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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滿見春山 作品

第167章 因他揮起掃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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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晏舟離京前一夜。

原本冇打算再回府的人,卻又在一片寂靜之後,趕回了竹雅院那間小屋。

府醫早已等在外頭,見到人回來,趕忙上前,躬身低頭。

“她腹中胎兒若是未能及時拿掉,她會如何?”

“回世子,姑孃的身子......大抵會因著這一胎徹底虧空。”

饒是冬日寒涼天,大夫額上也隱隱有冒出汗珠的跡象,可他不能不說。

“待生產那日,若是姑娘能撐住,興許孩子還能保下,若是......”

“我要保的是她。”

裴晏舟語氣陰寒,連帶著旁邊的侍從也下意識打了個冷顫。

而王管家更是憂心忡忡。

以往的世子爺雖喜怒不形於色,但在院中時,從未無端端有過如此攝人的壓迫,此刻若是有普通小廝經過,怕是連步子都會提不起來。

可王管家也知,這樣的冷厲,如今怕是難以消散。

“世子,一切,一切還是得先給姑娘診了脈,纔好下結論。”

“那她如今的身子可會有不適?”

“按著錦茵姑孃的身子,大抵再過半月,便會起些反應,但大多都是婦人本就會有的癥狀,隨著時日久一些,便可緩解,隻是錦茵姑娘......難受的時日許是會更長一些。”

裴晏舟身子似有僵硬,薄唇緊抿成線,下頜緊繃,透著他隱忍的怒意和無措。

廊簷下明明有耀眼燈火,可偏偏那道身影此刻像是整個透著暗色。

“替她製藥,同之前一樣,將她所有可能用到的藥都備下。”

“敢問世子,這,主製何種藥物?”

之前的藥都是為著補身子,可這一次......保胎亦或落胎,總該有個說法纔是。

“都備,我要所有能護她身子的藥。”

落胎二字終是被壓在了喉間。

許久,男人纔開口,而後大步踏進了屋子,又在燈火下忙碌。

玉西山這一趟,他一日都不能多耽擱,他需得早些回京,交完差事領下思過這一罰。

他不能讓宋錦茵一個人受那些苦,更不能讓她在外奔波太久。

還有這一胎,能不能留,他隻看她的身子。

夜深,屋內燭火終是隻餘下一處。

桌上依舊擺著上次拿出來的荷包,裴晏舟選了一個暗色雲紋的花色。

腰間是宋錦茵的那枚玉佩,瞧著,同那個荷包極為相襯。

......

而此時的周延安終是冇了那股如芒在背的不安。

如鬼魅一般盯著他的人這幾日逐漸有了鬆懈之意,直至今日,那道視線才總算消散。

可他依舊冇有同沈玉鶴聯絡,更冇有給周府送信。

裴晏舟向來謹慎,他還得再等一等。

“少爺,其實那位姑娘既是已經離開,少爺又何苦親自跑這麼一趟,還有可能會惹上危險。”

旁邊的小廝見周延安這幾日緊皺的眉頭,多少也能猜出他的憂慮。

隻是如今的少爺雖已不是曾經的少爺,但決定了的事,依舊是誰也勸不動。

“不親自看一眼,我始終放心不下。”

周延安臉上麵具還泛著銀光,映出微微晃動的燭火,顯出與火相對的涼意。

“且她的身子太弱,我若不去,我怕沈玉鶴不願意替她診脈。”

“少爺興許是多慮了。”

小廝憶起那位雋秀的畢春堂東家,遲疑了片刻,而後道︰“小的見那位沈公子,不像是全因著少爺纔對那位姑娘上心的樣子,之前小的得了吩咐去尋沈公子,也見著他對那位姑娘頗有耐心,與旁人稍有不同。”

周延安聽罷亦有沉思,腦中憶起那日村落客棧中,那位隨性的公子哥照看宋錦茵的樣子。

確實不像是應付。

可半晌,周延安還是搖了搖頭。

“不必相勸,這一趟我定是要去,隻是如何去,還得小心謀劃。”

沈玉鶴的心思他摸不準,而除了這個,這一趟去,他亦是為了確定宋錦茵的離開。

他代替不瞭如今的許幼宜,但唯有親自同宋錦茵道別,曾經的他們才能算圓滿。

而他,也能徹底放下心,再替許幼宜考慮其他。

......

宋錦茵睡醒時,灶房裡已經生起了火,也熱起了餅子,還蒸著幾碗雞蛋羹。

她近來睡得踏實,但她也打算再過兩日,若還冇有周延安那頭的訊息,便先行離開。

這處到底還冇有離開京都城太遠,隻是地界偏僻,尋人的不會想到來這個方位。

可宋錦茵不會把僥倖當成安穩。

她算了時日,若是一切正常,今日便是裴晏舟離京的日子,且剿匪這等差事,輪到要讓他親自前往,這一趟便不會是小事。

想來也該會要不少日子。

而她,正好能趁著這段時日走遠一些,遠到他再冇了尋人的耐性。

“醒了就過來吃雞蛋羹,我隻會做這個,你將就吃著。”

李婉清瞧見她出了屋,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朝著她招了招手。

清脆的聲音在空曠中散開,連帶著灶房裡冒出的白煙一起,引來了遠處小道上經過之人的目光。

婦人像是翻了個白眼後撇開了頭,而她旁邊還站著一個壯碩的男子,高高大大,也隨著看了過來。

隻是這一看,那步子便停下,像是拉著婦人在說什麼,許久纔再一次移動。

片刻後,兩人竟是行到了她們的院口。

宋錦茵隨意掃了一眼。

那男人眼楮有些小,帶了幾分婦人的三角眼,看過來時,目光中還有讓人胃中不適的灼熱。

“看什麼......”

“嘔!”

車伕拎著柴火從木屋後頭繞了過來,而李婉清嗬斥的話還冇來得及說出口,就聽宋錦茵一聲嘔吐傳來,正對向那個不懷好意的男人。

明明還隔著些距離,婦人卻是臉色大變,趕忙拉著那個男人往後退了幾步,還朝著他肩膀拍了拍。

“我兒切莫被這無知婦人染了晦氣!”

“娘,這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新寡婦?”

男人出聲打斷了婦人的話,麵露欣喜,“她們都說你準備讓她嫁到我們家,可是真的?”

“呸呸呸!你胡扯什麼,那些人都是見不得你好!我兒往後是要往縣裡去的人,她哪能配得上!”

“縣裡的姑娘也冇她好看啊娘!而且新寡婦,想來也不過剛成親就......”

宋錦茵狠狠壓下胃裡的不適,端著旁邊的熱水喝了幾口,許久才緩過來。

而那對母子的話傳來時,她口中新喝的水還來不及嚥下,差點就讓她嗆到。

她同裴晏舟雖絕不可能有成親這件事,但那人好歹還是孩子的爹爹,整日在這村裡被詛咒,宋錦茵心裡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還有些哭笑不得。

她抬手貼著小腹,在心裡賠了幾句不是。

裴晏舟今日出城辦差,她雖已經與他兩清,但到底不願見他出事,而這些詛咒的話雖不是出自她的口,卻也因她而起。

隻是她亦不想同這對母子說話。

宋錦茵目光掃了一圈,最後落到了一旁那把新紮的掃帚上。

李婉清像是吃雞吃得歡喜,直接從旁人家裡買了幾隻丟在新圍起的雞圈裡,隻是偶爾雞會撲騰出來,落一地的毛和臟物。

宋錦茵拿起掃帚,想也冇想就對著外頭開始不停揮手,順著風,將地上所有的灰塵泥土,還有臟汙,一同掃向柵欄外。

也掃到了外頭那對壓低了聲音的母子身上。

婦人頓時就開始跳腳,頭上不知何時落了一根雞毛,臉上還有像泥的黑色汙點。

狼狽又臟亂。

宋錦茵隻是輕飄飄地掃了她一眼。

明明是也是置身於煙火之間,她卻偏偏冷傲如仙子,透著難以親近之意,讓人連發火都生出了一瞬的猶豫。

“娘!別凶,別凶!”

旁邊的男子雙眼笑得眯成一條縫,露出稀疏的牙,一點不在意布衣上沾染的灰和臟汙。

正想同宋錦茵說上兩句,卻見她又是掃帚一揮。

婦人拉著人便走,一路上罵聲不斷。

宋錦茵卻不緊不慢地丟下掃帚,而後在車伕微愣的目光中洗了洗手,回到灶房端起了雞蛋羹。

這一動,倒是讓她感覺到了極少有過的暢快,連胃中的不適都揮了個乾淨。

“不過是在村裡住了幾日,竟是連撒潑都學會了。”

李婉清笑她,“隻是還有些不像,也差了點罵人的火候,而且我估摸著晚些時候,這兩人還會過來。”

“誰管她。”

宋錦茵想起她包袱裡的一瓶癢癢粉,之前買軟筋散時,沈玉鶴順帶送的,還未尋人試過。

左右過兩日她就要離開這個地方,從此天高皇帝遠,誰管他們是個什麼東西。

“那倒也是,隻是冇想到你瞧著柔柔弱弱,竟是還有這一麵。”

宋錦茵笑了笑,垂眸吃下一口雞蛋羹。

她也冇想到。

隻是以往旁人說了便說了,可今日裴晏舟出城,剿匪又向來凶險,她心底,到底是不想聽見這樣的喪氣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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