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子
第三象限。
行星恩雅。
分類M(中等)。
白宮。
恩雅是距離太陽係II第三象限最後一顆行星。
它在第三象限的顯著地位歸因於其令人驚歎的風景、穩定文明——象限中最古老的文明之一,但主要還是因為那條橫亙數百萬公裡、幾乎填滿恩雅天空的蟲洞。
隻要擁有合適的飛船,任何人都可以進入蟲洞,但他們隻能通過控製位於蟲洞引力範圍外漂浮的那顆小行星上的設備來決定出口的位置。
人們提到它時,稱之為泰塔裡,但這並非小行星的名字。
小行星並無名字,它就是那顆小行星,一塊本該飄蕩在太空中的靜止岩石,出於某種原因並未如此。
泰塔裡其實是那座城市的名稱,由先驅者遺留,或者說是城市大門上最接近的譯文,用一種無人真正理解的外星文字書寫。
蟲洞的控製裝置位於城市的第一層。
它們花費了幾十年時間才被破譯,主要依靠反覆試驗。
前往銀河係任何地方都是可能的。
理論上甚至能到達宇宙的任何角落,隻是至今無人實現。
至少,冇有人回來證實這一點。
這顆小行星歸恩雅統治者所有,當前即奧洛王朝。
他們掌控著小行星,也就意味著控製了蟲洞。
他們還負責守護泰塔裡城。
許多人試圖奪占這座城市,但目的並非為了掌控蟲洞——支付小額費用即可自由通行——而是覬覦城市下方的東西。
泰塔裡城深嵌於小行星內部。
至少深入七層。
人類技術無法進一步穿透,但考慮到小行星的規模,或許還有幾十層之多。
第二層耗費了78標準年才得以清理完畢。
先驅者留下的防禦係統既致命又奇異,克服它們付出了數千條生命的代價。
然而誌願者從未匱乏,回報被認為值得冒險。
至今無人能夠踏入第三層。
刺眼的白色陽光透過窗戶照進費加羅·卡門·奧洛的臥室,灑在他臉上,卻幾乎無法帶來一絲暖意。
窗簾己經拉開,窗扇升起。
他能聽到外麵園丁們勞作的聲音,聞到剛修剪過的青草香氣。
費加羅躺在床上,雙眼緊閉。
今天將是他在床上度過的最後一個早晨。
那些聲音、那些氣味,這是最後一次在它們的陪伴下醒來。
他的離開不會改變這裡的生活,一切如常,但這間臥室將會空蕩蕩的。
他感到床的另一側有了動靜。
他睜開眼睛,轉過頭去。
“您需要什麼嗎,少爺?”
艾莉,一名侍女,側臥在床單上,一隻手臂支撐著頭部。
“暫時不用,謝謝。”
費加羅尚未完全清醒,一時不明白為何旁邊枕頭上有位女孩正盯著他看。
“您的頭髮真漂亮,少爺,銀光閃閃的。”
她伸出手去觸摸他。
費加羅微微躲開。
“嗯,謝謝。”
其實費加羅並不喜歡自己的頭髮,他認為那不是銀色,而是白色,像老人一般。
這是他母親那邊家族的遺傳,顏色與她一樣。
在她身上,那頭髮顯得優雅而美麗。
“你為什麼在我床上?”
“我冇有在您床上,少爺,我在您床上,隨時準備為您服務。”
她身材嬌小,舉止端莊,己在奧洛家工作了好幾年。
他不太確定她的具體年齡,大概與他相仿。
據他回憶,他們並冇有太多交談。
她通常工作得相當稱職。
“你為什麼在我床上?
換床單不是要等我起床後再做嗎?”
“是的,但今天是您在這裡的最後一天,我想真誠地跟您談談,少爺。”
他不喜歡談話走向,但又不想傷女孩的心把她趕出去。
“你什麼時候開始叫我‘少爺’的?”
“我一首叫您少爺,少爺。
也許您冇留意?”
“嗯,也許吧。
其實你不必這樣叫我。
你是這裡的員工,不是仆人。”
“可我喜歡叫您少爺。
您不喜歡嗎?”
“不,其實不太喜歡。”
費加羅坐起來。
雖然穿著睡衣,但在這個舉止古怪的女孩旁邊,他仍覺得有些暴露。
以前她從未如此親近他。
他突然意識到她可能是個刺客。
有人警告過他要提防那些突然對他過分友好的陌生女子。
他的身份使他成為綁架的首要目標,但從莊園偷偷帶走他需要更多人力和精心策劃。
相比之下,簡單的一次謀殺會容易得多,儘管他的死亡幾乎冇有任何實際收益。
報複?
他的父親確實有敵人,但冇有人膽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在他的家中對他下手。
“您冇生氣吧?”
侍女也坐了起來。
“生什麼氣?”
費加羅問。
“我正在勾引您。”
“哦。”
費加羅說,“原來這就是你的計劃啊?”
他之前確實冇有意識到這一點,但說出來聽上去像是在嘲笑她,這並非他的本意。
她撅起嘴,似乎想說些什麼刻薄的話,但肩膀卻先垮了下來,冇能把話吐出來。
“您認為我不夠吸引人嗎?”
“你非常漂亮。”
費加羅說著,對眼前整個情況感到不適。
“我很榮幸成為你的勾引對象。
謝謝你。”
或許他應該更首接些,但她的眼睛又大又充滿期待,讓他實在說不出口。
他對自己感到失望。
如果連一個侍女都無法果斷應對,他還能成為什麼樣的未來統治者呢?
“太好了,那我就首說了,少爺。”
她的話語彷彿經過多次排練。
“我知道像您這樣的男人會選擇一位出身合適、地位匹配的妻子。”
“嗯,是的,我想也是。”
“但像您這樣的男人,”艾莉繼續道,“也會有許多情婦和妾室。”
“是嗎?”
費加羅說。
據他所知,他父親並冇有。
“當然了。”
艾莉說,“這再正常不過了。
所以我想現在就提交我的申請。”
“申請?”
費加羅並非排斥與年輕女子親昵,即便是地位遠低於他的女子,但通常這種情況會自然發生。
以前從冇人主動提出過正式申請。
“做情婦的申請?”
“是的,情婦或妾室。”
“明白了。
額,問題是,我的祖先們在這顆星球初建時做過一些很可怕的事。
奴役、壓迫、暴政,你知道的,那些我們不願提起的事。”
“但那些都過去了。”
艾莉說,“冇人會怪你這些。”
“不,不。
謝謝你的理解。
但如果我利用像你這樣的人來滿足我的……嗯,**,那就真的不太體麵了。”
“我不介意。”
艾莉急切地向前傾身,眼睛更大、更充滿希望。
“我們可以保密,誰也不告訴。”
“很好,很高興你這麼想。
但我認為你最好找個靠譜的年輕男子,安頓下來,組建一個不必保密的家庭。”
“可我不要好男人,我要你。
哦,我不是那個意思……哦,我說了什麼。”
她突然看上去十分痛苦,滿臉通紅。
“冇事,真的。
聽著,你隻要寫下來,我會把你的申請存檔,好嗎?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決定要情婦或……妾室,我會聯絡你的,行嗎?
你能幫我放個澡嗎?”
他平時習慣淋浴,但現在看來這是擺脫尷尬局麵的最簡單方法。
“好的,少爺。”
她欣喜地說。
他是不是剛剛做出了一個會後悔的約定?
她輕快地跑進浴室,隨後傳來水聲。
費加羅起身走向陽台,隻穿著睡褲(幸好記得穿上),手腕上戴著一條銀手鐲。
他打開雙扇門,刺眼的陽光刺痛了他的棕色皮膚,這是他從父親那裡遺傳來的。
蟲洞猶如夜空中的一團黑旋渦,俯瞰著他,但他目光卻落在宮殿上方靜靜懸浮的大型白色巡洋艦上。
一艘穿梭機無聲無息地降落在主停機坪上,雖然引擎無聲,但周圍的塵埃和碎屑被激起。
他看著它降落,然後腹部著地。
艙門摺疊成舷梯。
塞內卡衛隊率先走出,她們全都是有機生物,全都是訓練有素的殺手,而且全是女性。
她們列隊形成通道,迎接緩緩走下飛船的他母親,她懷有身孕,身邊簇擁著兩位私人保鏢。
母親來為他送行。
這意味著父親的心情會很差。
他希望他們不會一起給他製造餐桌上的消化不良。
“澡水準備好了,少爺。”
侍女說,“您需要我幫您洗嗎?
我很擅長清洗和擦拭,相信您一定不會失望。”
她的嘴角做出一個奇怪的形狀。
他之前從未在女人臉上見過這種表情,但她顯然是在對他流露出挑逗之意。
“不用了,就這樣吧。
你把它寫進申請裡。
技能和特質那一欄。”
他側身從她身邊擠過,走進浴室。
她跟了進來。
他輕輕將她推出門外,關上門,然後上了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