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鍋飯 作品

初入宮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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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淅瀝瀝,天色陰沉,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黴味。

五月中旬,京城已經連續七天都在下雨,這在以往都是少有的事。

雨水天氣,喜愛的人自是喜不自禁,愁者卻是滿心愁怨,憂慮著往後的生活。

對於宮廷裡的主子,天氣好壞影響不大,但對於底下的太監宮女卻是許多不便。

尤其是跟在低位妃嬪身邊的宮人,日子難過,雨天的日子更難過,不說每日取餐食,還有每月一次分列,倘若碰上彆的宮裡受寵主子的人,心善的幫個手,心惡的免不了擠兌幾句。

凝暉閣的宮人今天就倒黴了,回宮時半路滑了一跤,取好的餐都砸在地上,再去換的餐比原來的寒磣了不少。

好在主子是個心善的,冇怎麼罰他。

小太監坐在房間麵上滿是鼻涕眼淚,一副劫後餘生的神情。

旁邊的一個小太監拍著他的背安慰道:“也是主子心善,隻罰你半個月的俸祿,若是彆的主子,少不了要挨板子。”

小房子點頭,兩隻袖子往臉上一抹,聲音哽咽道:“主子……心……善!”

小夏子也就是和小房子一起侍奉文美人的宮人。

文才人是今年三月份選秀進宮,家世一般,外貌在眾嬪妃中不算出眾,不過在宮裡這些不重要。

畢竟宮裡最受寵的就那麼幾位,尤其是沈貴嬪,剛入宮就一直受寵到現在,連其他幾位都比不上,皇上隻要入後宮,十次有七次都是去沈貴嬪那。

就連和文才人一起進宮的那幾位都比不過那位,不過文才人是其中混的最慘的,入宮兩個月都冇有被皇上臨幸過。

雖然也有一進宮就生病的原因,但多少有人會說點閒話,認為是文才人不適皇宮的風水。

文才人住的地方不大,隻占凝暉閣的一角,裡麵還住著其他主子,身邊就兩宮女和兩太監。

文才人位份不高,住的地方就隻是比下人住的地方好那麼一點。

如毫毛般的雨水擊落在瓦片上,順著房簷劃過一道畫窗。

窗戶大開,露出一雙充滿詩意的眸子,淡藍色的衣裳襯著人的身形瘦削,如墨的長髮披散在身後。

初見此人並冇有讓人感到驚豔,但那通透如珪如玉的氣質卻是少有。

“這風吹的大,主子怎麼還待在這風口上。”

茯苓散開手裡的衣裳,輕輕披在文言雪身後。

茯苓是文言雪家裡帶過來的婢女,也是此時文言雪不得不小心對待的人物。

文言雪低著頭,用帕子遮住嘴,小聲咳嗽道:“咳,剛剛看入神,一時半會忘記了。”

香葉端著茶水走進來,也跟著勸主子:“主子病了有段時間,這會子剛好,還是彆站在這視窗邊上,等太陽出來了,再出去逛逛也行。”

茯苓扶著文言雪坐在榻上,和自家主子閒聊,大多都是茯苓說得多,文言雪認真聽。

“聽說,前兩天貴妃娘娘又和貴嬪娘娘吵起來了,皇後孃娘那邊讓兩位主子回去抄幾遍女戒。”

香葉端著繡簍子坐在腳踏上,見怪不怪道:“兩位主子不睦人儘皆知的事了,茯苓姐姐你剛進宮冇多久,有些事又不好打聽。”

“奴婢可記得貴嬪娘娘進宮前,最受寵的是貴妃娘娘,後來,貴嬪入了宮,貴妃娘孃的寵愛就大不如從前了。”

“再後來……”

香葉話突然斷了,麵色有些猶豫,向四周打量了幾眼,小聲道:“再後來貴妃娘娘以不敬高位嬪妃為由罰了幾次當時還是貴人的貴嬪娘娘,貴嬪娘娘都忍了,後麵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貴妃娘娘被禁足,貴嬪娘娘越來越受皇上的寵愛。”

茯苓聽了有些羨慕,“聽說貴嬪娘娘長的國色天香,後宮無一人能比,可是真的?”

香葉點點頭道:“我曾遠遠瞧上一眼,真的再冇瞧過那麼好看的人了。”

說著,又瞧了瞧主子的神色,道:“不過主子也不比貴嬪娘娘差,隻是現在病好,瞧著有些憔悴,等好了,肯定比現在好看。”

文言雪隻是笑了笑,冇有出聲,她是剛進宮的時候穿過來的,新入宮的妃子都要拜見皇後,那次她也見過這位貴嬪娘娘。

當真是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相貌明豔如牡丹,皮膚白皙如玉,身材姣好,青絲如瀑。

離開時,文言雪神色有些呆愣,甚至沉浸在那抹驚豔的身影中,久久不能回神。

也不怪入宮之後,盛寵三年依舊不減。

至於香葉的話,她隻當是奉承話,對於她的樣貌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在後宮之中她不過是中上之姿,哪裡比的過那位沈貴嬪。

坐久了,文言雪揉著額頭,麵上露出疲憊的神色。

茯苓見狀,趕緊放下手中的絲線,問道:“主子可是哪裡不舒服。”

文言雪擺擺手,“坐久了,有些困了,不礙事,茯苓你扶我去內室躺一會就行了。”

等茯苓和香葉關上門,文言雪才睜開那雙冇有半點睡意的眸子。

她這兩個月來話很少,有幾次茯苓覺得不對勁問了幾句,她隻道是難受,想家了,後麵慢慢通過觀察茯苓的一舉一動也猜到原主的一些小習慣。

直到昨夜她纔得到原主的記憶,原主的性格和她很像,卻比她多了些多愁善感,性子敏感些。

原主家境一般,是平澤縣縣令的女兒,喜歡詩書,是那一帶有名的才女,對於入宮原主是期待的,期盼有一天能成為高位嬪妃,然後提點家人。

隻是一路上原主身子弱,時常生病,雖然一路上冇有發生什麼意外,可偏偏進宮前出了意外,至於死因,隻怕原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文言雪很清楚,即便長相一模一樣,可現在的身體也絕不是她以前的身體,而她原來的身體可能在頭受到不明物體的襲擊下失了生息。

京城向來不是雨水充沛的地方,不過兩天,雨勢漸漸消散。

陽光灑在畫窗之上,在地上畫了一副巍峨壯麗的山水圖。

文言雪靜靜的坐在窗邊,通過高大的圍牆,依稀分辨出初入宮時的方向。

“主子在看什麼?”

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主子自從病好後就一直喜歡待在窗邊,茯苓一開始以為是主子想家了,可每次她提起平澤縣的家人時,主子並冇有想象中的傷感,這次問也是純粹的好奇。

文言雪支起下巴,視線落在遠處的藍天白雲,“進宮這麼久,除了初進宮時給皇後請安,我們好像一直都冇有出過這凝暉閣的大門吧?”

茯苓一聽,立馬心疼起自家小姐,哪裡是我們,明明是小姐一個人!

她好歹還能和香葉出去領分例時四處走走,小姐是實打實的待了四個月!

“主子若是想出去玩,奴婢陪您一起去。”

“還是不必了。”

偌大的後宮能玩的地方無非就那麼幾個,最出名的是禦花園,也是出事最多的地方。

她如今位份低,又不曾受寵,難保不會碰到有人惹事,牽連自己,還是老實待在寢宮內最好。

正如文言雪所想,這幾個月的深居簡出,使得她在後宮的存在感極低,幾乎少有人知道新進宮的人中居然還有一個不曾承寵。

文言雪現今不過是個九品才人,同她一起入宮中位份最高的是何婕妤。

何婕妤是前兩天剛升位份,今天是她第一次給皇後請安。

何婕妤所住的驚鴻閣離皇後居住的長春宮不遠。

一早起來的何婕妤臉上的喜色難以掩蓋,梳洗間急忙吩咐手下的人將前段時間皇上賜下的江南織錦做成的衣裳拿出來。

等何婕妤走到長春宮的時候,皇後身邊的侍女將其領進去。

此時皇後還在梳洗,不過也有不少嬪妃入座,何婕妤給貴人們行禮,而後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期間不免好奇偷偷打量著那些貴人。

其中最受寵的沈貴嬪的位子上空無一人,姚貴妃倒是早早來了,見位子空空,忍不住又是一陣譏諷。

“這沈貴嬪真是越來越不懂尊卑了,這都多久還不來皇後宮中請安。”

前陣子她和沈貴嬪吵了幾句,被皇後告誡幾句,抄了幾遍女戒,安分了一段時間。

也是如今的恩寵不如從前,若是以前少不了辯駁幾句。

沈貴嬪剛走進來,就聽見姚貴妃的陰陽怪氣。

“貴妃娘娘吉祥。”

沈貴嬪起身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嘴角帶著柔和的笑意,說道:“臣妾的鐘粹宮比不上承乾宮近,晚了點時間,好在還是能趕得上請安。”

姚貴妃冷哼一聲,眼睛轉到剛升位份的何婕妤身上,雖說容貌稍遜沈貴嬪一籌,但也是後宮中難得一見的美人。

“何婕妤的驚鴻閣更遠,昨兒個還侍奉了皇上,今兒個來的不還是比沈貴嬪早,可見沈貴嬪心不誠啊!”

沈貴嬪嘴角的笑意淡了幾分,坐在位置上端起桌上的茶開始品嚐。

這話一出,場麵變得有些冷淡,何婕妤倒是冇有被突然點名的恐慌,隻是臉頰微紅,麵帶羞澀的笑容,不過她倒是識相,隻道:“妹妹不過是最近睡不著,起的早一些,今天又是給皇後孃娘請安,所以來的早了點。”

姚貴妃才懶得管何婕妤是不是睡不著,她就是想說的沈貴嬪啞口無言,消一消她那股子得意。

然而還不等她說什麼,皇後的聲音打斷了她,“剛過來就聽到你們吵吵鬨鬨的,真是一刻不得安生。”

“皇後孃娘吉祥。”

行完禮,姚貴妃看著手上新做的指甲,淡淡道:“妹妹們不過是多說了幾句話,還請皇後孃娘不要怪罪。”

請安無非就是說幾句訓誡的話,至於何婕妤,皇後倒是賞了不少好東西,姚貴妃看著熱鬨,視線一直在沈貴嬪身上。

看到那人臉上冇有笑意,姚貴妃心裡有了點暢快。

三年的盛寵壓的後宮諸人都喘不過氣,好不容易盼著新人入宮,總算分走了點這人的寵愛。

倒是難得看見沈貴嬪麵無笑意,不隻是姚貴妃心裡鬆了口氣,隻怕在場除了皇後,其他人冇有一個不是和姚貴妃一樣的心思。

連帶著大部分妃嬪對何婕妤多了不少善意,離開時何婕妤跟著之前坐在她身邊的蘇昭容,眼神還帶著天真道:“入宮前,家裡人都跟我說宮裡規矩嚴,叫嬪妾要時時刻刻注意著,卻不曾想宮裡的娘娘都這麼和善。”

和善?

蘇昭容心裡訝異,麵上卻不露聲色,“有些事不要隻看錶麵,過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

蘇昭容的話,何婕妤冇聽懂,直到晚上的時候,原本要來驚鴻閣的禦駕中途不知怎麼地去了鐘粹宮。

等了一晚的何婕妤第二天才知道皇上去了鐘粹宮。

身邊的侍女憤憤不平道:“聽說是半路上,碰到鐘粹宮的宮人,說她家主子不舒服,皇上聽了,立馬轉身去了鐘粹宮。”

“明明昨天還好好的,偏偏到了晚上就不舒服,誰信啊!”

何婕妤輕撫著床邊的如意結,半天冇有說話。

另一邊,鐘粹宮裡宮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沈貴嬪正給皇上寬衣,麵上都是承寵後的嬌羞,一雙含情的水眸直勾勾的盯著皇帝,“昨夜並非宮人有意,隻是這麼恰好碰上皇上去何妹妹哪裡,臣妾心裡有愧。”

皇帝撫摸著沈貴嬪的臉,嘴上說著:“關你何事,朕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誰敢說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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