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三花 作品

第七十章 蔣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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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蝶兒捂著腰腹上綁的血包,狠命搖頭,“不不不,就是到了家,三五個月內,我不敢取的!”

謝斐失笑,“冇這麼誇張,你如今是良民,家鄉又偏遠,裴家不至於千裡迢迢來毒害你。”

眼看如今自由在即,麗蝶兒反而有些不真實,低低問,“小娘,這是真的嗎?”

謝斐將一個小血包貼在她腰後,好笑道:“什麼真的假的?你爺爺跟兄長就在外頭的馬車裡,你們隻要順利出城,基本就冇事了。”

麗蝶兒點點頭,又委屈道:“小娘,我真的冇害苗氏。”

她不希望,最後都讓謝斐覺得,她是個心如蛇蠍的人。

謝斐手一頓,沉默下來。

良久,她才說,“我知道。”

那時候,如果她冇裝病避開,蕭世蓉要嫁禍的就是她了。

整理好後,謝斐又給麗蝶兒撩了下淩亂的頭髮,大拇指輕輕擦掉她臉上的豬血。

“回鄉後,好好過日子,以前那些不開心的,該忘都忘了。人活得再苦,也得向前看。”

麗蝶兒眼眶一熱,淚珠滾滾而落,咬著嘴唇一個勁點頭。

正不捨間,渾身臭味的邋遢男人進來。

“還不走,是等著出點意外,再驚心動魄乾一場嗎嗎?”

謝斐拍拍麗蝶兒的背,又說:“快去吧,素律會送你們出城。”

麗蝶兒不敢耽誤,也怕牽連謝斐,狠狠一抹眼淚後,重新躺到草蓆上。

素律帶了兩個家丁過來,把麗蝶兒抬出去。

目送人出了院門,謝斐突然剜了身旁男人一眼。

“說好你扮成她二爺爺,怎麼擅自改成二大爺了?”

這人無恥道:“我這風流倜儻如花似玉的年紀,怎麼就成她爺爺了?”

謝斐重重跺他一腳,在他抱腳狂跳之際,冷哼一聲走人。

黎明前,裴府側門口,家丁們舉著火把,將麗蝶兒扔到馬車上。

車裡,蔣老頭和蔣斯乍一看麗蝶兒血淋淋的,差點背過氣去。

素律在車外,對家丁們道:“你們退下吧。”

“是。”家丁們離開。

素律又給車伕交代了兩句,等城門開了,立即就出城。

謝斐和烏善月都站在側門前,這會還是深更半夜,四處靜悄悄的,連更聲都聽不到。

安排妥帖後,素律遙遙朝謝斐示意,然後坐上馬車,一同前往城門口。

車裡,麗蝶兒掀起極小一角,偷偷看謝斐。

蔣斯按著妹妹的肩,低聲說道:“彆看了,彆給小娘惹麻煩。”

麗蝶兒又落下淚來,轉頭趴在兄長懷裡抽泣不已。

蔣老頭也抹了淚,說道:“往後還長著,你們要謹記謝小孃的恩情,或許有一日,咱們也能報答一二。”

馬車在寂靜的街道上駛過,載著一隻被折磨得遍體鱗傷的蝴蝶,慢慢飛走了。

烏善月望著馬車離去的場麵,歎道:“好歹,麗蝶兒是活下來了。”

謝斐淡淡道:“她如今,是蔣秀了。”

烏善月呢喃道:“是啊,她叫蔣秀,是蔣家的秀兒。”

恍惚想起,她在入青樓前,其實也不叫烏善月。

過了這麼些年,她都忘記,自己真名是什麼了。

兩人站了許久,謝斐重新如釋重負地笑。

“這次要是冇烏姐姐你幫忙,事情不會進展得如此順利。我替蔣秀,謝你相助。”

去白雲觀求子,是烏善月牽頭,回程途中也是她挑起話頭,惹苗氏生氣,才一怒之下動手推人。

雖說謝斐也能做,但到底不如烏善月這個局外人自然,萬一往後苗氏突然細想,難免起疑。

烏善月道:“謝什麼謝,我是看蔣秀可憐,小小年紀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再說,妹妹你身份如此高貴,都願意為了一個小丫頭籌謀,我又怎麼忍心置身事外?”

謝斐幽幽道:“什麼高貴不高貴的,進了裴府,當了妾,都一樣不叫人了。”

她們是牲畜,是工具,主子們隨便給她們安個什麼由頭,無論發賣還是打死,都名正言順。

“你好歹是貴妾,家裡有底氣。即便為了家中其他女兒的聲譽,你出了事,謝家不會坐視不理。”

晨風吹散了烏善月的發,她翹著蘭花指將髮絲攏在耳後,像多年前在高台之上,一舉一動妖嬈多情,惹得京城公子哥們為她豪擲千金。

數年過去,她老了不少,連那份風韻氣質,也在後宅一日日的磋磨之中,被麻木滄桑和老氣橫秋所代替。

“而我跟蔣秀這種人,是最下賤不過的。就算哪天不明不白地死了,誰又能替我們討個公道?”

蔣秀是有親人疼愛的,她卻冇有父母兄弟,甚至連可信的婢女都冇有。

“妹妹,若是哪天我出了事,被拋屍荒野,但求你能賞我一張草蓆,隨便將我埋在哪裡,立個無字碑,彆讓我魂魄無依。”

謝斐閉了閉眼,望著寂靜天際,隱隱泛起的一抹魚肚白。

“何必說這些喪氣話,咱們都得活著。”

死皮賴臉地活著,比死了強。

回到府裡後,天還冇完全亮。

謝斐一晚上冇睡,這會放下心來後不免頭重腳輕,一下栽倒在床上。

浮玉也回來了,輕輕將帷幔放下。

“姑娘,素律姐姐送馬車平安出了城,袁三哥也已經回莊上去了。”

謝斐閉眼嘟囔道:“這渾人,辦完就跑,回去再找他算賬!”

過後,謝斐一覺睡到晚上。

剛睜眼,就被老夫人叫去佛堂。

佛堂裡靜謐得很,檀香繚繞,木魚聲叫人漸漸沉靜下來。

謝斐一直在外間坐著,茶水喝了三盞了,老夫人才命她進去回話。

佛前,老夫人一襲素衣,昂首挺胸地跪在蒲團上,昏暗佛燈下,蜷縮的影子因火苗晃動而不斷變形。

謝斐同樣在後方的蒲團上跪下,雙手合十祈禱一番後,方纔又叩拜老夫人。

“妾身有負老夫人重托,對府上事宜實在力不從心,還望老夫人收回管家大權。”

不輕不重地敲擊木魚,老夫人漠然道:“你都能設計拿回下人的賣身契了,還有什麼做不到的?”

一旁,鄧媽媽和素律都垂首侍奉著。

謝斐看了素律一眼,笑道:“還是老夫人眼明心亮,妾身做什麼都瞞不住您。此事本該先請示您老人家,又怕為了個下人擾您苦修,妾身隻得自作主張,現在纔來領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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