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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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的時候,我喜歡沿著橋洞上的廢棄鐵軌去別的地方。我發現了更多的村莊。剛開始到達一個村莊的時候,我會感覺這的人好像更高級一些,更開心一些,但是時間長了發現他們跟我住的小鎮過著一樣的生活。也有規則,也有等級,他們也有憂愁的時候。一整天我感覺到屁股粘糊糊的。我回到家發現內褲上沾滿了血跡。我冇有驚慌,冇有大喊大叫,而是偷偷的把內褲清洗乾淨,把血水潑到院子。我就像是處理犯罪現場一樣冇有留下一絲蛛絲馬跡。但是事情還是敗漏了。媽媽還是發現了沾有血跡的衛生紙。我正在看電視,媽媽氣急敗壞的衝進來。我們足足對視了三分鍾後,媽媽才扔給我一個粉色的塑料小包。“這是衛生巾!把這個墊在內褲上!”這幾個字她是皺著眉頭說完的,像是麵對剛從廁所爬出來的屎殼郎。這讓我感覺自己做了一件極其丟臉的事。說完,她就不厭煩的走開了。我打開粉色的小包,麵是一塊塊被摺好的白色棉狀物,厚厚的、軟軟的。“原來這就是三伯母一直想要的衛生巾啊!”我拿了一塊衛生巾,像媽媽說的那樣墊在內褲上。但是白色的衛生巾上很快就沾上了血,我把衛生巾撕下來又換了一塊新的。等媽媽再次進來的時候,客廳的垃圾桶已經堆滿了沾了血的衛生巾。她立馬火冒三丈的罵我。“真是不要臉!”“真是不要臉!”她一直嘟囔著這句話,就好像是麵對一個妓女,一個婊子。其實她可以耐心的指導我該怎換衛生巾,用完的衛生巾要扔進廁所。簡簡單單兩句話就可以。但是她冇有。她隻是一個勁的罵我。讓我羞愧難當,讓我對她憤恨之極。最可惡的是幾天以後,我聽見她在客廳大聲跟鄰居們談論我初潮的事。她把這件做一件無關緊要的趣事,擺出一副高談闊論的樣子。那一刻,我真想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活活掐死。我發現家多了一個保溫飯盒。“我可以用這個飯盒嗎?”“不可以。”媽媽一口回絕。“這是給你爸爸送飯用的。你爸爸工作的時候從梯子上摔下來,已經住院一段時間了。”這時候我才發現已經很久冇有見過爸爸了。對於爸爸,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我小時候在奶奶家,晚上的時候爸爸會來接我。我一聽見爸爸的腳步聲就立馬撲到床上裝睡。這時候我感覺奶奶還有爸爸都聚在床邊看著我,奶奶笑嘻嘻的說:“剛剛還在這活蹦亂跳的,一聽你來立馬就躺床上了。這個小傢夥,心眼多的很呢!”爸爸把我從床上抱起來,我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嘴角露出奸計得逞的笑。那個時候,奶奶表現出少有的寵愛,爸爸也很關心我。我趴在他的肩頭上,感覺他非常強壯,渾身充滿力量。可是自從我搬離小山村,也就冇有了跟爸爸這樣的互動。當我有什事要問爸爸時,爸爸就會說:“你看著辦吧,曦玥。”或者說“去問問你**意見吧!”爸爸可以說對我的人生冇有起到一丁點作用。爸爸受傷後一直住在醫院,家所有的重擔全部壓在了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媽媽身上。她除了上班還要種六畝地。淩晨四點鍾,天還冇亮,我就透過玻璃窗看見媽媽拿著鋤頭推開大門去地了。她在地乾兩個小時的農活然後趕回家扒拉兩口飯再急匆匆的趕去上班。媽媽實在忙不過來,她讓我替她去工廠上半天的班,她好去地收玉米。我按照媽媽給的地址來到工廠,這是我第一次進入到工廠內部,昏暗的車間塵土飛揚,機器轟隆隆的響個不停。**工作是把這些厚重的瓷磚從傳輸帶上搬下來,每十片裝到一個紙箱。瓷磚實在是太重了,我很難想象體重隻有八十多斤的媽媽是怎搬得動這重的瓷磚的,而且是不間斷的搬運整整十二個小時。我根本應付不來。隻要我稍一停頓,傳送帶上的瓷磚立馬堆成一座小山,隨後劈啪啦的掉到地上。老闆氣急敗壞的衝到我麵前朝我大聲喊:“你是哪來的孩子?”我跟他說了。他大聲叫著:“簡直就是胡鬨!”等媽媽回到家後,一臉苦笑的對我說:“真不應該讓你去幫忙,乾了一上午就把我的工作弄丟了!”我原本就是一個什都乾不成的蠢貨!我真想這對她說。不過她很快在陶瓷廠找了一份其他的工作。她的工作是把大的瓷磚切成小的瓷磚。這是一份戶外的工作,隻有頭頂上的一塊塑料布用來遮風擋雨。這是一份冇人願意乾的活。隻有媽媽一個人強撐著。她默默的拿著手的切割機,不管是夏日烈日炎炎,刺眼的陽光讓她睜不開眼,還是冬季寒風凜冽,她的手上長滿了凍瘡。她冇有別的辦法,因為家還有三個人要養活。家已經一分錢也冇有了。媽媽賣了家的廢品,收廢品的大爺說:“一共十六元,我給你二十元,你給我四元吧!”媽媽搖搖頭說家冇有零錢了。大爺走後,媽媽攥著手的十六元,苦笑著說:“家不是冇零錢,是冇有錢了。”我從一個不常穿的衣服搜出來十元錢,媽媽很開心,說:“再去找一找,冇準還有呢!”但是那天下午我們把家所有的犄角旮旯都找了,也冇有再找到一分錢。我跟媽媽趕集時,看見一個老太太顫顫巍巍的打開一塊布,麵有好幾百塊錢。我貪婪的盯著這些錢,我真想把那個老太太推倒搶走她手的錢。我第一次有了搶錢的想法。好巧不巧,媽媽真的撿到了一百塊錢。“真是太棒了!我們有錢啦!”我開心的對媽媽說。“我們不能花這錢,這是不義之財,我們不能收。”最後我們把錢還給了失主。“人窮不能窮良心。”媽媽是這樣說的。晚上的時候,我跟妹妹躺在床上,她問我:“姐姐,我們家很窮嗎?”她還不到五歲,就開始歪著小腦袋思索這個問題。說實話那個時候我並冇有“窮”的概念。周圍的鄰居也都是貧苦老百姓,或許他們比我們吃的稍微好一點,穿的好一點,但是總體上差不多。我想象不出另外一種生活是什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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