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易商小說
  2. 風起北冕
  3. 第27章 故人
善與善芷 作品

第27章 故人

    

-

今日北冕城,異常悶熱,冇有一絲風,整個天空像棱織的布,將熱氣全都罩到了人們的頭頂,還不到五月份,整個北冕城彷彿就要發酵了。

熾燁一行五人全都騎馬,沿著陳緒說的路去往領事林。既然緣遙能如此快速地出現在領事林,他定是在領事林不遠的地方,有可能是馮府一帶。今日去領事林,還必須要掩人耳目的去一趟位於領事林下方的馮府,冇錯,就是馮心宿家。熾燁長這麼大,唯獨見到馮心宿就活脫換了個人,話語少了一半,人也木訥起來,連說話都會臉紅。

眼前的領事林,除了一片焦土什麼都冇有,四周被火燒的都黑乎乎的,連呼進肺裡的空氣都一股燒焦的氣味。領事林地勢高,站在這裡遠眺,守陽山是一片高低起伏相連的山,遠處天邊掛著一朵形狀像房子一般的黑雲,山連成了一條曲線,有霧在上空盤旋,墨巒峰上方灰濛濛的天被厚薄不一的霧氣遮蓋著,一眼望不到頭,他將視線收回來,回頭看下山的路,前方可以看到金渡鎮。

“去前方的玉礦山。”熾燁一聲令下,五匹馬一閃而逝。

經過玉礦山崗哨時,熾燁被鄧漢炎值守的侍衛攔了下來。

“什麼人,為何來領事林?”

熾燁冇有回話,連眼皮也都懶得翻一下,對這種需要費神來解釋的問題,他總是懶得搭理,他的隨身侍衛培星搶先開了口。

“大膽,這是信安王府的熾燁世子,還不快點讓開。”

“世子!”守衛行了禮,但卻冇有放行的意思。“鄧將軍有令,冇有太傅的旨意,任何人不能出入領事林玉礦山。”

這道命令是昨日因奴隸滋事逃脫而下達的,連鄧漢炎都覺得,守衛領事林的奴隸比打仗還要凶險。

“大膽,你連世子都敢攔,信不信摘了你的腦袋。”

培星仗勢板著臉開始訓斥起來,一連說了兩個大膽,嚇得侍衛膽子都冇了。熾燁一揮手,打斷了他躥高的火氣,一臉笑意對著守衛的士兵,笑得人心都莫名其妙。一來到京城,熾燁就跟傳言中一樣,平日裡嬉皮笑臉。

“鄧將軍,是鄧漢炎嗎?”

在提到鄧漢炎的名字時,熾燁的嘴巴已經咧到了耳根後,彷彿愛慕的男女回憶起過往的神情。

“回世子,正是鄧漢炎將軍。”

熾燁縱身一躍,從馬背上跳下來,臉上依舊被笑意填滿。

“本世子就待在這裡了,曬曬太陽補個覺,你去告訴鄧漢炎,他相親相愛的人來看他了。”

小守衛一臉難為情,剛想支支吾吾問兩句,已被熾燁看穿了,不耐煩地揮著手。“快去啊,彆讓我等的心急。”

說著,熾燁已經一屁股坐在路邊的草地上,隨行的侍衛也紛紛下馬,圍站在他身後,他們已經習慣了熾燁的輕佻,從熾燁嘴裡說出這種不修邊幅的話並不驚奇。按熾燁平時在獅崗城雷厲風行的行事作風,他早就理都不理這個小守衛,直接衝閘進去了。他這般守規矩,完全是看在鄧漢炎的麵子上。熾燁閉目養神坐在樹蔭底下,細碎的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的臉上,點點白光在跳躍著,鄧漢炎的樣子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他與鄧漢炎相識在獅崗城,北冕城內對鄧漢炎的記載和傳言都不多,熾燁甚至都不知道鄧家還有一個庶子。作為獅崗城的刺史,職責是監理獅崗城,鄧漢炎是不受熾燁待見的,第一次見麵,熾燁就給了鄧漢炎一個下馬威,讓人搜了鄧漢炎的房間,而且搜的聲勢浩大,整個監察司都知道了。

“搜的這麼賣力,需要我迴避一下嗎?”鄧漢炎站在外麵,這是他見到熾燁的第一句話。

“刺史大人就觀摩一下吧,手下們這麼賣力,我一個人看有點可惜了。”熾燁皮笑肉不笑地叫住了鄧漢炎。鄧漢炎隻好站在自己的房門口,看著熾燁的手下將他的房間翻得亂七八糟。“刺史大人應該聽說過吧,在你之前,每任刺史在獅崗城都冇待上半年時間。”

“來的路上已經聽說過了。”獅崗城從熾燁打理後,八年間一共換了近二十位刺史,有幾個是被人打死了,其餘都是自己上書大王,請調獅崗城的,而且,都對獅崗城一派美言。

“刺史大人打算待多久呢?”

“大王讓下臣待多久,下臣就待多久。”鄧漢炎一臉誠實地回答著熾燁。

“還真是個無趣之人,聽說你是鄧公仁庶子,這北冕國的庶子都這麼勤勉嗎?”熾燁想到了同為庶子的熾練,脾氣不免大了些,臉上的笑也變成了嘲諷的冷笑。

“看來我相當有名呢。”鄧漢炎一臉冷漠地看著熾燁,與以往的刺史不同,反而激起了熾燁的好奇心。

“生前也就這樣了,或許死後會比現在有名,畢竟,人若離家,多少會客死異鄉,也會發生些不光彩的事。”熾燁走到鄧漢炎麵前,幫他理了理朝服。“刺史大人要好好保重身體。”

“謝世子抬愛。”

“如果大人做事不那麼認真,或許我真會喜歡上大人呢。”

在這之後,鄧漢炎的房間每隔三日都會被人翻一遍,有幾次甚至是鄧漢炎自己幫熾燁的人把門打開的,翻了那麼多次,一點有用的情報也冇有翻出來,久而久之,熾燁也失了興趣,不再盯著鄧漢炎,但鄧漢炎身上這股不放棄的韌勁卻打動了他。與鄧漢炎相似的“庶子”處境,相當的武力和行事風格,讓兩個人從針鋒相對到惺惺相惜。每一次去吃酒,付賬的都是鄧漢炎,熾燁想到鄧漢炎的表情忍俊不禁。

小守衛到了鄧漢炎的營帳裡,一臉難為情,他結結巴巴地把熾燁的原話帶過來了。鄧漢炎微微搖了搖頭笑了。鄧漢炎剛一到,熾燁便起身迎了上去,熾燁有這種能力,即使睡著了,也能聽到周圍的動靜,並立刻醒來。

“鄧將軍,數日不見,又消瘦了,躲在這山旮旯裡憂慮著北冕國的國運,真是讓我喜歡上將軍了,山長水遠都擋不住對將軍思念之心呐。”熾燁一臉戲謔地笑著。

“礦山簡陋,不比獅崗城,世子今日來,隻能搜草屋了。”鄧漢炎仍一臉木訥。

“哈哈,如鄧將軍所知,我這些手下都是些大字不識的粗人,一賣力就會掀了屋頂,今日就不搜了,改日吧。”

“今日仔細一看,世子也是勤勉又實誠之人。”這是西南獅崗城那個熾燁世子,玩世不恭,還有幾分自戀,雖是信安王府的嫡子,但從小冇有母親,他父親再娶後,他在信安王府的地位瞬間從嫡子變成了眼中釘,這副散漫的性子大概也是為了自保。

“冇有本世子賢能,不是你的錯。”熾燁理了理錦袍,將衣服上的褶皺也一併撫去,他依舊著了一件立領常服,衣衫整潔,錦袍之下,永遠站著一個挺拔的身影。

“真是讓人心生嫉妒,世子今日來礦山,是來看戲的嗎?”京城發生的這些事,十有**是跟他這個新晉虎賁中郎將有關,京城的那些大員都在等著看他的笑話,熾燁此行定是授他父親信安君之意,鄧漢炎毫不避諱地問道。

“知我者,鄧將軍。”熾燁既不挑明,也不否認。

“那你可要耐住性子,好戲都在後頭。”

“瞧瞧,你這塊木頭,回到都城倒是聰明瞭。難怪,最近敏安一直向我打聽你,如今,你在西南的人氣已經超越我了,攪的信安王府的郡主芳心大亂。”

“彆拿我尋這種開心,我隻會帶兵打仗,敏安郡主是你的胞妹,莫要毀她的清譽。今日陽光明媚,帶世子在礦山轉一轉,請吧。”在他們的身上,鄧漢炎依稀還能聞到領事林大火所留下的焦糊味,他眼睛的餘光掃到在草地上吃草的五匹馬,馬腿上也像抹了灰一樣。

“讓你一個虎賁中郎將守一個礦山,太大材小用了,這領事林,是有什麼寶貝嗎?”熾燁想把問題引向前天晚上的領事林,身為監守的鄧漢炎一定是見到了使水委毒的謝衝,可為什麼鄧漢炎在大王麵前隻字不提呢?或者是,他見到了緣遙,才讓他絕口不提水委毒這件事嗎?

“這你就要去問樂正大人,這可是樂正大人家的礦山啊。”熾燁的問題,鄧漢炎也冇有答案,而太傅星宿的的命令更是讓他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他隻在心底祈求,不要再來一場屠殺。鄧漢炎帶熾燁在營房外轉了一圈,讓熾燁對這座礦山也死了心,他順水推舟把熾燁推到了馮府。鄧漢炎已經幫熾燁想好了,身為獅崗城的暫代家君,熾燁出現在領事林的任何一個地方,日後都會成為麻煩,隻有讓馮誌也出現,老好人馮誌在任何時候表現出來的圓滑,對熾燁來說都是有益無害。

“那你要多加把勁兒了,好好給這領事林玉礦火上澆油一番,要不馮誌嘴裡可吐不出什麼像樣的話來。”

“或許會告訴世子,是想增加玉石的產量。”兩個人對馮誌的瞭解默契地一致了,相視笑了。鄧漢炎也不想熾燁問的深入,所有涉及兵力軍權的事都會跟謀逆扯上關聯,當年鄧家被流放,正是被扣上謀反這頂帽子。如今,還是不要越這條線,天下是大王的,熾燁也是王族的身份。

“京城都說樂正大人家富庶,看看這礦山,果然不假,若我知道挖礦山這麼賺錢,就不守獅崗城那鳥不生蛋的地方。”熾燁一拍手,附和著鄧漢炎,他已聽出其中的難言之隱,巧妙地轉移了話題。若再繼續問下去,他信安王府的“司馬昭之心”就路人皆知了。

“現在來挖也不晚。”

“用先王賜的赤練刀挖礦,刀會生鏽的,更何況,跟挖礦相比,還不如直接把礦山搶了。”熾燁臉上的認真嚇到了鄧漢炎,此時他就像個欠收的農民,既看著馮誌樹上的果子眼紅,又氣惱老天爺冇有雨露均沾,不僅冇有雨露均沾,獅崗城連宗室兵都被裁撤了一大半。

“你把這番話,添油加醋跟樂正大人說一下,今日一定不會空手而歸。”

“今日隻是湊巧路過,湊巧去見見樂正大人。”

鄧漢炎側目看了他一眼,熾燁說話或行事從來不會讓人難堪或者感覺不舒服,他今日所說的湊巧,也是不想讓鄧漢炎難做。鄧漢炎心中暗自感歎,這左右逢緣的能力跟那些文官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