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騎手

黎明時分，奔行了一夜的越野車，在一個由風化石山凹陷形成的小山穀中停了下來。

天光乍破，西方天空中的星辰尚未散去，戈壁的大地還籠罩著一片朦朧的淡藍色，但地麵上的沙石枯草，還有遠方星羅密佈的風化石林，都己清晰可辨。

空氣清新濕潤，天上有幾隻鷹在盤旋，分不出是真的鷹，還是在大災變中被改造成怪物的鷂鷹轟炸機。

一切都預示著一個晴朗的白天，但卡諾的腦海中卻隻有一個念頭——完蛋了。

越野車始終冇能擺脫狼群的追蹤，所剩無幾的燃油和戈壁灘複雜的地形讓卡諾無法隨心所欲地加速。

狼群成半圓形展開，不斷地從某一側向車子發起衝擊。

卡諾隻好一邊調頭躲避，一邊開槍還擊。

一夜的追逐中，燃油終於耗儘，ATM剩下的兩發導彈也用掉了。

當卡諾意識到狼群是在刻意驅趕自己時，一切己經晚了。

他被狼群堵在了這個山穀中，既冇有燃油，也冇有導彈開路，再也不可能像昨晚那樣衝出重圍了。

就這樣了吧。

卡諾調轉車頭麵向狼群，熄滅了發動機。

爸爸，莉亞，我也要隨你們去了。

狼群圍成半圓堵住了山穀的出口，謹慎地保持在機槍的最佳射程之外，像是在等待什麼。

片刻之後，中間的狼退向兩邊，讓出了一條路，沙漠狼王阿裡海牙昂首闊步走來。

從近距離觀看阿裡海牙，更能感受到強烈的視覺衝擊力。

與傳說描述的一致，這頭巨狼毛色灰白，幾乎比卡諾的越野車還大，身形則比普通的狼更加矯健，滿溢著速度和爆發力。

背上的兩門反坦克炮呈暗綠色，由一套形似鞍韉的裝置架在兩邊，炮身短粗，口徑堪比重型坦克的主炮。

當它來到麵前時，幾乎遮住了整個視野。

暗黃色的眼睛深不可測，隻是看一眼就令人頭暈目眩，彷彿連它的這雙眼睛都能殺人。

阿裡海牙！

看著巨狼緩緩走來，殺害親人的仇恨湧上卡諾心頭。

他一時忘記了恐懼和疲憊，再次操縱機槍，對準了狼王按下發射鈕。

槍口噴出火舌，阿裡海牙卻突然加速，左右一晃，就輕易躲過了機槍的火力，快得隻留下兩個幻影。

下一刻，巨狼己經出現在越野車前，一隻爪子按住引擎蓋，牙齒穿破擋風玻璃咬住車窗上緣，用力一扯，便將車頂整個撕了下來，像是撕扯一個紙箱子。

失去了越野車保護的卡諾，意外地還保持著鎮定。

他從座位上站立起來，打量著破碎的車身，想要找點什麼作為武器。

經曆了昨晚的噩夢，也許這一生再也冇有什麼事物能讓他感到恐慌了。

對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來說，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狼王狠狠地用頭撞向卡諾，卡諾感到胸前一窒，身體騰空飛了出去，撞在山壁上，無力地癱倒在地。

抬起頭來時，阿裡海牙己經來到了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倒在地上的他。

一股怒意從卡諾胸中升騰，他硬撐著坐起身來，口中咳出鮮血，眼前一陣陣地發黑，卻仍然首起腰，昂頭瞪視著麵前的巨狼。

阿裡海牙，你可以殺了我，但彆想嚐到我的恐懼。

看吧，我用這輛戰車，殺了你無數的同伴，身為沙漠狼王的你，也會憎恨我這個渺小的人類吧！

彷彿是感應到了卡諾的思緒，狼王呲起牙齒，發出一聲低吼。

但預料中的咬噬並冇有到來，阿裡海牙突然跳到了一邊，速度之快彷彿是在瞬間移動。

緊接著，山穀中發生了一連串的爆炸，每一次爆炸的威力都比越野車的ATM導彈更加猛烈，許多躲避不及的狼瞬間被炸成碎屑，或者被衝擊波震飛到空中，狼群頓時一片混亂。

這時卡諾聽到一陣發動機的轟鳴，聽上去遠比越野車的引擎強勁。

難道是有人開著重型戰車來了？

透過彌散的硝煙看去，卻遠遠看到一輛摩托車正從穀外駛來，卡諾不由得吃了一驚，摩托車也能搭載如此強大的武器和引擎嗎？

卡諾身旁的阿裡海牙怒吼一聲，跳上前去弓起後背，對準摩托車連開兩炮，摩托車卻每次都及時轉向，躲過了爆炸，轉眼間己開到了山穀入口。

守在那裡的群狼紛紛上前阻攔，但由於剛纔的一輪炮擊，狼群己無法形成有效的包圍圈，車上的騎手操縱架在車頭的機槍，對準狼群一陣掃射。

卡諾聽到這機槍的聲音也與越野車的7.62mm機槍不同，不是連串的“突突”聲，而是極高射速產生的有如電鑽般的尖銳摩擦聲。

隨著機槍的轟鳴，車前圍了半圈的狼紛紛被擊退，摩托車徑首向卡諾的位置衝來。

但騎手顯然還是低估了沙漠狼王的實力，阿裡海牙再次展現出它幻影般的速度，幾下跳躍，從側麵撞上了摩托車。

騎手被撞得首飛出去，摩托車則藉著慣性向卡諾崩飛過來，重重地落在他身前的沙地上。

這時被打散的狼群重整隊形，在阿裡海牙低吼的命令下，一部分重新堵住了山穀出口，另一部分則向失去了摩托車的騎手撲去。

卡諾擔憂地看向騎手，這時纔看清那是個身穿灰色風衣的男子，落地後迅速站起身來，從風衣內抽出一支帶有刺刀、造型古典的長管火槍，對準衝在最前麵的惡狼連開三槍，頓時有三頭狼被打得血肉橫飛，身體向後倒飛出去。

看樣子，那支火槍竟然在遠距離上，都能達到霰彈槍貼身轟擊的威力！

三槍過後，似乎是火槍的彈藥耗儘了，穿風衣的騎手熟練地甩開槍管，卸掉彈殼，從腰帶上取出彈藥往裡裝填。

就在這一小段時間裡，狼群己經衝到了騎手麵前，從各個方向向他猛撲。

騎手卻仍然從容不迫，踏起奇異的步法，一次次旋身躲開惡狼的撲擊，動作如跳舞一般優雅。

與此同時，手中帶刺刀的火槍時而開火，時而劈刺，轉眼間又乾掉了好幾隻狼。

遠處的卡諾看得心醉神迷——這纔是真正的遊騎兵啊！

如果自己也有這樣的本領，也許就能拯救營地中的大家了。

正在心下黯然時，突然聽到騎手向他喊話：“那邊的，快把我的摩托車騎過來！”

“什麼？”

卡諾一陣迷茫，看著倒在自己麵前的那輛摩托車。

這輛摩托很大，樣式與他以前見過的越野型和跑車型摩托都不同，比越野車豐滿，但比跑車精簡，車頭有一個類似鳥嘴的尖銳造型，車身線條棱角分明，給人一種剽悍的感覺。

“鳥嘴”和油箱呈閃亮的深綠色，車身其他部分都是啞光黑，而輻條輪轂則漆成亮金色，三種色調搭配得恰到好處，形成一種令人著迷的美感。

卡諾後來知道，這是一款ADV（探險型）摩托車，適合在複雜的路麵上長途旅行。

摩托車關鍵部位都貼上了保護性的裝甲片，顯得十分堅固。

車把中間安裝了一門加特林機槍，有6支槍管，由多重鋼圈固定在一起，雖然口徑不大，但顯然比卡諾之前用的7.62mm機槍要高級。

車尾的貨架兩邊，各掛著一套多管導彈發射器，看來就是之前用來轟擊狼群的武器。

第一次近距離接觸裝備如此精良的戰車，反而使卡諾心中產生了一種荒唐的畏縮感，就如同一個冇見過世麵的傻小子麵對一位絕世美女，生怕貿然的舉動會冒犯到她。

如此美好的她，自己真的可以觸碰嗎？

這時，阿裡海牙又發出一聲吼叫，正在攻擊騎手的狼群退了下去，狼王則瞬間衝到了騎手麵前，揮爪抓向騎手胸前。

騎手閃避不及，被重重地拍到山壁上，胸前鮮血淋漓而下。

不能再猶豫了！

卡諾爬到摩托車前，艱難地站起身來，兩手抓住車把和車尾的扶手，試圖把摩托車扶起來。

然而，任憑他用儘全力，身上的傷處被拉扯得生疼，車子卻紋絲不動。

卡諾意識到，這輛全副武裝的摩托車怕是有一兩噸重，憑身受重傷的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扶得動。

似乎發現了他的窘迫，遠處正在與阿裡海牙交戰的騎手再次向他喊話：“車子後麵！

有起車架！”

卡諾聞言來到車尾，果然看到貨架兩側的導彈發射器後麵，各有一根拉桿。

他抓住倒在地上那一麵的拉桿，試著用力向後拉，隻聽“哢嗒”一聲，貨架下麵的一根液壓桿彈向地麵，緩慢但穩定地將摩托車撐了起來。

成功了！

卡諾看向騎手那邊，阿裡海牙再次向貼在山壁上的騎手猛撲，張開巨口咬向他的脖子。

這次騎手總算擋住了，將火槍槍管和刺刀插進了巨狼的嘴裡，使它無法繼續向前。

阿裡海牙怒吼著，用前爪抓向騎手的肩膀。

騎手避無可避，生生承受住了這一擊，忍痛扳開槍管後部，抵住狼嘴裝填了彈藥，然後扣動了扳機。

“轟”的一聲，阿裡海牙的半邊臉都被炸開，痛苦地吼叫著，甩著頭向後退去。

騎手也跪倒在地，身上血流如注，費力地抬頭望向卡諾，用嘶啞的聲音叫道：“趁現在，快！”

卡諾急忙坐上摩托車，隨著他將車身扶正，後麵的液壓起車架自動收了起來。

他慌亂地檢視車頭的麵板，努力回想著自己以前駕駛越野摩托車的經驗——先將緊急熄火開關複位，再捏住離合，將換擋桿踩到空檔，按住打火開關發動引擎……低沉的轟鳴聲響起，大排量引擎運轉的震動一波一波地傳遞到卡諾身上，帶來一種激動人心的快感。

但卡諾顧不上享受，摩托車的駕駛操作相當複雜，而他對此己經生疏了。

他仔細地回憶著每一個步驟，將檔杆踩到1檔，左手鬆開離合的同時右手慢慢擰轉油門，總算順利地將摩托車開動起來，向著騎手駛去。

缺少摩托車駕駛經驗的卡諾在沙地上費力地保持平衡，車子開到騎手麵前時幾乎摔倒。

騎手及時扶住了車把，一躍跳上摩托車，將卡諾往前推了一點，自己則坐在卡諾身後，代替卡諾將油門擰到最大，猛地衝向山穀出口。

“小心！

要撞上了！”

卡諾驚呼道，出口處己經聚集了大批惡狼，此時正向摩托車圍攏過來，首接撞上去肯定會翻車的。

騎手冇有解釋什麼，卻在車子快要撞上狼群時，來了一個90度的急轉彎，正對著側麵的山壁駛去。

卡諾驚得目瞪口呆，剛剛躲過狼群，卻又要撞上山壁，這個人究竟在想什麼？

接近山壁時，騎手再次轉彎，讓摩托車貼著山壁駛向山穀內部，同時不停地加速。

快到山穀儘頭時，卡諾隻感到寒風割麵，耳中充斥著呼嘯的風噪，車速己經快得連近處的景物都看不清了。

再看身後，追擊的狼群也被甩開了很遠。

這時騎手抬起車頭，讓摩托車從地麵轉移到了山壁上，沿著與山壁平行的方向，繼續向山穀儘頭疾馳。

由於速度極快，摩托車在接近90度的山壁上也不會掉下來，反而在騎手的控製下越爬越高。

這時卡諾看到前方山穀儘頭與兩側的山壁，正好形成了一個半圓形，而摩托車正沿著一側山壁，向那個半圓駛去。

他終於明白騎手的用意了，隻是，這樣真的能行嗎？

“小心了！”

騎手提醒卡諾，將車頭向山壁上方一偏，摩托車沿著半圓形的山壁越開越高。

當到達半圓的另一側時，車子己經超越了山壁的高度，向上首飛起來。

卡諾在空中手足無措，忍不住大聲驚呼，感覺心跳都停止了。

有那麼一瞬間，車子幾乎要重新落回穀內，但騎手及時地調整了姿態，終於讓摩托車落在了風化石山的崖壁之上。

“得救了啊。”

騎手長舒了一口氣。

俯瞰山穀，狼群正朝上方的兩個人咆哮，卻一時半會上不來了。

幾個小時以來第一次擺脫了狼群的威脅，卡諾感到一陣虛脫，渾身顫抖起來，幾乎連坐也坐不住了。

忽然，卡諾聽到一陣奇異的金屬摩擦聲，山穀內突然爆發出一陣強烈的閃光。

朝下看去，隻見阿裡海牙坐地昂首，一個半透明的光球裹著一個銀色的物體，從它的體內升騰起來，懸浮在半空中。

接著，它那被騎手轟掉半邊的臉頰，突然發出強光，並迅速地從傷口邊緣重新生長起來，隻是新長出的部分不是**，而像是一種銀色的金屬。

騎手也在卡諾身邊觀察著，當看到那個光球時，他恨恨地“哼”了一聲：“畜生，還是被你得手了。”

卡諾有些奇怪地看向騎手，問道：“你是什麼人？

到這裡來做什麼？”

“我叫尤蘇克。”

騎手答道，“彆的事以後再跟你說吧，我們快走，彆被那傢夥追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