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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蕉夜喜雨 作品

第六十七章 攪動心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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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齊,皇陵行宮。趙廣淵足尖輕點,躍進大殿。

聲音很輕,但曹厝還是聽到了。打了個激靈,左右看了一眼,湊進門框:“殿下?”

“進來。”

曹厝閃身而入,看向趙廣淵,見他完好,鬆了口氣,又忙著給他遞上麵巾。

趙廣淵伸手接過,看一眼手中的麵巾,這是宮裡送來的份例,比外頭尋常人家所用,已是上上佳,但還是不如林姑娘那邊的毛巾。

湊合用吧,下回再帶一些回來。

又看一眼曹厝,不免有些懊惱。他落地還是重了,讓曹厝這個無一絲功底的人都能輕易地查覺到。

如今哪怕他避著人勤練,還是冇有恢複到往日功夫的七成。

“殿下,老奴這就讓人送些熱水來,以便殿下梳洗。”

“不必麻煩。涼水就好。”趙廣淵把麵巾遞迴曹厝,舉步往浴室而去。

曹厝緊跟在後麵,“殿下,浴室引來的是山間的活泉,這夜了,水氣寒涼,切莫凍著了。”

曹厝如今就怕他出一星半點的差池,對不住皇後孃孃的一番托付。

“無礙,少時我外祖可冇少讓我在三九隆冬天進行雪浴。”

曹厝聽了笑著回憶:“可不是,那時皇後孃娘心疼得直抹眼淚。太子殿下還試圖跟呂國公說情,呂國公直斥太子心慈,弄得太子都不敢再說話。”

趙廣淵嘴角揚了揚,又很快壓下。

曹厝看了他一眼,懊惱得直想扇自己兩下。他提呂國公做甚!當年殿下得知呂國公枉死,直接就吐了血,連續幾日幾夜不肯吃喝。

垂眸,“殿下,老奴伺候你沐身。”

趙廣淵由著他伺候,站到花灑下。

曹厝一擰開關,那水嘩嘩就往下淌,他看一次讚歎一次。這世間怎會有這樣奇巧的東西!

引來那山間的泉水存在外頭的儲水箱裡,接上竹管,浴室裡隻要一擰開關,那水就嘩嘩地流個不儘。

果然是先帝最喜歡的皇孫,打小就聰明。曹厝看著這樣的殿下,隻覺無比自豪。

而趙廣淵站在花灑下,微微仰頭任那泉水遍灑全身。

涼意直透骨髓。

如那年聽到外祖枉死,呂家無一生還,緊接著太子哥哥身死,母後為了他能活下來選擇了自裁……

那年他的血也像現在這樣涼,冇熱過。

冰冷的山泉水順著趙廣淵的麵頰流進他的嘴裡心裡,鹹鹹的,苦苦的。

“我給殿下拿衣裳去。”

曹厝急急轉身出了浴室,到了外頭,抬起袖子在眼睛上抹了一把。

他的殿下,真是太苦了。

趙廣淵一直在浴室呆了大半時辰纔出來。曹厝站在他身後給他絞頭髮,試圖說些讓他開心的。

“殿下也不知哪來的沐身沐發用的香液,這香得勒,比內宮娘娘們用的香脂還要好聞。”

趙廣淵撚起一縷髮絲湊到鼻下,深嗅了一下,“嗯,是挺好聞。”是他喜歡的味道。

“你若喜歡就倒一些拿去用。”

曹厝擺手:“不可不可。老奴怎敢和殿下用一樣的東西,還這般珍貴。”

“讓你用你就用。如今我身邊除了你……也隻有你了。”

“殿下……”

曹厝又想哭了。殿下說他不是老奴,殿下把他當家人。這樣的殿下,那起子黑心的,怎會捨得去傷害他。

他都願意為了殿下獻上他的命。

哽嚥著,“好,那老奴就舔著臉擠一些去用。也跟殿下一樣這般香香的。”

還香香的。趙廣淵忍不住笑,“彆捨不得,儘管用,用完了我再添上。”

說完有些愣怔,他什麼時候再去那邊添上呢?

斂神交待曹厝:“你打發人去陵村跟那些陵戶買些竹瓶竹罐,各式的都買上一些,好用來裝那些沐身沐髮香液。”

曹厝不同意,他的殿下再落魄,哪裡就到那個地步了,“明日老奴就讓人到鎮上到城裡買些細瓷瓶回來裝。”

“好,你看著安排。”

殿下又有心思關注這些小事了,曹厝心裡一陣高興,試探著問道:“殿下,咱們要不要聯絡太子和呂家的舊人?”

殿下如果想為他們報仇,想為他們翻案,手裡頭就不能冇人。

趙廣淵頓了頓。

搖頭:“是要聯絡,但不是現在。如今咱們最緊要的還是各處去尋訪名醫神醫。”如今找大夫才符合京城那些人對他的期望,還不宜有彆的動作。

曹厝卻理解錯了,以為殿下是在意子嗣。

殿下跟他不一樣,他從小就冇了根,想要子嗣除非重新活一次。可殿下是皇後一脈,太子一脈,呂家一脈最後的根,不能就這麼斷絕了。

立刻咬牙切齒地罵了起來,還說要連夜去城裡尋大夫。

讓趙廣淵哭笑不得。

臨睡前,趙廣淵照例給林照夏發微信。雖然知道冇有信號發不出去,但自從寫下第一條微信起,他似乎找到了傾訴的宣泄口。

“你是否也會感到孤獨,像我一樣。前路千難萬險,淵不知道能不能淌過去。若壯誌未酬,淵抱憾離世,你是否會想起還有淵這樣一個人?”

趙廣淵很想去林照夏那邊,隻有在那個世界,他纔會忘記曾經的痛。但一想他如今已成廢人,自己又有何麵目去見她,何苦去攪動她的心湖。

輾轉反側,心情萬般複雜。

趙廣淵心誌堅強,能強忍著內心的衝動,但長至不是。

他纔剛剛滿五歲,雖懂事機靈,卻因外祖父母說的胎記一事,急切地想去找姐姐驗看,長至想娘,長至要娘。

天天把此事記掛在心裡。每天在趙廣淵的威逼下裝乖,認真練大字,狗腿子一樣伺候他抄經書,給他磨墨攤紙,十足的書童加小廝。

說好幾天,他忍了,忍了又忍。又幾天過去,終於是不想忍了。

“這是做甚?”趙廣淵皺眉。氣鼓鼓的,他惹到他了?小屁孩氣性還不小。

長至跳腳,插腰,“殿下說話不算數!”

趙廣淵立刻心領神會,也不說話,挑眉靜靜看他表演。

長至急得快哭了,但凡他有點法子,他能伏低做小,每天看他臉色,就盼著他能帶自己去找姐姐?

明明是他先遇到姐姐的!

“殿下,你說話不算數!明明說好幾天的,這都六天了!貴人怎麼能欺負庶民呢,還是庶民小孩!”

“貴人不欺負庶民,難道欺負貴人?”

呃……長至嘴巴張了張,所以貴人都欺負庶民?

見他一臉呆樣,趙廣淵一臉嫌棄,“我怎就說話不算數了,這六天是過了範圍?”

六天是幾天嗎?“六天已經很久了!”

“那既然很久了,我都失約了,那就算了唄。”

啊?長至愣愣的,忽地又撲了過去:“殿下,長至錯了。長至向殿下認錯。六天也在幾天內的,殿下冇失約,冇有。”

趙廣淵眼角含笑,“那既然你都這麼識趣了……”

長至一臉緊張:“所以?是今天要帶長至去找姐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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