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鑲黃旗 作品

第一百五十六章 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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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寧衛民回家的時候,正趕上張士慧給扇兒衚衕打了個電話,托他趕緊給弄六塊卡西歐電子錶。

還指明要售價一百二十六塊那種最高級的,要求晚上六點準時給送到民族宮門口去。

細一聊寧衛民才知道,敢情張士慧今兒中午請一箇中學同學喝酒。

他這同學母親在藥材公司上班,馬上就要出差去廣西。

正發愁京城冇什麼拿得出手的土特產可帶呢,怕到了當地事兒不好辦。

這不,在酒桌上提了一嘴,張士慧就給出了個主意。

說送卡西歐電子錶多好,外地可見不著,目前全國隻有京城、滬海和花城有。

就這樣,倆人便以一百五的價格達成了這一筆交易。

寧衛民算了算,這單子毛利潤雖然不高,可勝在量大。

張士慧能掙七十,他自己差不多能有一百塊,也是個安慰,便很痛快的答應照辦。

冇想到張士慧說完正事冇掛電話。

作為今天早上替寧衛民請假的知情人。

這小子接下來就開始拿寧衛民打鑔,說米曉冉今天冇見著他挺失落。

順帶也問起了他今天情況如何。

寧衛民當然不好意思在電話裡說什麼,就說不怎麼順,回頭見麵再聊。

結果下午見了麵,張士慧還依舊記掛著這事兒呢,再次追問起來。

隨後一聽寧衛民講述的具體經過,自然就「炸」了,忍不住當街罵了起來。

「不會吧!這叫什麼事兒啊!這不成熱臉貼了冷……不是,我是說你這麼實在對他們,還弄出罪過來了?這都什麼人啊,知道好歹嗎?」

至於寧衛民,由於時間過去了許久,他情緒已經穩定。

此時反倒不似張士慧那麼激動。

隻是淡淡的說。

「她們當然知道好歹了。她們這樣的人,總是習慣用算數來計算人際關係。對人老愛防著一層。個個都覺著自己看透了人性,能看穿人心,其實啊,就是『勢利眼』仨字兒。她們應該算公務員裡最齷齪的那種人,可偏偏能量還不小……」

「我去,那你也太倒黴了。這不掉進了妖精洞了嗎?我想想都覺得窩心,難怪你眼睛裡有血絲。」

張士慧咂了下嘴,不免替寧衛民發起愁來。

「我要能替你就好了。傷筋動骨一百天啊,時間長了,你天天跟她們周旋,怎麼受得了?」

長時間的相處,寧衛民對張士慧的心性已經頗為瞭解,知道他的這番話絕對發自內心。

於是就為了這份感動,寧衛民已經決定今後在帳目上要少一點花頭了。

否則,無以為報啊。

「嗨,冇你想的那麼嚴重。氣歸氣,可我自己覺著還應付得來,你不用替我太擔心。」

跟著他又不無自省的說。

「其實回過頭來想想,我自己也有些問題。怪我把這事兒辦急了。

「我光想著趕緊讓人家熄火,趕緊讓這事兒過去。一個用力過猛,也就成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了。」

「說白了,這就跟咱們做生意似的,總得討價還價纔是道理。辦事還是不能怕麻煩,該扯的皮,拉的鋸都少不了。」

張士慧品了品話裡滋味,讚同是讚同,可更多的還是難解的憂慮。

「你先別著急做總結了。還是趕緊想想以後怎麼辦吧?總不能讓他們就這麼欺負你,白使喚你還不把你當人?」

跟著他又無比氣惱的罵了一句。

「真丫挺的。怎麼隨便一個有點權力的小人物,都能這樣拿捏咱們啊!難道咱們老百姓,就得白白受著這份窩囊氣啊!」

萬冇想到寧衛民搖搖頭,竟然胸有成竹的說。

「雖然理在她們手裡,可她們也不能想怎麼著就怎麼著!」

「我們是普通的老百姓,對於許多事,是隻能適應和被動接受。但至少我們有了一些財富不是嗎?」

「我還是那句話。金錢同樣是一種跟社會要求權力的可兌換籌碼,是我們對抗命運的資本。」「至少錢能解決的問題,現在對我們就不是問題。」

張士慧怔怔地看了寧衛民一會兒,突然間明白過來。

「你的意思是……」

寧衛民自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啦。

「我的意思是,我的自尊從來冇想過賤賣,自然不能讓人隨意糟蹋。既然他們不懂得如何尊重別人的善意,那我自然不會自討苦吃。」

「反正現在,她們也不能把流氓的帽子扣我腦袋上了。那我還怕她們個球。說到底,這不過是破財免災的事兒罷了。」

「她們再不樂意,我把錢花到位了,她們也無可指責我。我的時間浪費在她們身上忒虧得慌。有跟她們瞎纏磨的工夫,我還不如專心乾點正事把損失賺回來呢。」

這話一說,張士慧也立馬心情舒暢了,哈哈笑著讚同。

「對對,衛民,你想明白了就好。搭理她們乾嘛,以後咱還不給她們這臉了。」

「就為你這主意,這幾塊表的錢我一子兒不要。你拿著這錢甩給那倆臭娘們兒吧。」

「不不,你別推辭。我知道你不缺這幾個錢。可難道我就缺嗎?」

「我這就是給你助助威,就算你替我拿『大團結』扇她們丫一大耳貼子了。」

「要是一頭豬的價錢不行,大不了咱就出兩頭,三頭,四頭,五頭!哼,都是肉,

who怕who啊!」

這幾句,真給寧衛民逗樂了。

既是因為張士慧這特別的聯想能力。

也是為了自己這哥們兒在中式英語方麵蠻有天賦。

看來這一世,懂了ABC的張士慧同誌應該就是這句話的創始人了。

…………

三天之後,還是早上差不多九點。

寧衛民再次包了同一輛計程車趕到了外事部大院兒,去接霍欣去醫院換藥。

看門的人也似乎還記得這輛汽車,大老遠看見車開過來,就把大院鐵門給打開了。

於是和上次一樣,寧衛民坐車長驅直入。

但這一次,再上樓去,寧衛民的態度卻不一樣了。

他的臉上已經以往冇了不好意思的內疚,和想要博得好感的溫和笑容。

反倒是昂首挺胸,無所畏懼的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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