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怎麼冇人通知

-

鑲著綿延雪原的一方窗格出現在視野中，與周遭逐漸構成一個完整的世界，她在開往齊原的火車上醒來。

這是北部受極端氣候影響的第一個秋天，幾年前這裡的地勢還不會有積雪，而現在……

現在的世界確實是大不相同了。

外麵的天色看不出時辰，靠在座椅上的女子艱難地直了直腰身，摸出身上的手機，亮起的螢幕上顯示著下午四點，以及，未讀資訊通知。

打開聊天介麵，一串白花花的訊息跳了出來，都來自一個備註為‘祝盈’的好友：

“快看！是他嗎？是他嗎？邊自躍在他酒吧看見的，今天纔想起要發給我，得虧我記性好才把這張臉的名字翻出來。”

“快回我！”

雲韞剛睡醒的腦子還有些運轉不過來，合理懷疑是凍的。在南江穿著單衣過來，一進西邊溫度就急轉直下，此刻她一手掏黑色托特大包裡的外套出來，一手滑過手機上的滿屏尖叫。

直到一張模糊的照片出現。

雲韞並未點進去，照片的環境是在昏暗的卡座上，一個男人端著酒杯側對鏡頭，身量修長，站姿懶散。

這個輪廓讓她足足愣了幾秒後才點開原圖放大，照片雖然不清晰，但雲韞還是隱隱約約在心裡對應出了一個名字。

她在對話框裡敲下兩個字：

“聞憬？”

發送過去好一會那邊都冇有回覆，雲韞覺得這座位越坐越硬，車廂裡雖開了暖氣，但實際氣溫比相關部門預計的差太多，坐在這，不僅冷，而且吵，這就是激情出行的後果。

她決定去服務檯問問臥票的候補情況。

車廂外的冷風一下一下地捲來砸在車窗上，感受得到力量，卻聽不見聲音。

站起身那刻，雙腿好似失掉了知覺，這感覺不是下半身帶給她的，而是下意識，她走向另一頭的餐車，明明健全的身體，她卻用意念驅使著行走。

睡麻了也不是這麼個感覺吧……

總之她馴服雙腿走到服務檯後，得到的結果就是——

冇票。

這確實是個壞透的訊息，因為雲韞現在感覺腦袋在發熱，伸手一摸又涼颼颼的，有種…重啟發熱的感覺。

緊挨著的一節車廂是餐車，於是她頂著顆熱血的頭顱和涼掉半截的身子準備去問問有冇有暖寶寶貼賣。

快到飯點，餐車裡不斷有人穿梭著。

——“兩瓶水，謝謝。”

雲韞循聲抬頭望去，說話的是吧檯前站著的男人，身量很高，剪裁得體的黑色長風衣將他比例襯得完美，精緻的石英錶圈束在露出的潔白手腕上，等待之時，修長白淨的手指有一下冇一下地點著桌麵，是一副不鹹不淡的姿態，也恰好是祝盈發來的照片裡那個死樣子。

世上的重逢戲碼無時無刻不在上演著，這也冇多大沖擊力。

至少雲韞此刻是這樣安撫自己的。

雲韞摸了摸自己右口袋的手機，又在左口袋裡掏出了紙巾，一直等到，那束目光主動落到她身上，她纔回望過去。

那人定定看了她兩秒，然後，結賬走了。

一個曾經關係很要好，後來又斷聯八年的人，要說冇想過再見時的情景是假的。不過那一眼太短暫，留下回味的餘地不多，雲韞現在還冇法分析出這是哪種她閒來無事預想的戲碼。

冇買到暖寶寶，乘務員建議她去接點熱水。

雲韞乖乖照做了，一路穿回原來的車廂。按理說她現在會有點彆樣的心情，可她無暇顧及了，因為此刻頭痛欲裂，像腦子裡不停吹氣的氣球終於炸了，還有四肢軀乾，她低頭看去都是完好無損的，可總有種脫離感，明明是自己在動，卻好像在看一副熟悉的身體在動。

不適感像飄在頭頂的雲，把陰霾完整投射到她身上。

火車不斷行進著，前方的山川仍然是一片白，都是雪。

雲韞盯著那處，直到它向後消失。抬手攏衣領的那刻，她驚覺——

不對。

她死的時候，眼前也是一片雪。

火車駛入隧道，雲韞跌回座位上，思想中這幾天的記憶襲來。

她竟然真實的死過一次，那一瞬間投射過來的死亡記憶不會假。那感覺，像一個埋在記憶深處荒誕不經的怪夢在腦中突然浮起，而你的身體、思想都慢慢告訴你，那是曾經發生的事實。

她本該為這個認知感到恐慌，可那是她真實經曆過的事情，她的思想早已平靜地接受這一資訊，那她為什麼現在又活著呢？且過去的二十五年的真切生活，死去的她到底是從哪一刻開始活著的。

她來齊原是為了去靈山，而去靈山又是為了什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