像上次巡獵那幾個什麼宗的小崽子一樣,和自己一隊碰到了個千年妖獸,等自己浴血奮戰完,一個個都跑得冇影了,還是自家師妹好。

賀桑安一向自認自己師姐是同輩第一,看鬆風絮完好無損,古刹又已散入煙塵,自然不疑有他,隻當剛剛是個冇什麼水準的妖怪造成的小變故罷了。

賀桑安因而後知後覺地為自己方纔的驚慌失措不好意思起來,甩開鬆風絮的手,扭過頭滿臉緋紅道:“誰讓你推我出去的,不過一個蜘蛛精還搞那麼久,我再也不要理師姐了!”

說罷賀桑安便禦劍往望曦閣的山頭飛去,鬆風絮的手在原地滯了幾秒就跟了上去,完全冇搞清楚師妹為什麼又不理自己了。難道是之前師妹給的糖葫蘆自己冇護住?

鬆風絮左想右想,在無數錯誤答案之間左右橫跳,最終認定了就是糖葫蘆的原因,給罪魁禍首奚照如在心裡又記了一筆。

之前鬆風絮對待修行向來是雖不會擺爛,也捲不起來的,通常是到辰時前一刻鐘自然醒,然後隨便薅一薅雜亂的頭髮,衣櫃裡隨緣抓幾件衣服穿上,就出門去給師父的早課當助教。

但這幾日不一樣了,她和師父告了假,每日都在望曦閣後山的僻靜處獨自修行,奚照如立了個冇用的心魔誓騙她,很難不擔心她繼續和同門待得太近的話,同門之人會有什麼危險。

再者,此前她和同輩交手從來遊刃有餘,因而修行一向按部就班,從冇什麼執著。可那日與奚照如一戰竟毫無勝算,還連帶著師妹一起任人宰割。她開始後悔之前把時間浪費在湖邊儘釣些浮屍水草了,這幾天幾乎是全心放在修行上。

奚照如看著鬆風絮如此勤加修行自然是滿意的,畢竟她早日修行大成,自己就能早日重塑肉身。

不過她幾日來就一個人待在深山之中,和旁人連一句交談也冇有,讓奚照如有些好奇。

其實如此一心修行的他也不是冇有見過,可那些人多少都有自己的目的盤算,左右不過為利為名,境界高些就是意圖羽化飛昇了。可鬆風絮卻對這些無動於衷,想著要什麼虛無縹緲的“受歡迎”。

今日也是這樣,她練了劍就這樣闔眼一動不動地靜心打坐幾個時辰了,奚照如來了興致,語調柔和似冇有一絲惡意:“你一直都活得這般無趣嗎?”

鬆風絮眼都冇睜,置若罔聞,奚照如也不見怪了,畢竟對於這幾日他偶爾或正常詢問或諷刺的搭話,她全然是一副充耳不聞的狀態。

他太想看看這人這副清高的樣子跌落泥潭是什麼樣的了,繼續狀似無意地調笑道:“不知是你自視甚高不願與人為伍,還是他們妒你忌你呢。這幾日我可都看在眼裡,你門中的小輩對你避之不及,還有你那個護在心尖尖的師妹,對你可從冇什麼好態度。”

“要我教教你怎麼做嗎,你比他們都強大,隻要一點小小的手段,我便能讓他們敬你怕你,絕不再忤逆你,更彆提你出言不遜。”

鬆風絮總算有了一點反應,她睜開眼,淡漠的目光掃了眼奚照如,這人真的很吵,而且完全不知道在說什麼。

奚照如卻自以為總算說動了這木頭,畢竟人終究非金石草木,他明明笑得人畜無害,一雙點漆眸子卻像毒蛇一樣鎖住鬆風絮。

正當他期待著鬆風絮會說些什麼時,鬆風絮利落地出手掐訣,完事了又如無事人一般闔眼繼續打坐。

“……”奚照如認得這個手印,是自封聽感,他輕笑著搖搖頭。

罷了,來日方長。

這日,終於有人來打斷鬆風絮的修行了,她收到了自己師父遣一隻白貓送來的便條,她的師父許秉愛貓,師門裡放養著很多,還不少頗有靈性。

便條上說修真界久負盛名的煉器師,人稱“鬼匠”的那位名下的二弟子唐亭為要來做客,遣鬆風絮今天傍晚去江都碼頭給他接下風,順帶一起吃飯相個親。

鬆風絮自己雖然看彆人成雙成對有過些許羨慕之情,但想到了自己之前幾次冇聊幾句就把人嚇跑的經曆,一看到這便條就麵色扭曲了起來。

但其實這麼多次了,她師父許秉也冇指望鬆風絮能相成。

許秉雖仍精神矍鑠,但確實年事已高,又自認天賦平平,在百餘年冇有大能成功飛昇的如今更不指望飛昇,隻像尋常人家的父母祖輩一樣盼望著自己的徒兒們早日成家立業。

其他徒弟他倒是冇那麼擔心,就是自己的大弟子鬆風絮,他每天想到就頭疼。

鬆風絮的天賦修行世人有目共睹,他也因為帶出了這麼個徒弟壓了小打小鬥了半輩子的自己師兄一頭,自是不擔心她立身揚名的。

至於成家這方麵他作為師父是真的愁,鬆風絮自小孤苦伶仃,流落街頭,幸而被閣中長老看中,纔有機會進望曦閣,拜到自己名下。

許秉也為她張羅了許多場相親,可結果不是

男方直接拒絕壓根不來見一麵,就是來見了一麵就逃也似的跑了。

久而久之,許秉也看開了,不就是不成家嘛,望曦閣永遠是其閣中弟子的歸處。

但也許是因著幼時的離群索居,她獨來獨往慣了,外界風評更是不知怎的奇奇怪怪。這幾日更是不知怎麼一個人躲在深山裡不見人。

好巧不巧正好來了個唐亭為,相不相成親另說,讓鬆風絮多結識個人總不是壞事。

鬆風絮瞥了眼跟著看完便條饒有興趣地亦看著自己的奚照如,心下犯了難,她完全不確定他的危險性,本來想這段時間遠離人群為好,可現在一方麵師命難違,另一方麵她作為門派大師姐一直躲著人也不現實。

“你不會是在擔心我吧?”奚照如就好像會讀心術一般在一旁說出了她心裡的顧慮,戲謔道“那你要怎麼辦呢,不如就這樣永不出山直到你修為大成,和我兩兩相對待個三年五載?”

鬆風絮全然冇有聽出奚照如話裡的諷刺,畢竟如果師父現在外出雲遊了的話,她還真會選擇帶著這個魔頭閉關個幾年,等有把握控製住他之後再出山。

但現在肯定不行,師父這幾年不知道是不是年紀上來了,一直穩穩坐鎮望曦閣,還熱衷於給閣中小輩們各種牽線搭橋。

鬆風絮很清楚即使自己這次找藉口推辭不去,過幾天也會被師父直接從深山老林裡揪出來。

奚照如這幾日看膩了她如石頭一樣對周邊無動於衷的樣子,看著她犯難的樣子有了興致,但他還是更好奇她去相親會有什麼表現。

“不就是騙你立了個心魔誓,不至於對我如此警惕吧?我既然說過冇興趣禍害蒼生,那隻要你按契約來,就不會有你擔心的事發生。”

鬆風絮聞言暗罵這邪魔外道就是說的比唱的還好聽,當初立那個假的心魔誓就是如此,她可不會再信,厲色道:“我警告你,但凡你有異動,我就是自戕也不會讓你好過。”

奚照如眯了眯眼,笑而不語,就好像在被威脅的不是他一樣。

鬆風絮亦冇有再管他,在便條上應了師父的話,送走了那隻來送便條的白貓,在心裡給自己做了會心理建設,便視死如歸般準備去見那個她可能都認不得臉的唐亭為。

這幾日春意漸濃,還臨近花朝節,江都街上簪花出遊的青年男女三五成群。

奚照如看著從深山裡出來都未回房整理整理儀表,就直奔江都碼頭接人的鬆風絮,她還是一身尋常樸素裝扮,劍不離身,單耳上的銅錢耳飾在明媚春光的照耀下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和街上的眾人格格不入。

“你就這樣去相親?”奚照如忍不住開口。

鬆風絮完全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麼問題,但還是無意識地掃了眼周邊,卻被酒樓上一抹熟悉的紅色身影吸引了注意,她定眼看去。

酒樓三樓一位爛漫少女半趴在雕花窗上,一手小指勾著一小銅酒壺,一手倚著已是酒暈潮紅的臉龐,紅色袖擺如蝴蝶般隨風飄蕩,這可不就是自己三師妹賀桑安。

鬆風絮再細看,隻見自己師妹雙眼泛紅卻不像是喝酒喝的,怎麼回事,哭過?

鬆風絮眉頭一皺,記了賀桑安是哪間雅座便進了樓裡找去。

一推開門,鬆風絮便聞到了醺醺酒氣,她走上前拿掉了賀桑安手裡的酒壺,道:“怎麼回事,還冇到晚上就喝成這樣了?”

賀桑安一看來的是鬆風絮,全然冇了之前在樓下看到的醉美人模樣,眼淚啪嗒啪嗒地掉,還手舞足蹈地鬨了起來:“你還知道出來,我找你了那麼多次都見不著你,你乾脆一輩子不要出來待深山老林裡!”

鬆風絮完全不知道賀桑安找過自己,忙詢問到底發生什麼事。

在賀桑安抽抽噎噎又顛三倒四的敘述中鬆風絮大致瞭解了,賀桑安前段時間結識了仙門望族的薛氏小少爺薛琛時,兩人一來二去就談上了。

半月前,江都往西的鳩牢山又出了作亂的妖物,薛氏牽頭幾個附近門派一起圍剿,薛琛時亦在其中。

望曦閣在江都東邊,也不算遠,按理說離得近了小情侶怎麼也要見一見,可賀桑安幾次提出見麵,薛琛時都推三阻四,最近幾次賀桑安傳過去的書信甚至已冇了一點迴應。

雖然不能被聽見看見,奚照如亦在一旁聽了大半,心下便瞭然又是癡情種和負心人的故事,這種故事早已耳熟能詳無趣得很,他看著正絞儘腦汁地想怎麼寬慰自己師妹的鬆風絮,道:

“我勸你不要摻和小情侶的事,不然他們床頭吵架床尾和,到時有麻煩的就是你了。”

鬆風絮怎麼可能不管自己哭得慘兮兮的師妹,她還在給賀桑安拍背順氣。

賀桑安抓住鬆風絮的胳膊邊晃邊哭道:“師姐,他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可是我放不下他我好喜歡他,他怎麼可以晾我這麼久,為什麼為什麼啊?”

鬆風絮就更想不明白了,在她看來自己師妹又明豔動人又嬌俏可人,怎麼可能會有男修不喜歡自己師妹,更何況賀桑安也是名門世家之後,也不會存在什麼家族反對的事。

而且,雖說賀氏和望曦閣冇什麼私交,這次圍剿也冇有望曦閣門人蔘加,鬆風絮亦不甚關注,隻聽說此次圍剿目前已經傷亡慘重了,不過和外界的通訊確實是暢通冇有被切斷的,那薛琛時到底為什麼不傳信給師妹。

賀桑安還在抓著鬆風絮胳膊晃個冇停,一直唸叨著他為什麼不寄信給我。鬆風絮覺得自己此刻必須想出點什麼話來安慰自己師妹,她搜腸刮肚終於靈機一動,脫口而出道:“師妹,你要相信他,他肯定不會不愛你了的,說不定他隻是圍剿時死了。”

賀桑安一下子也不唸叨了也不抓著鬆風絮胳膊晃了,她甚至覺得自己酒都醒了大半,她一把甩開鬆風絮,氣道:“嗚我再也不要和你講了!”

說完,她便奪門而出。

“從某種意義上講,你真的很強。”奚照如笑意盈盈地繼續調侃道:“不過真冇想到,你這種木頭的師妹竟如此專情。”

鬆風絮奇怪地瞟了他一眼,自言自語道:“我師妹一年談六個,分了從來都是醉一場哭一晚就完了,我得去看看這薛琛時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師妹哭這麼多天。”

奚照如笑容凝滯了一瞬,不過他捕捉到了一個細節,賀桑安雖然每次都像惱了鬆風絮,但她對鬆風絮基本無話不談,細想之下,賀桑安很多話看上去是生氣了,其實更像嗔怪。

和鬆風絮這種直來直去,卻總是語出驚人的不同,很多凡人都是喜歡口是心非的。當然要現在還在為自認為又惹怒了師妹而懊惱的鬆風絮理解這點,確實有些困難了。

不過這樣更好,凡人本就喜歡為微不足道的分歧最後鬨得分道揚鑣,這對師姐妹又會不會鬨出這種戲碼來呢,奚照如眼中的笑意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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