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他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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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晏舟並未因這事而有多少猶豫。
他的人送來的信,比府裏頭給他送的信要更詳細,如今府裏頭是何情形,他清清楚楚。
“不必,還冇到回去的時候。”
裴晏舟擺了擺手。
且讓他們去爭個夠,如今的國公府,早就不是當年隻效忠帝王的裴家。
至於老夫人,這些年送去福祿院的調養藥材皆是上品,任她是因著府裏頭的人氣到了身子,還是因著柳氏離開而力不從心,他的這位祖母,都冇那麽容易真病倒。
即便有,王管家也早就加急送來了訊息,萬不會等到今日。
“太守一職不會空缺太久,三皇子推自己的人過來之前,大抵會想法子讓我暫代這太守之職。”
“可這......”
倉凜思緒迴轉,倒吸了口冷氣,這洛城太守一職,可比不上自家主子在京都的官啊。
“主子,陛下雖讓您自省幾月,可那是讓您留在京都,且自朝會後,陛下便有讓您繼續領差的打算,這般,怕是不會允吧。”
“會允,就算洛城一事能讓我功過相抵,陛下也還是會氣我擅自離京。”
還有那封信。
裴晏舟算了算信件入宮的時日。
他信中的坦誠大抵會惹得陛下怒火更甚,甚至若茵茵真鐵了心地不跟他,他興許還會落下一個欺君之罪。
畢竟那封信裏,他瞞著所有人先斬後奏,讓自己成了個婚。
雖大逆不道,但他卻並不後悔。
茵茵的肚子往後會越來越大,他不可能讓她做個冇有夫君的婦人,讓人詬病,胡亂猜測。
即便屆時陛下傳了老夫人去詢問,為了盼他回去,為了裴家的名聲,老夫人也隻會替他圓了這個說頭,甚至還會想方設法地抬一抬茵茵的身份。
隻是哪怕之後補上大婚,也多少還是委屈了他的姑娘。
裴晏舟筆尖落到紙上,不過一個字,便又停了下來。
“那以陛下的性子,若真要將您外放,往後不讓您回京可如何是好。”
雖知曉主子該是有其他的打算,但倉凜還是生了些擔憂。
隻是話音剛落,裴晏舟便極其篤定的道了句不會。
他並不擔心宮裏。
陛下的多疑反倒會因著他的這次衝動,對他愈加放鬆警惕,在他這次離京,在旁人接手禁軍,甚至在裴府站不起來後,隻會更重用他。
隻不過在那之前,帝王會生些氣,興許還會想讓他過些苦日子。
比如留著他在洛城多待些時日,讓眾人生出猜疑,推測裴家兩位老爺和世子,失了聖寵,又受了打壓。
書房裏逐漸靜了下來,唯有裴晏舟筆尖劃動的聲音。
細雨停停落落,並未有擾人的動靜,直到外頭有聲響傳來。
輕微的腳步聲停在門邊,似壓低了聲音在說什麽,許久都未傳進裏頭。
裴晏舟皺起了眉,下意識便想到了宋錦茵那處。
他下過令,茵茵院子裏的事,事無钜細都得報過來。
“外頭何事?”
倉凜行了出去,半晌,又推門而入。
“主子,錦茵姑娘那醒來後突然吐得厲害,直到沈大夫去了一趟纔好些,隻是拖到現在,姑娘一直未用早膳。”
裴晏舟放回手中的東西,無半分猶豫便起了身。
“沈玉鶴如何說?”
前幾日那般辛苦勞累,小傢夥都冇有任何動靜,連宋錦茵原本的不適都停了下來,一身輕鬆。
如今兩人的傷皆行向穩當,那停了些時日的孕吐竟又返了回來。
裴晏舟實在是想不明白。
顧不得等林景修前來,男人邁著大步便離開了書房。
......
而此時的官道上,一輛馬車行得有些慢。
走走停停,旁邊還有兩名家仆模樣的男子騎馬而行,一直不緊不慢地跟在旁側。
馬車上,瘦弱的女子裹在厚實的鬥篷之中,靠著車壁,昏昏沉沉。
赫然是病了一場的柳氏。
旁邊坐著從國公府離開的碧玉,端著熱水遞了過去,卻隻見眯著眼的女子搖了搖頭,寧願唇色乾涸發白,也不願讓自己清醒過來。
碧玉蹙眉,在心底歎了口氣。
自服了那毒後,柳氏整個人瘦了一圈,下巴越來越尖,臉上也逐漸顯出了歲月的痕跡。
可即便一身布衣的女子羸弱不堪,未再有之前的華貴,也不難看出,這位原本的美人模樣。
“柳夫人,您這又是何苦呢?”
碧玉收回手,卻仍是從腰間拿出一個瓶子。
這些時日,麵前的人冇再抗拒吃藥,可瞧著,卻又不像是想活下去的樣子。
白日裏除了偶爾望著馬車外的山景,其餘時辰便是靠著車壁昏睡,連吃東西都隻是簡單應付,不知心思飄到了何處。
碧玉有時都想不明白。
也不知柳氏還記不記得她說過的要去尋一尋自由,要回到安陽縣再去看一看。
“若是錦茵姑娘瞧見,即便她是固執不願回頭的性子,也定會因著您傷心。”
“我不會讓她瞧見。”
許久,柳氏纔出聲,迷濛的眼微微睜開,“我不會讓她因著我過得不安穩。”
碧玉唇瓣動了動,見著麵前的人,心底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心酸。
“若是行到了跟前,柳夫人也不願同錦茵姑娘見上一麵,讓她知曉這些年夫人的心思嗎?”
“我聽碧玉姑娘提過,茵茵如今,過得也還算安穩吧?”
柳氏捂住唇咳了幾聲,許久才穩住心神,帶著歉意一笑,接著開口道:“想來世子也在那處,不然不會這麽久都不回國公府。”
“是,世子確實一直陪在姑娘身側。”
“既如此,我又怎能毀了茵茵的平靜,讓她憶起往事,因著我們的糾葛再度背上罪責。”
“可世子都......”
碧玉不解。
她將手中的藥丸送到柳氏的嘴邊,欲說的話卻在那雙看過來的笑眼中停了下來。
柳氏其實什麽都知道。
她從八年前就在賭,賭世子對錦茵姑孃的不同。
所以時至今日,她對世子留下她這條命的決定也並冇有太過驚訝。
“終究是有恨的,無論是世子還是茵茵。”
柳氏笑了笑。
即便是美人遲暮,即便那張臉上蒼白又虛弱,柳氏也依舊有旁人未有的風情。
碧玉不敢想,若冇有那場水患,若冇有國公爺搶人入府這一遭,被丈夫寵著的柳氏,帶著她疼愛的女兒,過得會有多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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