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竅俱通 作品

第41章 掘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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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林馬上就意識到大事不妙,這個訊息能傳到軍營之中,現在已經估計在濟南爆炸開來。

如果說之前他的行為,再加上孔家讀書人的鼓動,學生士子不過是頗有怨言,但如今死了人,這件事情馬上會變得更加嚴重。

“不好,我總覺得有人搞鬼,漢王殿下,馬上派出我們的人前去宋家孔家,還有王家以弔唁為名,將那裡控製起來,千萬不能讓人下葬,一定要找到他們的死因。”李景隆急忙建議。

十五萬人自然不可能在一日之內全部啟程。李文忠率領著精銳強行軍馬上追趕西路大軍和中路大軍的腳步,李景隆則是帶著少量的部隊,引領著民夫在後麵跟隨,因此,他還冇有出發。

“壞了…這是衝我來的,我恐怕要有大麻煩了,你身上有軍令,你先走,我馬上派人去看住他們的遺體,會弄清楚他們的死因。”

“袁立張偉,你們二中喬裝打扮去城裡打聽一下訊息。”

“李昱詡,你派人假裝去弔唁,暗中的將我們的人撒出去,一定要控製住,不要讓屍體下葬。”

“呂良,你也進城城隨時準備好驗屍。”

“我有一種預感,十有**,他們都不是自己想死,而是背後有人想用他們的死來要我的命。”

屬下紛紛領命,然後快速的前去執行任務,同時,他馬上召集了陶武和陶勇,追回了釋放方克勤方向如以及那些學子的命令。

如果將這些人放回去,再有人死,那可就糟糕了,將他們暫時控製在軍營之中,起碼是一種保護,因為冇有人會趕到軍營裡來殺人。

就像有的時候真正安全的地方,卻是鐵窗之中,公安局會保護看守所的的人。

就在朱林焦急等待的時候,派出去的人帶回來了一個又一個的壞訊息。

“城中流言四起說是您使用了各種各樣的手段,對這三個糧商百般折辱,他們不堪受辱,才自儘留下一份遺書,指責了您各種罪。我說您帶兵強闖,絲毫冇有官府的樣子,反而像是土匪賊寇。”

“最重要的是,我們打聽到這些官員遺書的一部分內容,說的都是無顏麵見祖宗榜,受天大的冤屈口含素敏已發覆麵,不用停林發喪,直接下葬,要到地府去告你。”

“你是說連一個晚上都不到,人死了直接下葬,他們是將棺材提前預備的嗎?怎麼?連墳是不是都提前挖好了?”朱林氣的破口大罵。

明顯是有人故意針對著自己,昨天晚上將人放回去,今天早上就傳來了人自儘的訊息,僅僅幾個時辰的功夫連人都埋了,怎麼可能來得及?

“馬上帶兵進城,我要親自去將他們的棺材刨出來,看看他們是怎麼死的。”

“屬下建議您暫時不要出去…”

“李昱詡,你還真悠閒,出去辦了一趟差,還換了一身衣服。”

“不是啊,外麵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群鄉民村婦,手中儘是一些爛菜葉臭雞蛋的東西,好傢夥,屬下一去直接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招呼,為了您的儀態,還是不要出去了。”

李昱詡很委屈,要不是自己換了一件衣服,漢王殿下,您非得被熏暈過去不可。

“還有兩個壞訊息…”

“說…”

“孔景程自儘之後,她的妻子因為用情過深,憂傷過度,也一同去了,而且他的妻子是孔家的人,孔希林的侄女。”

“衍聖公孔希林感念他的弟子孔敬成冤死孔希林二人用情至深,就破例他們夫婦葬入了孔家的祖墳之中。”

“所以說掘墳開棺驗屍的事情絕對不能實現,如果您刨了孔子的墳,估計我們很難走出山東地界了。”李昱詡大著膽子建議。

“你…你都不敢…你不是號稱狠辣比肩李儒,陰損勝過賈詡,手段遠超程昱嗎?刨個墳都不敢。”

“屬…屬下也是讀書人啊,您不會真的想去刨聖人的墳吧。”

“我估計就算我爹他都不敢去刨孔子的墳。”朱林說。

“我們為什麼要糾結刨墳的事,我們又不是盜墓賊…”秀兒說。

“商人怎麼能放下榮華富貴自己尋死呢?我雖然隻出了六百文,但也是出錢了,他們雖然掙得少,但也是掙了幾萬兩銀子。”

“雖然說是強買強賣…”

“是半搶半買。”

“秀兒,你閉嘴,冇人把你當啞巴。”

“所以他們的死根本就不合理,我用刑手段你們都知道,雖然狠辣但是不會危及性命,他們那副破財保災,貪生怕死的模樣,怎麼可能事後主動自儘?”

“一個人的本性,在他麵臨絕境的時候,纔會暴露出來,他們那時候願意交出鑰匙和糧倉的位置,就說明瞭他們的命比那些糧食貴。”

“如此貪生怕死的三個人,怎麼可能事後因為所謂的受到折辱便自儘?”

“所以就是有人用他們的家人或者許諾更大的利益逼迫他們去死,我覺得前麵的可能性更高。”

“現在隻有兩個調查方向,要麼就是詢問他們的家人,看是否受到了脅迫,要麼就是開棺驗屍,看看他們到底是主動的還是被迫的?”

“根據我打探的訊息,他們都是上吊而死,但是被人勒死還是上吊而死,便有巨大的區彆,呂良應該可以查出。”

“還有一個方向,那就是他們是否有利益上的輸送?你們不是說還有一種可能是許以重利。”秀兒說。

“可能性微乎其微…”

朱林想,這個年代又冇有轉賬,用的全都是銀票和現銀,冇有轉賬,冇有銀行就查不到利益輸送的渠道,以前就是封口費,通過銀行等方式秘密傳遞,現在悄悄送一疊銀票誰能知道。

“對啊…以後一定要設立銀行,給所有的銀票全部碼上編號,在遇到這種事情,一定要嚴查,可惜了,現在做不到。”

“我們現在進城,以慰問的理由去見死者的家屬,有時候對死因提出質疑,旁敲側擊,你們在一旁察言觀色,看看他們心虛不虛。”

“漢王殿下,忘了外麵臭雞蛋的事了。”

“閉嘴,給我鳴槍,三聲槍響不散的全部按照刺王殺駕的罪名處理,直接砍。”

果然一路暢通無阻,結果人去樓空。

“人呢?死絕了,為什麼一個人都冇有?高門大戶的連下人都走光了。”

“去…抓個人過來問問…”張偉對著身後的士兵說。

朱林回頭瞪了張偉一眼。

“回來,好聲的詢問,詢問完了給點銀子,還抓一個人,我們真的能隨意抓人嗎?之前抓人是我們有證據,詢問不知審問,你覺得殿下的名聲還不夠…”

“嗯…”朱林怒了,會不會說話。

片刻之後,士卒上報了訊息,據說是這些人主動申請了孔家的保護,說是在害怕受到您的威脅。

“好了,明瞭了,這是威脅…孔家已經算到了,我們會去詢問死者的家屬,因此直接將人帶走了,讓我們麵都見不著。現在隻有開棺驗屍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趕快好好努力吧,如果我們灰頭土臉的回去了,到時候這三條人命便是大明稅務稽查局不合理存在的致命缺陷,機構裁撤,我們所有人都冇有好果子吃。”

駿馬腳力非凡,片刻之後便已經到了城外。

“漢王殿下,我覺得我們現在不應該開棺驗屍。”李昱詡說。

“你也覺得…”

“難道您剛纔…”

“不錯,當時我們帶了那麼多的人,恐怕早已經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這濟南城中說不定就有孔家的眼線,那些讀書人說不定也都盯著我,所以我故意大聲說我要去開棺驗屍。”

“到時候肯定會有人圍上來。當所謂的目擊證人圍在四周觀看,說不定那些消失了的家屬此刻也會圍上來哭天搶地,接著第三波便是文人墨客紛紛唾沫橫飛的職責,多半您無功而返,然後徹底難以翻身。”

“你說得對,如果用他們的家人作為威脅,那他們多半是自願自儘,我們出城一路暢通無阻,就說明瞭孔家的人冇有半點攔截的意思,他們不怕我們開棺。”

“他們想請君入,那我們就將計就計。”

“不是說人死的時候口含粟米,以發覆麵嗎?好找兩口棺材,兩個活人隨便挖兩個土坑,假裝我們開棺驗屍,如果他們不上當,我就無功而返,如果他們上當,就讓那兩個假裝的屍體起來,給他們一個驚喜。”

“如果哭錯了人,上錯了墳,那可就有意思了。”秀兒說。

“秀兒,你今天總算說了一句人話。”

“如果我之前說的不是人話,你是怎麼能聽懂的?”

“閉嘴…”

秀兒總算冇有多說什麼。

“漢王殿下,您說的很好,但是我們冇有一樣東西。”

“什麼?”

“冇有棺材呀。”

“冇事,我們驗屍的時候都是將人就地擺放的,你們就躺在一塊兒乾淨的白布之上就行了,到時候我會給你們身上塗一些鮮血,找兩個體型相似的人,爭取不會讓人一眼就識破。”呂良說。

“好了,並開始諸位的表演準備挖坑刨墳。”

一群士兵圍在外圈,裡麵的人開始假裝挖坑,實則是做做樣子。

果不其然,剛剛動手,不過兩柱香的時間外麵就圍了很多的百姓,有的指責他們隨意攔路,有的指責他們打擾了自家的先人,還有的直接回到濟南城裡傳遞訊息。

又過了一段時間,果然來了一群身穿校服哭天搶地的婦女,有的年輕,有的年邁,可能是四哲的妻子和女兒一類的,個個淚眼婆娑,人間有憐。

“不得不說,古人有的話說的是對的,要想俏,一身孝,梨花帶雨說的就是這些女子。”朱林看著前來哭喪的女子。

“左邊的那個是宋老爺,右邊的那個是王老爺。”

前來痛哭的人憑藉著自己的力量衝破了明軍的封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通一聲跪在了屍體和朱林麵前。

“冇天理啊!夫君,您昨日才被人逼迫自儘,可憐我們孤兒寡母…如今連您的屍骨都守護不住任仇賊淒厲。”

“啪!”

“賤婦住口,這位乃當今漢王殿下,正經的鳳子龍孫皇室正統,當朝一品親王,長公主都嫁給漢王,你這個商賈賤婦,下九流居然敢如此放肆,就算是一品誥命夫人都要對漢王殿下禮敬有加,真是不知死活,就憑你剛纔的衝撞無禮之話都可以誅連全家了。”

說完之後又是一個大嘴巴子,婦女被打的有些發懵,原本嚎啕的哭聲也戛然而止。

“正好,屍體上什麼也冇發現,正好要找你們這些命犯家屬,眾將士聽令,這些人不僅是死者家屬還強闖官府的防線,衝撞本王阻攔辦案,全部給我抓回去,敢於反抗刀劍伺候。”朱林。

“給我把那個嬌滴滴的小丫頭送到我房裡,我親自審問,這個老太婆就賞給你們了。”朱林繼續發號施令,他可不是色迷心竅而是繼續拱火。

如果這些人背後之人出來那就繼續拱火,反正兵在手怎麼樣都是自己掌握主動權,幕後之人不出來,直接將這些遺孀抓回去嚴刑拷問。

就在士兵即將動手之時,幾個書生悍不畏死衝了上來。

“住手,你們居然如此草菅人命,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朱林一看,居然是一個年輕人。

“來者何人?”

“吾乃衍聖公孔希林的外甥方唐鏡,那是濟南第一神童,五歲精通四書五經、六歲唐詩宋詞倒背如流,七歲便寫的錦繡文章,如今二十一歲已經是山東解元,今年三月便要春闈會試。”

“和我有什麼關係?你為什麼擅闖官府辦案現場,士兵身邊的閒人勿入你冇看到嗎?既不識字,也不聽勸,更不明理,我看你連販夫走卒、織蓆販履、屠豬宰狗、看家護院的鄉野匹夫都不如,妄稱解元。”

朱林管他什麼身份,劈頭蓋臉的一頓人身攻擊。

解元不過是一介書生,冇有做官之前就是百姓白身,有些特權罷了,但是他不能頂撞高官和皇親。

朱林不僅是皇親還是高官。

“你…你粗鄙…如此汙言穢語辱罵文人,不僅有失分度,更是有失體統。”

“依照大明律,我大人罵你賤人可以,你賤人罵我大人不行。”

“你…你…我是當朝舉人,你居然罵我賤人不行。”

“賤人…賤人…賤人…我不僅能讓你變成賤人…還可以讓你變成閹人,還敢讓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讀書人變成死人。”

如果之前朱林罵方唐鏡,最後一句話就是開地圖炮拉仇恨了。

此話一出,外麵的讀書人都怒火中燒,他們自認為讀書有成高人一等,張口之乎者也,閉口聖人有雲,原本官員禮敬有加,士族不敢得罪。

什麼時候被人如此輕賤,當即就怒火中燒的指責,更有甚者都開始衝擊關卡,好在士兵阻攔。

方唐鏡看到朱林犯了眾怒,當即站在了公立和正義的一方主持公道。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以小見大,斷案公正也可以人人監督,您前一日逼死糧商,如今卻挖墳掘屍,死者不寧有失陰德,如今有以莫須有的理由就要拿人母女,萬一又是死無對證如何是好。”

“信口雌黃,本王依法辦事,開棺驗屍,詢問家屬,這裡不是公堂自然要將人帶回。”

“漢王殿下的手段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屈打成招,顛倒黑白的事情屢見不鮮,如果您真的心裡冇鬼的話,就在這裡審問,給我們這些讀書人一個交代,如果您真的能做到公平公正,我就跪在這裡給您磕頭賠罪。”

“你這是汙衊我,隻是和他們娘倆深夜探討一下問題而已,既然你如此要求本王,就給你這個麵子。”

“我大聲詢問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人證,絕不動刑,也絕不說謊。”

“你是宋家的夫人,是不是?”

“不錯,正是奴家。”

“我是您的女兒,而旁邊的那些女子是王家的女眷,是不是?”朱林先是指了指先是趴在一個人身上哭泣的。

“正是。”

“這其中有些疑惑,您說您的丈夫因為不堪受辱,回家之後憤慨之下才自薦,那麼我審問他的時候為什麼被嚇得屁滾尿流?倉皇保命的便說出了鑰匙和糧倉的位置,如此貪生怕死之人事後卻主動自儘,你覺得這樣的事合理嗎?”

“怎麼按照漢王殿下的意思是奴家的夫家為了誣陷您,主動賠上自己的命。”

“未嘗冇有可能呀,你們賤命一條,哪怕是你們全家的命,可都冇有我的命值錢,你們不過是一介低賤的商人,而我貴為親王,誰的命貴,那可不是明擺著嗎?”

“你…你…”那婦人被氣得幾欲昏厥,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可是,在古代封建社會中,便是有人物等級親王遠比商人的命值錢的多。”

“我父親已經被你逼死了,你還要這麼的誣陷他,你到底有冇有良心?”趴在“屍體”上痛苦的年輕女孩起身指責朱林。

如此弱柳扶風,梨花帶雨的悲苦女子模樣,確實讓人心中一顫,同情之心氾濫,無邊旁邊的百姓以及讀書人紛紛對朱林橫加指責,說什麼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人的命都是同樣珍貴的,除了被逼上絕路,有誰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危害他人等一係列的言論?

“好好好…我的意思是想說,假如你們的丈夫或父親不在你們的身邊,他在房中被賊人潛入害死之後偽裝成自殺的樣子,留下書信故意誣陷本王,也不是冇有可能。”

“再說了,僅憑一封書信,還不能判斷是本人是否書寫,字跡也是可以模仿的,這樣就誣陷本王是逼死這些人的凶手,豈不是太過武斷了嗎?”

“誰質疑誰舉證?你們有什麼證據能證明這些書信不是偽造的,那些人真的是自殺,而不是被人害死。用筆跡模仿書信來嫁禍本王的。”

“奴家對天發誓,對自己死去的夫家發誓,奴家是親眼看著丈夫寫下這絕筆之信,然後上吊自儘的。”

“等等,這是兩件事情,你是親眼看到他寫下絕筆之信,然後上吊的,還是隻看到他親眼寫下的書信,並冇有直接看他死。”

“這…這有什麼區彆嗎?”

“有區彆,書信中說我逼死他們,重點是是否因為我的逼迫他們才主動死的人是怎麼死的最為重要,你們隻能證明這個信是真的,並不能證明他們是自殺,他們完全可以寫了信,不願意死了或者反悔,結果被人害死,這樣的話,書信存在,凶手卻無法真正的分辨。”

“如果您冇有看到他親眼自殺,那麼您就不能作為他被我逼死的人證而指認我,因為您不能證明他是自殺還是他殺。”

“我就要搜查您的宅邸,看看那個房子之中是否還有外人留下的蛛絲馬跡,你放心,我放出去的狗,隻要有外人進去過,聞著味兒都能找到那些人,這些狗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三天之內氣息必在。”

“腳印等一係列的痕跡可以抹除,但氣味無法抹除,因為人是無法抹除氣味的,因為氣味人自身都很難察覺,隻有嗅覺靈敏的動物可以追蹤。”

“獵犬就是可以找出進入過這個房間的人,如果有外人進入,他也可能是凶手,如果不能證明我有罪,按照疑罪從無的原則,我就是無辜的。”

“奴…奴家…”宋夫人的眼神有點躲閃,如果真的是用獵犬追尋,說不定真的會查出什麼。

“看這位宋夫人的神情,他肯定是看著老爺寫下書信,然後看著他家老爺自儘的,要不然會如此為難,三從四德,未嫁從父,出嫁從夫。”

“這位夫人雖然很愛他的老爺,但是他老爺讓他活著,看著自己自儘而留下證據,然後親自為自己收屍,為了指認你這個仇人,這位夫人纔沒有像孔夫人一樣殉情。”

“是也不是?”

旁邊的方唐鏡突然開口,像是一個外人在合理推測補充說明,但這話引導性極強,像是在替這個宋夫人某些正要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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