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不帶吳鉤 作品

第13章 通訊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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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時節,夜晚曾大雪紛飛。待宮家的仆從們醒來時,入目一切已皆染上雪白,通往宮家各處的路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

裝修華麗的室內,火盆還未熄滅,暗紅色的炭火劈啪作響。兩個丫鬟動作麻利,輕手輕腳地端著洗漱用具走進屋中。

“什麼時辰了?”床榻四周圍著幾層帷幔,裡麵窸窣響動。伴隨著一聲婉轉鶯啼,一隻纖細雪白的手伸了出來。

“夫人,辰時一刻了。”一個丫鬟走上前握住這隻手,另一個將帷幔撩起一半來,露出後麵的人。

這是個極漂亮的女子,烏髮雪膚,靡顏膩理,穿著黑底繡金線寢衣的身體婀娜窈窕,此時正懶洋洋地靠在丫鬟懷裡,半睜著眼看過去。

方纔丫鬟將離床榻較遠的窗戶開了小半扇,此時初生的日光透過縫隙落進屋裡,在地上留下了一片淡金色。

丫鬟的臉有些紅,手上動作不停,麻利地將衣袍給她穿上,一邊道。“夫人,今日外頭好生喜慶,四處都掛著紅綢和紅燈籠呢。”

“這是自然,今日是迎新娘們進宮門的日子。”女子下了床榻,走到門口推開屋門。一陣涼風襲來,將她身上的暖氣吹散了大半。

“夫人不可!您受不得寒,再生病,徵公子的藥可又躲不過去。”丫鬟慌忙取下暖架上烘著的白狐毛披風走上前,將她牢牢攏在溫暖之中。

“我一時忘了。”女子往披風裡縮了縮,大半張臉埋進毛領中,走出屋去,抬頭看向天空。

就這片刻功夫,湛藍天空已然變成青灰色,太陽被雲霧遮蓋,方纔的陽光不見蹤影。

她抬起手,手心感受到點點涼意。細小的雪花飄灑下來,融入昨夜的積雪之中。“又下雪了…這不是個好天氣。”

她在宮門之中度過了二十個春秋,年年歲歲都是這個景色,她早已看得煩膩。

但哪又如何呢,如今世道紛亂,江湖爭鬥無休無止。也隻有宮門,是個相對安全的地方。

隻是如今,她不太確定自己是否還能過上現在這麼輕鬆的日子了。女子秀眉微蹙,眼眸中是掩飾不住的憂慮。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都知曉她在憂慮何事,便道:“夫人,您與角公子有自小的情分在,就算有了正房夫人,公子應該也不會叫人欺負了您去。”

她二人伺候的這位,正是宮門中角宮現任宮主宮尚角之妾室——薑寶雀。

薑寶雀的娘姓江,曾是角宮前任宮主夫人的貼身侍女,後嫁與後山一紅玉侍衛。因宮門瘴氣對人體有害,二人三十餘歲纔好不容易得了個女兒。

至於薑寶雀為何姓薑,是因為那紅玉侍衛原姓薑。他幼年時被買進宮門當侍衛,才改姓了金。

後妻子產女,二人便商議讓女兒姓薑,當寶貝似的捧在手心裡。又希望女兒如雀鳥一般自由地翱翔天際,這纔給她取了‘薑寶雀’這個名字。

薑寶雀十歲之前的生活十分順遂,她娘帶著她在夫人跟前伺候。宮門子嗣不豐,夫人喜歡孩子,又看她長得粉雕玉琢,心生歡喜,對她很好。

角宮有位小公子,名曰宮朗角,比她小兩歲,夫人放任她帶著小公子一起玩。許是年齡相差不多,二人竟也脾氣相投,總玩在一處。

而夫人的大兒子,也就是後來的宮主宮尚角,年長她七歲有餘,那時已開始跟著宮主離開宮門學習處理宮外事務。

每每他與宮主回來,便是他們一家人團聚的日子,他娘便會打發她回去,自己留下伺候,因此她那時與宮尚角並不常見麵。

可後來,她十歲那年的某一日,宮門變了天。宮門人的血染紅了石板路,角宮夫人與小公子被攻入宮門的無鋒所殺。

宮主負傷,後因傷勢過重不幸離世。整個角宮隻剩下她與宮尚角還活著,她娘為夫人擋刀被一劍刺死,她爹和宮主一起對戰無鋒,不敵而亡。

她自己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個月,才收回邁進地府的一隻腳,勉強活了下來。也是從那時起,她失去了健康的身體,需每日服藥來維持生機。

所幸經過十年調養,她如今已好了大半,但每年冬季依舊是她最難熬的時候。

“夫人,快進屋罷。”丫鬟見她未動,雙眸放空在發呆,就又低喚了她一聲,“或者去商宮找紫商大小姐?”

“不了,春檀,咳咳,咳!”她一張口,冷氣立刻衝進她的咽喉,順著喉管‘流進’肺部激起一陣癢意,使她不得不掩住口劇烈咳嗽。

“我的好夫人,您就乖乖聽話跟奴婢進去罷。”春檀恨鐵不成鋼,給一邊的秋橘使眼色,秋橘會意,立刻上前和春檀一左一右攬著女子進了屋。

回到溫暖的室內,薑寶雀半靠倒在美人榻上,春檀將她上次看了一半的書遞給她。秋橘也將火盆弄旺,挪到榻邊。

此時屋門敲響,春檀過去開門,薑寶雀翻看著書頁,冇注意門口的動靜。

不多時春檀回來,手中托著檀木托盤,盤中是一碗微微冒著熱氣的中藥。“夫人,是您今日早時要服的藥。”

“今日是徵宮醫館的醫師送來的,想必徵公子又在處理事務呢。”她將托盤放在桌上,拿起勺攪和藥湯,待溫度溫涼後將碗遞給薑寶雀。

薑寶雀接過,將它端到嘴邊乾脆利落地飲儘,放回原位。喝了這麼多年藥,無論藥有多苦,她都能做到一飲而儘且麵不改色。

“算算日子,是公子要回來了,難怪遠徵公子忙碌。”她在心中盤算著,突然意識到,馬上就要到宮尚角回宮門的日子了。

“哎。”她不由得歎了口氣。隻有在宮尚角出門的日子纔是最舒坦的,她甚至可以十幾日都不出角宮,關上門來過自己的日子。

隻要宮尚角一回來,她就要承擔起她作為妾室的責任,包括但不限於陪他睡覺,陪他吃飯,以及他被羽宮公子宮子羽惹毛後的安撫工作。

不過她既然享受了對方提供的優渥物質生活,那她就得承擔起這些責任。

這樣想著,她的思緒又回到十年前。那時她重傷初愈,剛能下地走路,就向宮尚角自請去後山做藥人,永不得出。

她隻是宮家的一個小丫鬟,是家生子,身家性命都在主家手裡。

如今她失去了健康的身體無法服侍主家,主家又花費不少時間錢財來救她性命。她冇什麼錢,真的還不起,就隻剩下一條命。

就在她打定主意要走時,十七歲的宮尚角找到她,言辭誠懇態度溫和,懇請她繼續留在角宮。

宮尚角坐在她床邊,近日來又要處理親人的葬禮,又要處理父親留下的事務,整個人十分消瘦。

“整個角宮隻剩下你我,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了。”少年還未及弱冠便失去了父母與弟弟,整個人如遊魂一般慘白憔悴。

她不語,悄悄抬眼看他。他不得歇息,致使眼下青黑臉頰消瘦。

雖在外人前還能強撐著,但等二人獨處時,護著他的那層外殼褪去,頹廢之色儘顯。

她一直念著夫人對她們一家的好,也感恩於宮尚角不惜人力財力地救她性命,猶豫片刻後就答應他會留在角宮。

整個角宮瀰漫著血腥氣,三天三夜都散不去。雖說又有新的侍衛和丫鬟進來,但仍透著一種孤寂蕭索。

她自己獨住一屋很害怕,宮尚角便讓她搬進主屋的小隔間內居住,她一住就是五年。

她選擇留在角宮冇幾日,角宮又多了一個孩子。

那件慘事後,徵宮的宮主夫婦也不幸去世,留下八歲的小公子宮遠徵。

適逢宮門戰後修整,長輩們的注意力都放在彆處,對那孩子的關注缺失。他自己跑到了角宮。

宮尚角在院中練刀,見他與自己去世的弟弟一般年紀,生了憐愛之意,便將他接到角宮撫養。

角宮主要負責宮門的對外事務,時常需要離家,她就與宮遠徵在角宮相依為命。

因此那時若論親近,還是她與宮遠徵更親近些,他將她當做是他親姐,她也將他當做自己親弟一般。

五年間,他行了冠禮,卻用‘事務繁忙’的藉口多次拒絕了長老們要給他選妻的提議。

五年後,宮尚角已二十有二,身邊仍無女眷,對男女之事並不熱衷。

他是宮門新一代最優秀的公子,長老們對他多有寬容,就冇有強製他選妻,而是將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長老們或許覺得宮尚角對她有情罷,便做主將她給了他做妾。但他們又怕宮尚角拒絕,就趁著他不在家時將一切都安排妥當。

於是等宮尚角回來時,角宮上下已裝點成一片火紅,屋裡床榻之上坐著個身穿嫁衣的姑娘。

她對於成為妾室這件事並不反感,畢竟當年夫人本就有意讓她以後做宮朗角的妾,隻不過現在換了個人而已。

她不會像話本子裡的姑娘似的,傻兮兮將一顆真心交給旁人。她會依舊將宮尚角和未來的正房夫人當做她的主子,好好侍奉在側。

若是將來能像她父母那樣僥倖有了孩子,她定會好好將其撫養長大,然後開始過上養老生活。

這其實不太可能實現,宮門常年被毒瘴環繞,導致女子不孕,需要從外界迎娶身體健康的新娘回來繁衍後代。

但是萬一呢,她是她爹孃的女兒,肯定能遺傳到二人的好身體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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