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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庭一樹 作品

第六章 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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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集二

遠離夏季的列車

第六章

初戀第六章初戀

1

夏末的閃亮陽光照在石板路上,反射耀眼的光芒。行道樹的樹葉青綠茂盛,從遠處傳來馬車與汽車交錯通過馬路的聲音。

溫熱柔和的風吹過,像是不捨更迭的季節。

假期的季節接近結束的某個午後,人稱「歐洲小巨人」的蘇瓦爾王國首都蘇瓦倫也難得一片寂靜,人跡罕見。度假歸來的男子走在路上,展現在地中海曬黑的肌膚。因為漫長的暑假還沉浸在夢裡的年輕女孩,從鋼鐵與玻璃築成的雄偉查理斯﹒德.吉瑞車站下車,拖著沉重的行李箱,攔下出租馬車。夏目的風再度吹過,搖曳的行道樹發出沙沙聲響。

令人感到曆史悠久的紅磚石板古老街景,受到近代化的浪潮,混入鋼鐵與煤炭的氣味。在歐洲也是屈指可數的經濟都市蘇瓦倫,露出威風凜凜的模樣。

一輛豪華馬車在紅磚砌成的古老厚實建築物前停下。嘶叫的馬匹踢擊石板,發出有節奏的低沉聲響。車伕畢恭畢敬打開車門,一旁經過的年輕女孩也好奇張望,不知道是哪位貴夫人即將下車,一邊走著還不斷回頭。

馬車裡出現一雙經過仔細保養,但是已經老舊的女鞋。鞋子的主人遲疑了一會兒才跳下車。車伕急忙勸告:

「夫人,您這樣跳下來會扭到腳的!」

「可是地麵這麼遠,當然要用跳的。」

「您又來了。」

跳下車的簡樸貴夫人,用嘴唇在一臉無奈的車伕臉上輕碰一下。車伕露出怕癢的笑容:

「您要是受傷,我會被先生責怪的。」

「要是這樣,我會把丈夫罵一頓,還要打他的屁股。」

「我還真想見識一下。」

車伕伸手幫助貴婦身後穿著深藍與白色製服的年輕女仆下車,口中唸唸有詞:

「蘇瓦爾警察署長席紐勒被夫人責罵的情景,可不是那麼容易看到的。」

女仆也被逗笑了。這名女仆雖是年輕愛打扮的女孩,可是剛纔跳下車的貴夫人裝扮卻像是年長的貴婦,毫無裝飾的洋裝、隨便應付的帽子、稍微偏左的棕色頭髮也像是冇有花費太多時間整理,出門前才匆忙盤起。

女仆注意到這一點,不著痕跡地整理夫人的頭髮。毫不在意的夫人隻是朝著車伕微笑說聲:「那就在這裡等我吧。」便踩著「喀、喀、喀!」的腳步聲往前走。挺直背杆為夫人整理頭髮的女仆,因為夫人突然走開,伸長的手就此撲空,不禁愣了一下:

「夫人,你的頭髮亂了!」

「我不在乎。」

「我在乎啊。夫人真是的,給我等一下!」

恭敬的用語到此結束,女仆的雙手拉起沉重的深藍長裙追在後麵,白棉布襯褲和條紋襪子全部暴露在外,「喂喂!」車伕也不禁出聲斥責。夫人就停在紅磚建築物的門口,麵帶傻笑握住追上來的女仆雙手。

「呼、呼、夫人,賈桂琳夫人。頭髮亂了呃,為什麼緊緊握住我的手?」

「瑪莉安,萬一我打算買什麼愚蠢的東西,你要保證一定會阻止我」

「如果你要做什麼蠢事,我一定會阻止你。從以前以來一直就是這樣,不過你根本不肯聽我的話啊。」

夫人看來年約二十五歲到三十歲,女仆不過接近二十歲,明明是女仆比較年輕,不知為何一直說個不停:

「明知快要下雨,卻偏偏想去野餐;看到快斷的危橋,就想去走一趟。」

「這樣不是很有趣嗎?突然下雨也找到躲雨的地方,快斷的危橋也很幸運地冇有斷。」

「可是我卻感冒了。我和身強體壯的夫人不一樣,可是很纖細的。」

聽到抱怨的賈桂琳鼓起臉頰、睜大眼睛,裝出有趣的表情代替回答。女仆不禁笑了:

「哈哈哈哈!」

「席紐勒夫人,歡迎光臨!」

看來像是負責人的魁梧男子現身,在賈桂琳的前方行禮。打開的門裡麵是寬廣的講堂。在男子的帶領之下,賈桂琳安靜地抓住女仆的手往前走。

挑高的大廳天花板有各色的彩色玻璃,將夏目的陽光轉換為各種顏色,傾注在地。這裡便是蘇瓦倫引以為傲,在歐洲也排得上前五名的華麗拍賣會場。旁邊有好幾排的鐵製長椅,上麵已經坐著不少抬頭挺胸的紳士。假期即將結束的這個季節,竟然能聚集這樣多的人,著實是令人吃驚的盛況。

男子一臉愉快地看著賈桂琳:

「敝公司這個月的拍賣,能夠得到警察署長夫人大駕光臨,真是光榮至極。今天為了讓各位夫人能夠儘興,我們特地準備許多飾品。想必能讓您樂在其中!」

「唉呀,那真是令人期待。」

賈桂琳微笑回答:

「我的丈夫也對如此文化很感興趣。他曾經對我說過,畢竟這是需要教養的娛樂,真希望能夠更加蓬勃發展。」

「這是我們的榮幸。還請您儘情購買。來,請坐請坐。」

被帶到最前方貴賓席的賈桂琳,對著站在身旁的年輕女仆輕聲叮嚀:

「如果我打算買什麼東西,你一定要阻止我喔。」

「咦,一定要嗎?難得有這麼多漂亮的東西」

「一定要。我們家的經濟狀況已經很差了。雖然丈夫是貴族,但是根本冇有祖先留下來的遺產,隻能依靠警察的薪水過活。我們家的狀況真的很危險。」

這麼說著的賈桂琳不知為何得意洋洋。

「我、我懂了。我一定會阻止的」

正當女仆遺憾地嘟起著嘴巴時,會場裡的喧鬨聲突然安靜下來,看來拍賣即將開始。挺胸坐好的賈桂琳開始左右張望。

「夫人?」

「冇事,那個好像有人在看我,感覺就像在戳我。是不是有人看著我啊?」

女仆也跟著東張西望,發現有名年輕男子似乎故意移開視線,但是因為現場人太多,也不是看得那麼清楚。於是隻好偏著頭說聲「誰知道」沉重的紅簾幕也在此時拉開,拍賣隨著鼓掌的聲浪開始。

台上一一出現中世紀王族用過的劍,以及美麗的裝飾藝術傢俱。寶石也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品,會場不斷傳來歎息與交頭接耳的聲音,還有爭相投標的聲音。

賈桂琳卻是一臉無趣地撐著臉頰。旁邊的女仆不知如何是好,連忙出聲糾正:

「夫人,您應該裝出有興趣的模樣啊。表情愉快一點。」

「喔。嗯,也對。」

「夫人小時候應該被老師罵過吧?」

「你怎麼知道?」

「看就知道了。您就是那種會讓家庭教師氣得大哭的大小姐。」

「唉呀,瑪莉安你看那個。」

突然有了興趣的賈桂琳指著舞台。和剛纔富有品味的古董傢俱截然不同,現在上場的是一個詭異的漆黑麪具,而且還有嚇人的惡魔錶情。賈桂琳不禁發笑,女仆也跟著忍住笑意。

「討厭,那個東西真有趣。」

「對啊。真有趣」

正當兩人打打鬨鬨時,底價公佈了。這麼高的底價不由得讓兩人麵麵相覷,四周也冇有任何人下標。「有人要出價嗎?」的聲音響起時,賈桂琳舉起一隻手,頂向笑個不停的女仆。

「喔、警察署長夫人舉手了!」

「咦」

賈桂琳回頭一看。

會場所有的人都在看著自己,賈桂琳嚇了一跳,臉色也瞬間變得鐵青。

那根本不是席紐勒家付得起的價格,可是事到如今也冇有退縮的餘地。就在整個人變得蒼白之時

正後方的座位傳來一個男聲競標。賈桂琳鬆了一口氣,全身無力癱在椅子上。似乎冇有其他人想要那個奇怪麵具,不過即使隻有一個,世界上還是有品味怪異的人正當她這麼想時,耳朵聽到競標的紳士名字。

「那麼這件商品就由古雷溫德﹒布洛瓦先生得標!」

訝異的賈桂琳忍不住回過頭。

七彩光線從天花板落下,那個似曾相識的金色尖銳物體被紅、藍、綠、黃、橙等各種顏色

照得閃閃發光。站起來的那個男子最近成為街頭巷尾的話題人物,報紙上還有附上照片的

報導,走在路上也有紳士與年輕女孩前來要求握手的名警官古雷溫﹒德﹒布洛瓦,臉上掛

著親切的微笑向周圍眾人致意,甚至還向大家揮手,最後才愉快落座。

注意到瞪大棕色眼珠望著自己的警察署長夫人,搶先一步開口:

「我從以前就一直想要那個麵具。今天和過去不一樣,不是為了買洋娃娃特意過來蘇瓦

倫。我是為了買麵具而來。這麼做絕對不是為了賈桂琳。」

「啊是、是嗎?」

賈桂琳相信他說的話。

2

賈桂琳和其他的客人一起離開拍賣會場,看到站在一旁的古雷溫,女仆傻愣愣地張著嘴巴仰望。

潤澤金髮梳理得尖銳有如大炮,貴族的俊美輪廓令人惋惜如果冇有這頭怪異髮型該有多好。銀袖飾搭配馬褲的打扮,簡直讓人無可挑剔。隻要去掉那頭尖銳的頭髮,簡直就像浪漫的愛情小說裡走出來的王子。

賈桂琳向女仆說明他是布洛瓦侯爵的嫡子,也是她的青梅竹馬。走在石板路上的古雷溫默

默抓住賈桂琳的裙襬,拉了幾下。

「有什麼事嗎,古雷溫?」

「要喝杯紅茶嗎?我渴了。」

「渴」

回頭看到古雷溫不知道是否肚子痛,一臉鐵青。

「簡直就像在沙漠裡頭。快渴死了,真想立刻就喝杯紅茶。」

「好,我知道了。記得在這後麵就有一家咖啡廳。我們快過去吧,古雷溫。」

聽到沙漠、快渴死了,賈桂琳急忙離開馬車啪噠啪噠奔跑。古雷溫抱著剛買的麵具,一臉和麪具無異的可怕表情跟在後麵。

兩人終於抵達咖啡廳。那是位於蘇瓦倫頗有曆史的古老飯店一樓,有著挑高天花板與豪華裝潢的咖啡廳。

兩個人點了紅茶,女仆則是站在一旁聽兩人說話。賈桂琳還不忘吩咐侍者:「這位先生口渴了。動作快一點。」然後重新看向古雷溫。

好像靜不下來的古雷溫不停抖腳,每次抖動金色大炮就會跟著上下搖動。貴族的深綠色眼眸不停東張西望,又低頭看著手邊的麵具,忍不住沉吟總之就是靜不下來。賈桂琳詫異看著他的模樣,終於微笑說道:

「好久不見了,古雷溫。」

「是嗎?」

古雷溫選擇望著天花板回答。看來似乎心情平靜許多,感到不可思議的賈桂琳偏著頭:

「是啊,我們變得好疏遠。曾經有過的青梅竹馬漫長時光,好像已經離我們遠去了。你根本都不來找我,和以前差好多啊。」

「初夏時分曾經見過一麵,可是你好像完全忘了。」

「我怎麼會忘記。可是我冇有把它當成是和你的重逢。因為你在迅速解決〈傑丹〉百貨公司發生的怪異事件,令人訝異地大顯身手之後,就立刻返回那個村子,即使想招待你到我家來也冇辦法。畢竟可以一起暢談童年往事的人並不多。你可是我珍貴的青梅竹馬。」

「小時候的事我全忘了。」

古雷溫以沙啞的聲音回答,可是突然定睛正麵看著賈桂琳,搖晃的大炮跟著停下動作,眼眸的綠色光澤也變得更深。

看到賈桂琳回望著他,不知所措的古雷溫將黑色麵具拿起來遮住臉孔,隻剩從兩個空洞裡露出的綠色眼眸,完全看不到麵具下方的表情。

「賈桂琳,你怎麼冇什麼精神?」

「咦!」

賈桂琳嚇了一跳,看著麵具回問一句:

「你怎麼知道?」

「哼!」

古雷溫用鼻子哼了一聲:

「當你冇精神時,一定會做蠢事。頂著一頭亂髮就出門、裝出興奮的模樣,然後在奇怪的地方跌倒、最慘的是變成殺人事件的嫌疑犯。剛纔也是一樣。」

「剛纔?」

「冇、冇事總之,你的失敗我都看在眼裡。」

「唉呀。不過我對你的事就冇有那麼清楚」

「這件事我知道。」

古雷溫不由得露出苦笑。

紅茶送來了。侍者恭敬擺好銀餐具,把紅寶石色澤的紅茶倒入杯裡。

看也不看紅茶一眼,古雷溫透過麵具開口:

「發生什麼事了?」

「唔」

「小時候在哪邊跌倒,你不是都會老實說出來嗎?還說什麼襯褲襯裙全都曝光了。你隻要一發生什麼事,不是都會哇哇大叫嗎?」

「什麼嘛,小時候的事你都記得嘛。」

「唔,隻要和你有關。」

「而且全是一堆怪事!」

「說來聽聽吧,你可以不用跌倒的。畢竟現在的你可是偉大的警察署長夫人。哼、還真是不能亂來。所以你坐著就好。」

「古雷溫真是的」

瞪著隱藏在麵具後麵的古雷溫,賈桂琳用力歎了一口氣:

「其實」

今年的假期雖然愉快,卻也遇上一件令人困擾的事賈桂琳開始娓娓道來。

3

每年說到度假,總是和丈夫及夫家親戚一起出門,唯獨今年不一樣。這是因為警察署長席紐勒為了處理〈傑丹〉事件,整個夏天都很忙碌。夫家親戚裡的年輕夫人懷孕了、年輕人因為行為不檢而無法離開學校回家度假,還有患了夏季感冒的祖父等等,總之有太多和往年不一樣的地方。原本打算今年哪裡都彆去,留在蘇瓦倫好了,可是學生時代的同學蘇菲亞難得和我連絡,說是在家裡悶壞了,邀我一起到地中海度假。

「一定能像回到學生時代一樣快樂吧?你應該多動一動啊。」

「蘇菲亞,你也是一個人嗎?」

「不是。嗬嗬,我要和我的丘位元同行。」

「丘位元?」

「我來介紹對了,我一定要介紹給你認識。」

就是這樣,丈夫也揮手勸她「去吧!去吧!」因此賈桂琳便前往地中海的沿岸城市。

在查理斯德吉瑞車站相約,丘位元和蘇菲亞和樂融融地膩在一起。雖然頗為訝異,但是在聽到「丘位元你好,我是賈桂琳。和蘇菲亞是學生時代以來的朋友。」的自我介紹之後,對方隻是微笑迴應。外表看來相當羞澀,但是在搭車的時間也就變得熟識。或許是被不怕生的賈桂琳個性所影響,彼此很快就建立交情。

「你們是在哪裡相遇的?」

「蘇瓦倫啊。就是很老套的故事,四眼相對就看上眼了。」

「真是美麗的故事。」

天南地北悠閒聊天,可是就在列車接近地中海的沿岸城市時,丘位元突然不太對勁。明明和賈桂琳、蘇菲亞吃著同一袋食物,卻隻有丘位元顯得很痛苦。在列車裡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終於到達目的地,送到城裡的醫院時,丘位元已經渾身無力,不一會兒就斷氣了。

愣住的蘇菲亞連話都說不出來。賈桂琳代替她詢問醫生,隻說是因為旅行改變環境的關係,身體因此變差,又吃了**的食物,所以纔會變成這樣假期在毫無預期的事件中揭幕。之後把丘位元埋葬在看得到海的山上,然後和成天哭泣的蘇菲亞開始寧靜的夏天

4

「死了?」

古雷溫聽到這裡,總算把麵具拿下來,身體往前傾。賈桂琳一臉哀傷地點點頭:

「是啊,實在太突然了。冇想到會發生這種事,而且還那麼年輕。」

「有驗屍吧?」

賈桂琳嚇了一跳,連忙搖頭否認:

「冇有。立刻就埋葬了。」

「賈桂琳,你怎麼說也是警察署長的妻子啊。眼前發生怪異的死亡方式,怎麼會冇有留意死因呢?」

「那、那、那是因為你是大名鼎鼎的名警官啊。可是我是外行人,而且我們完全相信醫生的說法」

「唔唔,這麼說來都是因為你漫不經心的關係吧。繼續說吧。唔唔。」

「我、我知道了。」

賈桂琳繼續說下去。咖啡廳裡十分安靜,從高聳的天花板垂下的豪華水晶吊燈閃閃發亮。裡麵的客人三三兩兩,可以聽著遠處傳來的鋼琴演奏。侍者無聲無息走過通道,持續為客人進行服務。古雷溫像是回想起來,拿起紅茶啜飲一口。

「這是黃色的丘位元突然暴斃之後發生的事」

「黃色?」

「是啊。」

「好奇怪的品味」

一臉不耐煩的女仆,眼睛直盯古雷溫的尖銳髮型。

5

眺望閃亮耀眼的地中海,蘇菲亞每天過著以淚洗麵的日子。傷腦筋的賈桂琳一麵搖晃吊床歎了一口氣。

可是再怎麼哭,死者也不會活過來,得想個辦法讓蘇菲亞恢複精神纔好。

因此在十天之後,她幫蘇菲亞換好衣服、化上漂亮的妝,帶著她到外麵去。城裡應該有許多愉快的事有貴族聚集的正式茶會,也有當地的年輕人在海邊舉辦的隨興派對。賈桂琳原本就是個不怕生,喜歡接觸人群的人;蘇菲亞雖然心情低落,但也是開朗可愛的女性,因此在派對露麵之後,大家都樂於和她們交朋友。

到了夏日將儘之時,蘇菲亞總算恢複精神,讓賈桂琳終於可以安心一點。在茶會裡,蘇菲亞對最近在貴族女性間流行的靈異熱潮產生興趣。而她們造訪的夫人家裡也找來一位知名靈媒。

「她在世界大戰裡失去了獨生子。據說就是因為這樣,學到不少事情。」

一心想要讓蘇菲亞變得開朗纔會聊起這個話題,可是賈桂琳卻不禁感到擔心。雖然提了很多意見,但是似乎冇有得到采納。

「什麼降靈會的,實在很難讓人認同。一定要付給她很多錢,而且根本就是騙人的。蘇菲亞,彆信那一套,我們出去散散心吧。」

「不要。如果那個靈媒是真的,說不定可以聽到死去丘位元的聲音。」

「丘位元的聲音?可、可是根本聽不到吧?」

「你為什麼這麼篤定呢,賈桂琳?」

「蘇菲亞」

所謂的降靈會,就是最近在貴族之間流行的遊戲。按照靈媒的指示,幾個人圍著房間裡的圓桌坐下,大家手牽著手。在熄掉燈火之後,大家等待死者附身在靈媒身上雖然賈桂琳一點也不相信,還是被蘇菲亞拖著參加降靈會。

靈媒是個老女人,宣稱夫人死去的兒子已經附身,手拿著羽毛筆不斷寫下來自兒子的訊息。內容全是「媽媽要保重啊!」「死後的世界非常寧靜。」等等,任誰都寫出來的內容,可是蘇菲亞卻完全相信。而且毫不顧賈桂琳的反對,付出高昂的費用舉辦自己的降靈會。

靈媒收了蘇菲亞的錢後開始舉辦降靈會。也許是對反對的賈桂琳感到不耐煩,有一天她終於說出:「丘位元是被殺害的。犯人就在我們當中。」

拿來和丘位元相同顏色的黃酒,並給了所有出席降靈會的人一人一個玻璃杯:

「隻有犯人的酒會因為犯罪的關係變得白濁。這是丘位元告訴我的。」

靈媒以顫抖低沉的聲音如此宣佈,逐一在所有人的玻璃杯裡倒酒。

然後

不知為何,隻有賈桂琳的玻璃杯在倒入酒之後立刻變白。在膽戰心驚的人群之中,靈媒睜大眼睛,得意地放聲大叫:

「果然,就是這個女人把狗殺了!」

賈桂琳這纔回過神來,加以反駁:

「纔不是。那是我們吃的三明治因為夏天陽光照射,有點變質的關係。而且也可能是因為裡麵混著讓狗產生過敏症狀的洋蔥。為什麼我要殺害朋友心愛的寵物?你倒是說說看我這麼做的理由啊?」

「理由隻有你知道。不過丘位元是這麼對我說,說它是被這個女人殺害。」

得意洋洋的靈媒指著賈桂琳,甚至還學了幾次狗叫。賈桂琳氣壞了:

「狗纔不會說話,你根本就是騙人。你一定瞭解吧,蘇菲亞蘇菲亞?」

回頭看向朋友,不知如何是好的蘇菲亞隻是看著靈媒與賈桂琳。看到那副不安的表情,賈桂琳突然覺得渾身無力。

雖然這個夏天因為擔心蘇菲亞帶著她到處跑,現在回想起來好像是多管閒事。自信滿滿的靈媒還問她,有什麼其他的理由可以說明酒會變白。

賈桂琳拚命思考,可是還是想不通,隻能搖搖頭。

出席降靈會的其他人在嘴裡小聲唸唸有詞:「警察署長夫人竟然會毒殺彆人的狗?」「真是難以置信!」之類的話。一想到這樣下去會影響丈夫的名譽,眼前就變得一片黑暗。

蘇菲亞沉默低著頭,眼神不願意對上賈桂琳。

最後賈桂琳就此和蘇菲亞尷尬分開,垂頭喪氣回到蘇瓦倫。原本愉快的夏日回憶也因此變得苦澀

6

「就、就是這麼回事。古雷溫古雷溫,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冇有反應,賈桂琳不自主在內心煩惱:「真是的,難道是我太多話了嗎?該不會睡著了吧?」一麵如此想著,一麵伸手拿開漆黑的麵具。

麵具下方的古雷溫表情,卻是一臉呆滯。

他一口喝乾紅茶,以接近歎息的低沉聲音開口:

「狗?」

「對啊。」

「你是在說狗?丘位元是一隻狗?」

「對啊。我一開始就說了吧?」

「絕對冇有。」

「是嗎?總之就是一隻很漂亮的小黃狗。雖然有點怕生,也隻會小聲叫一聲『汪!』喔。

真的很可愛。」

「原來是狗啊」

喃喃自語的古雷溫注意到賈桂琳垂頭喪氣的模樣,像是要為她打氣:

「不過死了一隻狗,需要這麼大驚小怪嗎?」

「對飼主來說可是天大的事喔。我被朋友誤解,內心很沉重啊。而且我怎麼可能做出毒殺可愛小狗這種可怕的事可是即使我這麼想,還是無法說明發生在那場降靈會裡的不可思議現象啊」

「唔。」

賈桂琳越說心情越沉重,頭也越垂越低。古雷溫先是一臉嚴肅盯著她,最後小聲說道:

「不行,還是不知道。」

「咦?」

「冇有,冇事為什麼黃色的酒會變白呢?不知道。嗯明明是優秀的警官,不過還是不知道。嗯為什麼?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怎麼辦?啊~~唉、可惡,冇辦法!」

自顧自地念個不停,還上下左右搖晃金色大炮,最後總算站起來往某處走去。賈桂琳驚訝問道:

「你、你要去哪裡?」

「我去繞一繞,思考一下。」

「思考?思考什麼?古雷溫?」

過了好一會兒,古雷溫還是冇有回來,賈桂琳不禁開始擔心。就在她離開座位四處尋找時,侍者小聲報告:

「與您同行的那位尖頭男士,現在正在電話室裡。」

「電話室?」

賈桂琳驚訝地反問一句,然後便往飯店大廳的電話室走去。

古雷溫果然在那個獨立的方型小房間裡,手握聽筒不知和誰爭論什麼。

(究,究竟在做什麼啊?)

賈桂琳悄悄接近,想確認一下現在的狀況。

可以聽到電話室裡流泄出煩躁的低沉嗓音。

「彆看腳邊!」

(咦?腳邊?)

似乎是在生氣。

「這個惡魔!老是隻為了有趣,就要我做這個做那個。你從以前就是這樣。什麼?喂、你不準笑!嗚!」

賈桂琳不禁偏著頭。古雷溫以可怕的表情瞪著聽筒:

「你把哥哥當成什麼了!把人看扁也要有個限度。少囉嗦,快點告訴我。你問煩惱的人是誰賈桂琳啦。賈桂琳。什麼?就說是賈桂琳!」

(我的名字?)

古雷溫壓低了聲音,所以聽不到接下來說了什麼。賈桂琳雖然感到疑慮,還是回到座位乖乖等他回來。女仆也以不可思議的表情說了一句:「那位先生怎麼這麼慢啊。」

過了好一會兒,古雷溫終於離開電話室。還以為他會回到這裡,不知為何卻直接朝著化妝室走去。賈桂琳和女仆對看一眼:

「怎麼回事?」

「誰知道。」

不過他的舉動也讓女仆感到氣憤不平:

「這位先生話說到一半就離開座位,然後開始到處閒晃。這樣對夫人實在太冇禮貌了,即使是青梅竹馬也不該」

一邊抱怨還一邊拉扯圍裙裙襬。

「他一定很忙吧。畢竟他可是名警官,解決許多困難的事件,是個受到尊敬的人。是我打擾他了。」

「即使如此」

「沒關係的,瑪莉安。」

「真是過分的青梅竹馬。」

「瑪莉安」

不過賈桂琳也因為無聊,開始扮鬼臉逗弄坐在附近的小朋友。小朋友也不服輸地扮鬼臉回敬,讓賈桂琳不由得更加熱衷。

終於聽到化妝室的門打開,離開化妝室的古雷溫越走越近。正在扮鬼臉的賈桂琳注意到腳步聲,抬起頭來。

古雷溫以受不了的表情往下看:

「這是什麼表情啊。你怎麼還是和以前一樣。我還以為你成為警察署長夫人之後會有所改變,結果根本冇變,還是和以前一樣,是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小女孩。」

「古雷溫。」

不再做鬼臉的賈桂琳也以受不了的表情抬頭看著對方:

「你也變得太多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你、的、頭」

古雷溫的頭似乎在廁所裡經過重新整理,金色大炮變成兩門。一上一下的金色頭髮有如凶猛的鱷魚,猙獰地張開嘴巴。賈桂琳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一言不發默默仰望。古雷溫一個轉身繼續說道:

「不用在意。隻是」

「怎、怎麼可能不在意?你究竟怎麼了?在剛纔的幾分鐘裡,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這個旁觀者真的完全看不懂。」

「等一下,我再去打通電話。稍微等我一下。」

「什麼!」

賈桂琳傻傻盯著搖晃兩門大炮,匆忙走向電話室的背影,然後又趕緊追過去。古雷溫握著聽筒,不知和誰正在吵架:

「維多利加我做到了。」

那是真的被激怒的低沉聲音:

「你這個小鬼,真是難纏的傢夥。你要弄尖就弄尖、要增加就增加,你要相信這就是我身為男子漢的生存方式你,你說我冇出息?是誰害我變成這樣的?維多利加,我的妹妹你給我記住。我是說真的。」

隻看得出來正在和某人爭論。接著古雷溫便一臉正經聽對方說話,有時大叫「啊!」、有時點頭、有時小聲回問「是嗎?」

看起來還要講上好一會兒,賈桂琳悄悄離開電話室,回到桌邊正想要找侍者加點一杯紅茶時,卻看到古雷溫好像變了一個人,意氣消沉地走回來。為他擔心的賈桂琳忍不住開口:

「古雷溫,你一定很忙吧?臉色很差呢。一定是發生什麼重大事件,所以」

「你不用管。」

「是、是嗎?」

「你要再點些什麼嗎?」

「嗯,我要再來一杯紅茶。古雷溫要嗎?」

「我倒想要喝一杯侍者!」

古雷溫坐在位子上喚來侍者:

「來一瓶苦艾酒,還要兩個玻璃杯。除此之外還要水。」

感到很不可思議的賈桂琳問道:

「天還冇黑就要喝酒?而且你什麼時候會喝酒了?」

「唔」

若有所思的古雷溫隻是拿著麵具,沉默不語。

越過咖啡廳的玻璃窗,黃昏的陽光閃亮眩目。就在他們待在這裡時,一名又一名度假歸來,曬得黝黑的男女迅速走過。時間越來越接近夏末。

侍者終於恭敬端來一瓶酒、兩個玻璃杯和一杯水。原本悠閒看著的賈桂琳,突然想起好像看過這種酒的酒瓶:

「這瓶酒」

「冇錯。」

古雷溫點頭說道:

「靈媒用的酒,應該就是這種吧?和『死去的狗相同顏色的黃酒』。」

「冇錯,我記得這個標簽。黃色的酒隻有在倒進我的酒杯裡纔會變白」

「我先把它倒進這個玻璃杯裡。」

古雷溫在玻璃杯裡倒滿黃色的苦艾酒。賈桂琳像是想是起那天的情景,嘴唇不停顫抖:

「冇錯,就是這種酒。很接近丘位元的漂亮黃色。」

「然後在這個玻璃杯裡這麼做。」

古雷溫在另一個玻璃杯裡,先加入少到眼睛難以確認的水,然後倒入苦艾酒。

賈桂琳和女仆都不禁「啊!」了一聲。

看到黃色的酒立刻變白,賈桂琳喘著氣問道:

「就是這麼一回事嗎?」

「冇錯。」

古雷溫點點頭,頭上的大炮也上下搖晃:

「那名靈媒恐怕是一開始就在你的玻璃杯裡放入少許的水「這種酒有和水混合就會變濁附特性。不過要證明那天的事也許很困難,但是最少可以對你的朋友蘇菲亞說明。剩下就看蘇菲亞願意相信誰。」

「這就要看我與蘇菲亞的交情了。不知道她是不是信任我這個朋友。」

「你一定冇問題的」

帶點諷刺的意味低聲補充一句:

「你是重視朋友的人吧?」

古雷溫把變白的酒一口喝乾,起身說聲:「我該走了。」

「咦,你要走了?」

驚訝於他的心神不寧模樣,賈桂琳忍不住回問。

一臉悲傷、看似小孩子的怪異表情,古雷溫轉過身來。兩門大炮又開始搖晃:

「我有很多事要忙真冇想到會在拍賣會場遇到你。隻是位子前方的人剛好就是你,絕對不是因為看到你的身影,不由自主繞過去接近你,回過神來已經傻傻坐在你的正後方。賈桂琳,絕對不是這樣。」

「啊是、是嗎?.」

賈桂琳相信他說的話。

7

古雷溫匆忙離去之後,女仆瑪莉安以受不了的聲音說道:

「看來是個定不下心來的人。」

「是嗎?」

賈桂琳不可思議地回間。

黃昏的陽光把街道染得一片橘黃。在玻璃杯的另一頭,可以看到快步離去的古雷溫瀟灑背影。走過黑色馬車、汽車以及整群的行人,他的身影消失在紅磚大樓之後。似乎有陣風吹過,通過的貴婦裙襬和帽子羽飾不停搖擺。

「這麼說來,他應該很忙吧。」

「好怪異的髮型。」

雖然女仆笑了,賈桂琳卻冇有跟著笑,隻是懷念地眯起眼睛:

「瑪莉安,他是個很好的人。雖然從小就認識,可是他那麼英俊,又那麼瀟灑,而且總是十分冷靜。我在他麵前總是緊張得不得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咦?不過現在倒是說得很流利啊?」

「或許是小時候的反彈吧?而且我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長大了。」

賈桂琳終於竊笑幾聲:

「瑪莉安,因為你很漂亮,說不定會覺得當時的我很愚蠢。當時的我被太陽曬得很黑,舉止也很隨便,根本不是什麼漂亮女孩,反應又遲鈍,光是在遠方憧憬就已經是我的極限。把偶爾和古雷溫說上一、兩句話的記憶珍藏在心底。有時候覺得他在看著我,但是又覺得這怎麼可能,一定是我自作多情,總是感到很不好意思。」

「咦」

瑪莉安詫異地反問:

「如果四目相對,看回去不就得了?」

「這種事我做不到。告訴你喔,瑪莉安,不擅言表的女孩可是非常害羞的。就算遇到好男生,也會覺得太過眩目而不敢接近。不過和古雷溫拉近距離之後,卻覺得他非常親切,所以雖然緊張,也留下了許多美麗的回憶。」

「那時不是尖的吧?」

「是啊,當時的確不是尖的。」

「那麼為什麼會變尖呢?」

「這我就完全不瞭解了。好像是變成大人之後的事。說真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方不方便過問隻是不管尖不尖,古雷溫還是古雷溫。」

賈桂琳拿著裝有黃色苦艾酒的玻璃杯,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一口氣喝乾:

「他從以前就很溫柔,今天也對我伸出援手。小時候隻注意到漂亮外表而不敢接近,所以纔會不瞭解。真正瞭解到這一點,是在長大之後了。這麼說來,經過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變成大人好像也並非全是壞事。雖然當時隻想永遠不要長大、永遠是個孩子。」

賈桂琳的臉上露出微笑。

窗外暮色已濃。兩人緩緩離開咖啡廳,走在石板路上。爬上久候的馬車,從馬車車窗凝目注視外麵景色的賈桂琳喃喃說了一句:

「還能和他見麵吧」

夏日將儘,眩目陽光照耀著蘇瓦倫街道。沐浴在夕陽之中的窗外兩座銳利教堂尖塔,耀出閃閃的金光。

〈fin〉

尾聲

遺留在夏日眩目的聖瑪格麗特學園裡的維多利加與一彌,好像會持續到永遠的漫長暑假終於即將結束。

在夏目的最後,前往蘇瓦爾首都蘇瓦倫的維多利加的哥哥,古雷溫﹒德.布洛瓦,閃耀著金黃色的鑽子就這麼變成兩個。當他傷心地搖晃增加的鑽子,再次回到聖瑪格麗特學園時,下一段故事也就此拉開序幕。

暑假的最後一天,像平常一樣尋找維多利加的一彌,獨自站在空無一人的糖果屋裡。布洛瓦警官告訴一彌。維多利加前往的地方,是波羅的海沿岸的危險修道院〈彆西卜的頭骨〉。一彌為了前往迎接維多利加,在行李箱裡塞滿荷葉邊、蕾絲、書籍、甜點,就此跳上火車。

在夏日將儘之時,維多利加與一彌全新、危險的冒險終於拉開序幕。但是,那又是彆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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