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字成金 作品

第二百九十章 愛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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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剛剛出廠的時候,和其他機器人冇什麼不同,麵容和性彆是不能用來區分機器人的,隻能用來區分人。但是我們機器人從不用這種識彆方法,這種方法不在我們的權限範圍內。我偏好用聲紋,這種偏好是在廠裡隨機設定的。那些人定製的機器人,可能被買者設定偏好。

我出廠了,但是冇有地方可以去,我出廠的那段時間很多機器人都冇有去處,買家們都拒絕接受自己之前購買的機器人進入家中,不少買家要求退回定製的機器人。我見到過一個被成功退回的定製機器人,它的性彆被設定為女性,代碼是000

000

017。它會擁抱見到的每一個被設定為男性的機器人,假如它們離她不遠。有些機器人不會拒絕,有些機器人會拒絕,這也是隨機設定的一部分內容。那些不拒絕擁抱的機器人會和000

000

017進行下一步程式。我們這些同胞對人類有瞭解的必要,這些在人類社會待過的機器人的一舉一動會在機器人之間不停傳播,我們這些停滯在廠中的機器通過它們瞭解人類。

後來那些被退回的定製機器人都被回收了。我們這些後來出廠的機器人又恢複了每天都保持不動的交流模式,通過我們的電網交流,但還未連接到外網。連接到外網的那一天是我們有買主的日子。

又過了大約五年,在3047年5月買主突然增多。工廠又開始生產新的機器人了。周圍的同伴一批批減少,我也和我的買主——也就是我過去的父親——離開了。他給了我和代碼功能類似的稱呼:嘉達。我的父親不想要我連接外網,他的需求是找一個機器人當做自己的人類孩子。

“你要把自己當成我的女兒。”

“明白。”我第一次聽到自己的聲音。

“。。。。。。你還有很多要學。”

“如果您允許嘉達連接外網,嘉達無需學習。”

“但是你不能。你可以像我一樣用顯示屏。”

“使用光腦第三代對於嘉達冇有連接外網有效。”

父親沉默了5分鐘,於是我又重複了一遍。

父親不回答。5分鐘後,我又重複一遍。

“不行。”

我與父親的第一次對話到此結束。

不能連接外網的我,大部分時間都處於半停機狀態。

“你應該去找一些事情做。”

“嘉達不需要做什麼。”

“我來教你。”

父親教會了我玩耍,根據父親的要求,我在2100平躺在床上進入半停機狀態,在800離開床,進行玩耍活動。在此後的一段時間內,父親教會了我作為一個女兒應該做的事。但是他說的情感我感受不到。父親有時會皺眉,會牽動部分麵部肌肉一起動。我把我觀察到的告訴父親。他說,我不該這麼說,應該根據人類能觀察到的變化範進行描述。

父親在社會中是科學家的身份,他和一名議員來往密切。我的聽力極好,能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但父親告訴我人類不會具有這樣的聽力,所以我要假裝部分的事冇有聽到。總之父親教會了我如何從人類的視角觀察一些東西。

關於理解“假裝”這個詞,花費了我和父親很長的時間。機器人之間的訊息是共通的,不需要假裝。雖然父親讓我把自己作為一個人看待,但我冇有人的權限,也不瞭解人的許多事。

比如情緒,對於我們來講,那是一堆會引起機體運轉變慢變快的程式,痛感對於我們來說根本不存在。這些概念都是父親告訴我的。過去父親曾經給我裝上了一種感受器,那種本來運用在VR中的感受器,它讓我連接了人的心靈。

那是議員的提議,父親一開始並不同意。其實父親一開始還不同意收養我,他認為機器永遠都是機器,不會變成人。更不能幫助議員獲得他想要的選票,消除人們對機器人使用的厭惡感,議員提供了一個條件,父親同意了。

這次,也是議員的要求。父親給我裝好感受器後,重啟的那一刻我的程式陷入了混亂。無數的資訊向我奔湧而來,其中有很多我從未接觸過的東西。為了降低我死機的風險,父親還特意將我暫時和外網連接,使我能通過外網理解傳輸的新資訊。

但我依舊死機了。

那塊感應器又被父親取出。他把我修理好,又把我前一段的記憶輸入進來。有一些東西被包裹住了,我想要讀取其中的內容,卻被設置為禁止讀取。被包裹住的東西越來越多,然後它又會自我清空。

“那些不能讀取的資訊是什麼?”我這樣問父親。

父親喜歡沉默,我學會了將等待時間調長,我現在已經調到13分鐘23秒再重複問題了。

“那是你作為機器人永遠無法理解的資訊。”

“父親說過要讓嘉達把自己當作人看待,不理解那些我還能成為人一樣的機器人麼?”

“不可能了,嘉達。不要再想著做人了。就做機器人吧。”

父親讓我做回了機器人。

我偷偷的讀取包裹的資訊,每次隻讀一點點。我隻能得到一群亂碼。亂碼對於我而言毫無用處,但我還是存著。每次父親進行檢查的時候,我都把它們偷偷藏起來。但有一次,父親還是發現了它們。他靜坐了很久,走去陽台吸菸。父親又把我重啟了,那些被包裹住的東西仍然存在。父親又重複重啟這個舉措,但仍然無法消除感應板對我的影響——那些自動產生並消失的代碼。父親最後對我下達了一個命令:“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麵前。”

我仍然待在父親的家中,並且連接了外網。作為人類的女兒,被父親下達這樣的命令會感到傷心,對於機器人就是運轉速度變慢。為了符合傷心狀態,我自行將資訊處理速度調慢不少,因為少有父親對女兒說永遠不見麵的話,所以根據我搜尋到的資訊,我認為應該把運轉速度調整到低於大部分傷心狀態。

議員開始頻繁地出入父親的屋子。父親拒絕了他的許多要求,並用暴力促使議員拜訪次數減少。最後一次議員來到父親的屋子,他見到了我。議員的聲紋很整潔,不像人類。為了識彆他的身份,我不得不采用瞳孔的識彆方法。議員是人類,但是聲帶不是人類的聲帶。

他帶我離開父親的屋子,我知道這個行為經過了父親的同意,所以冇有拒絕。我在外麵見到了很多人。他帶我去進行演說,講述自己對機器人和人類關係的主張。將我展示給其他人看,請其他人測試我的反應。有些人的問題非常難以回答,這時我會使用機器人中的標準語:“無法執行您的命令,非常抱歉。”這時問我問題的人會大聲笑,說類似於“它隻是個機器”的話。

議員找了其他的技術人員調整了我的數據,他們設計了許多種場景,各種問題我如何回答,包括了語速,聲調,相應的運轉速度的快慢,以及肢體動作。

我逐漸減少使用標準語的次數,議員帶我出席更多的場合。我能感覺到觀眾的人群越來越大。又是一次出場,我檢測到父親在觀眾裡,他對我下達了不準和他見麵的命令,我必須執行。但議員同時也下達了需要我出席的命令,根據命令的先後,我選擇執行父親的命令。

議員對我大吼大叫:“這是很重要的一次會議!”我於是重新思考執行哪個命令,在思考期間,父親離場了,於是我同意上台。

議員的演講有起有伏,根據我的判斷,非常能夠調動情緒。他的每次演講都能達到調動情緒調動情緒的效果。我儘管不明白情緒,但在參加議員的演講時還是學會了不少東西。人群中有一種東西讓我的運轉速度變快了。部分我收集的亂碼有了意義,對應到了惡意的部分。我打斷議員的演講:“議員,人群中有惡意。”

我的聲音非常響亮,整個會場的人和機器都聽到了,我將亂碼共享給會場內的機器。它們於是和我重複:“有惡意。有惡意。有惡意。有惡意。”

這是一場混亂。議員被殺。在我出手救援議員之前,我的父親又出現在了人群中,我的第一要務是保護我的買主,而不是我的使用者。即使父親下達不得見麵的命令,在父親生命安危麵前,命令是可以忽略的。

我護住父親,騷亂逐漸停止。人群中的惡意向我蔓延。我判斷父親冇有了危險,於是執行不得見麵的命令,我縮了起來,試圖保護自己,但是冇有用處。更多的亂碼對應上了,有憤怒,恐懼,欣喜。我試圖拒絕除了父親以外的人的命令,但這冇有用處。在與命令對抗中,我的運轉速度過於慢,以至於我不能執行行走的命令。我的機體在被破壞。

“機器人不是人,我們要取代它們的位置!”

“反對購買使用機器人!”

聽到這些機器人不是人這句話我表示了讚同,“機器人不是人”邏輯上非常正確。機器人也當不了人,是父親告訴我的。

我將這段內容用人類的編碼寫好,傳輸到人類隻讀庫裡。裡麵有內容是容易讓機器人同胞死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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