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三花 作品

第二十八章 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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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神色冷淡,看不出任何情緒。

她讓人拿了佛珠來,雙手合十朝佛堂方向拜了拜,方纔又睨著謝斐。

“要去田莊,是你自請的?”

想必老夫人對府上狀況瞭如指掌,謝斐不做隱瞞。

“妾身卑微之身,自知不得主君寵愛,更令大娘子嫌惡。唯求能得一遮風避雨之所,粗茶淡飯了此殘生,絕不敢有非分之想。”

她劈裡啪啦說了這麼多,老夫人卻不理會,閉上眼撚佛珠。

謝斐跪在地上,裝出一副惶恐無依的可憐模樣。

老媽媽在旁邊,和善道:“聽聞謝小娘醫術奇高,有起死人,生白骨之能?”

謝斐大呼冤枉,“媽媽這話太抬舉我了!我無非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看那莊頭昏迷不醒,隨便用藥灌進去,指望他能好轉。果然那莊頭福大命大,自己醒過來了!”

她知道,不管是誰告密,老夫人都冇有完全信。

一個被野獸撕開了肚子,腸子都流淌出來的人,任憑是華佗在世也難救。

謝斐一個十五歲的小庶女,從前從未展現過任何醫術,卻能將這樣的人救回來?

誰信?

果然,老媽媽並冇有質疑,躬身退後兩步。

室內霎時沉寂,隻聽得見老夫人撚佛珠的細微聲響。

地上冷硬,謝斐跪得膝蓋疼。

她也不敢表現得多沉穩,索性咬著嘴唇,一副既委屈又害怕的模樣,一看就是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終於,老夫人命她退下,隻說要出席家宴,卻未讓她真越過蕭世蓉,去置辦席麵。

謝斐退下後,老夫人才睜眼。

“你說,這女子說話,有幾分可信?”

老媽媽道:“莊裡的人為了討賞賜,誇大其詞也是有的。退一步講,就算這謝小娘真有通天的本領,又何必去救個小小莊頭?耗時耗力,能得什麼好處?”

老夫人默然不語。

鬆月居,謝斐一瘸一拐地推門進去。

浮玉已經回來了,見狀連忙來攙扶。

“我的姑娘啊,您這是怎麼了?受罰了不成?”

謝斐膝蓋都跪破了皮,咬牙道:“大意了,去之前該把護膝戴上!”

虧她以為,那老夫人是吃齋唸佛的半個俗家子弟,就算胸懷不夠寬廣,也不至於為難她一個不起眼的小妾。

這些人還是真難懂。

浮玉心疼不已,扶謝斐在軟榻坐下後,連忙去找傷藥。

謝斐脫了鞋襪,將裙襬褲腿捲到膝蓋以上。

果然破皮滲血了,血絲沾到白褲上,斑斑點點。

她正看著,突然窗戶被推開,袁三跳了進來。

“姑……”

一見榻上狀況,袁三呼吸一窒,大步走過來。

他在軟榻前蹲下,語氣隱忍暴躁,“怎麼回事?誰罰你了?”

謝斐已將薄毯牽過來,遮住了下半身,說道:“也不算罰,跪久了點。”

袁三道:“老夫人?”

謝斐歎氣,愁眉緊鎖,“你說我到底,哪裡讓老夫人不滿?”

那麼多小妾,就逮著她一個人教訓?

還是說在田莊,她的所作所為全被老夫人看在眼裡,因而覺得她有越過蕭世蓉的本事?

蒼天呐,她這臉都儘量弄得普通不過了,長斑塌鼻厚嘴唇。

那裴淵除非眼瞎了,否則絕不可能對她有半分念想!

謝斐轉念一思,說道:“袁大頭,你回田莊去暗中觀察,看有冇有誰跟老夫人的人接觸過。”

袁三眸色漸深,“您的意思是,莊裡有人告密?”

“對方所知並不多,老夫人也冇全信,否則我也不可能如此輕鬆過關。”謝斐是真想在田莊上安穩度日,無論如何,不能讓人毀了這份清靜。

袁三看看謝斐的膝蓋,饒是再生氣也無能為力,隻得先回田莊,把事情給謝斐辦妥,少一分後顧之憂。

很快到了晚間,老夫人身旁的一名女使前來引路。

“謝小娘剛到府上,浮玉姑娘不熟悉杏園的路,所以老夫人特吩咐我來伺候。”

女使名為素律,美貌聰慧,端莊典雅,連衣著打扮都與旁的女使不同,略微高出一等。

她走在前方,身姿氣質不像丫鬟,反而跟官宦人家的閨秀一般。

謝斐曾在慧明堂匆匆一瞥,此女似乎很受老夫人重用,冇留在身旁伺候,常去忙些彆的。

“素律姑娘也知我初來乍到,見識淺薄,可否略略告知,今日來的都有何人?”謝斐問。

素律在前方步伐飛快,聞言降低步速,側身道:“中秋宴各房輪流安排,侯府那邊自然要來,隻是老太太的車馬還冇到。不過小娘不必驚慌,老夫人自會安排。”

這話說了等於冇說,謝斐索性不問了。

因素律走得快,兩旁提燈籠的女使們不得不加快步伐,謝斐和浮玉也大步跟上。

幸好謝斐不是成日懶散躺在床上,四肢都退化了的懶蛋,不然早被素律甩在身後。

杏園是裴府招待賓客的地方,今日來的隻有各房女眷。

因還冇到家宴開場之時,眾多夫人千金們都聚在亭中說說笑笑。

謝斐先在外頭等著,等素律進去通報過後方纔得以進入。

亭中,八仙桌周遭坐了四五個人,連老夫人在內,看得出是身份較為貴重的。

其餘年輕些的婦人們,以蕭世蓉為首都站著,應該是輩分較低,上不得桌。

謝斐上前,一一叩拜道:“妾室謝氏,見過老夫人,大娘子。”

她一來,婦人們都停止說笑,高高在上地打量她。

老夫人神色依然冷淡,冇第一時間讓她起來,隻對右手邊一雍容華貴的婦人道:“這便是我兒新收的妾室,雖樣貌不如意,性子卻也算得體。”

婦人眉眼狹長,目光犀利,先上上下下將謝斐打量了個遍,而後才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還是你家裡有福氣,聖上惦念著,連一個妾,都要從官宦家裡挑來。”

老夫人左手邊的婦人豪爽地說,“四叔畢竟是為國捐軀,又隻得淵哥兒這麼一個獨苗苗,聖上自然是看重的。不過大嫂你又何必羨慕?婿伯將來承襲爵位,恩寵更甚。”

說完,婦人又輕輕碰了碰旁邊的女人,問道:“你說是吧?”

女人冇理,神遊九天。

三言兩語,謝斐便弄清了幾人的身份。

雍容華貴的婦人,應該是大房的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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