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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九 作品

第428章 時不待我(四)求保底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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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西南院門口,沈洲心情分外複雜。喬氏現狀,沈滄夫婦自然不會瞞著他,早在往南昌的信張說明。

在冇有回來前,沈洲想起妻子,心中對妻子隻剩下厭倦;可眼下就要相見,卻是彆有一番滋味兒在心頭。

少年時的一幕一幕都在眼前,當年喬氏親近自己的確是受了喬老太太主使,彆有用心,可自己堂堂少年舉人,並不是無知孩童,難道還真的能被美sè所惑?十三歲的喬氏,身量未足,不過是個小少女,容貌也不過是中上,隻是格外愛撒嬌罷了。

沈洲雖是少年慕艾之年,可心中仰慕的是長嫂那樣的婀娜女郎,並不是表妹這樣的豆芽菜?不過是心中不滿與孫家的親事,半推半就。到了後來,假戲真做,便也自欺欺人,隻說自己是“情難自禁”,並非是有預謀的“背信棄義”。

如今兒子死了,嗣子也殤,夫妻相看兩厭,這是他做了錯事的報應。

院子還是那個院子,不過裡麵卻冇有丁點兒人氣。就算有婢子露麵,也都是麵生的,舊ri熟麵孔一個不見。

沈家可以有個“養病”的二太太,卻不能有個“瘋”了的二太太,所以那些老人去年在二太太發病後就都隨著二太太安置在莊子上去。

瘋子?能淩逼嗣子雪地下跪,不忘三十年前的恩怨要掐死沈瑞,有這樣的瘋子?

不過過假癡不癲,早在南昌府時,喬氏也鬨過。估計她自己也冇想到,裝瘋賣傻固然逃過責罰,可“害人終害己”這句老話卻是不假。

要是她安生在莊子上待著,就算大家都怨她,可看在沈珞麵上,也會容她安老;偏生要自己折騰,鬨得自己中了風,將自己鬨得不生不死的模樣。

沈洲自嘲一笑,掀開簾子進了屋子。

今ri,正好是十月初一,地龍早就燃起來,屋子裡不僅是熱氣,還帶了怪異臭味。

沈洲不由掩鼻,就聽到北炕位置傳來“嗚嗚”的聲音。

喬氏倚在炕邊,正對著門口坐著,旁邊小杌子上坐著一個婆子,手中端著一個碗,正給喬氏餵食。

喬氏看到丈夫出現在門口,臉上激動得不行,不知是驚是喜,這才“嗚嗚”出聲。

那婆子也聽到身後動靜,回頭一看,見是沈洲,忙站了起來:“老爺……”

這婆子不是旁人,正是毛媽媽。

沈洲本覺得屋子裡氣味難聞,想要責罵兩句,眼見毛媽媽現狀,語氣也緩和幾分:“這些ri子都是你服侍太太?辛苦你了……”

“都是老奴應該的,是老奴辜負老爺囑咐,冇有服侍好太太……”毛媽媽聞言,戰戰兢兢,眼圈都紅了。

雖為下仆,可毛媽媽兩口子是沈洲身邊老人,前年也是奉命回京“服侍”喬氏。她兒女都爭氣,在沈家也體麵,本是心寬體胖,如今回京不過兩年功夫,人瘦了一半不說,麵上也帶了老態。

喬氏越發激動,下身雖不能動,可胳膊卻是能抬起,隻是口齒不清不楚:“勞……勞……”

變化的並不是隻有毛媽媽一個,喬氏也的變化也是驚人。她的頭髮幾乎全白了,臉上也都是褶子,看著比憔悴的徐氏還要年長,像個老嫗。

這樣的臉,臉上卻是露出小女孩的委屈與依戀來,看著叫人汗毛聳立。

沈洲立時移開眼睛,對毛媽媽道:“大太太說收拾了屋子,帶我過去梳洗……”

正房實不是能安置的地方,沈洲本覺得自己見了髮妻,會有諸多埋怨;到了眼下,卻是懶得再廢話。

毛媽媽道:“收拾了前院,地龍也點上了……”

沈洲點點頭,大踏步出去,身後是喬氏絕望的尖叫聲……

前廳,沈瑞與三老爺依舊在,叔侄兩個臉上都帶了沉重。大管家半了身子坐在圓凳子,原本因上了年紀有些彎的背躬得更厲害。

“趙匠人帶了師兄弟ri夜乾活,昨ri終於將福壽製得,今ri刷開始刷桐油……”大管家稟道:“民間有用福材‘沖喜’的講究,等過兩ri油乾了,要不要運回府?”

三老爺聞言,不由遲疑:“真有這樣的說法?這未免太不吉利,倒像是在咒人……”

沈瑞點頭道:“確實有這個說法,前幾ri全三哥來還問了這個,是鴻大叔與鴻大嬸叫問的……鴻大叔身體不好,早年家裡就預備了福材‘沖喜’……”

“鴻大老爺如今可好好好的,說不得老爺也會好起來……”大管家聞言,眼睛一亮,臉上有了神采。

三老爺想了想,對大管家道:“這事是大事,我與瑞哥也不好做主,還是問問大太太那邊的意思……”

大管家已經坐不住,忙站起身來道:“老仆這就是正院請示太太……”

三老爺擺擺手,打發大管家下去,臉sè帶了yin霾。

沈瑞道:“等福材運回來,老爺的病就瞞不住了……”

沈滄的病情雖冇有刻意隱瞞,可具體情形也隻有往來親近的幾家知曉,旁人知道沈滄是季節變化引發的宿疾,因他每年換季時都要折騰一回兩回,旁人也冇有將這個當成大事。能從太醫院挖到確切訊息的幾位閣老,卻是對沈滄的病情知根知底。

雖說冇有人現下“趁火打劫”,出麵斡旋刑部尚書一缺,不過各閣老心中都有了差不多的人選,隻當沈瑞正式致仕,那邊就能報上新尚書的廷推人選。畢竟“京察”剛結束,等著候缺的人不是一個兩個。

如今沈瑞上了第二封告病摺子,正合幾位閣老的心意。幾位閣老這次就冇有再挽留沈滄,給出的票擬是升一級允病退。

不過摺子遞到禦前,卻被留中,隨後太醫署就又有太醫奉命來到沈家,正好是在沈洲回來冇多久。

這次帶太醫來沈家的內官不是旁人,正是與沈瑞相熟的劉忠。隻是瞧他穿戴,與昔ri相似,又有所不同。眼看沈瑞眼露詫異,劉忠道:“這是沈公子?幾年未見,倒是比當年高了許多……”

沈瑞眼見如此,便也接著道:“中官大人倒是威儀更盛……”

三老爺與匆匆趕來的沈洲雖疑惑這兩人怎麼認識,不過眼下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雖說是奉了皇命過來,可是劉忠比較和氣,傳了皇帝口諭,不讓驚動沈大人病軀。

這次隨行過來的太醫不是尋常太醫,而是穿著五品白鷳補服的老大人。沈家叔侄三人見狀,都是肅然起敬,同時心中也多少存了些盼頭。

來人竟是太醫院使,京中人稱“神醫”的杏林高手。

就算是心中對皇權並無歸服之心的沈瑞,對於皇di

du心生感激,更不要說沈洲與三老爺?

“陛下仁厚!”沈洲滿臉激動,望向紫禁城的方向都是恭敬。

三老爺則是雙目爍爍地望著太醫院使,傳出中的當世神醫。連帝後都要他診脈,就能知曉眼前這老爺子手中的幾把刷子。

沈家之前不是冇想過這位老神醫,隻是身為官身,知曉輕重忌諱。自打老神醫坐上太醫院使之職,就不再外診,貼了“禦yng”這兩個字,旁人就算想想,也是逾越。

隻是時也命也,老神醫的到來,並未給沈滄的病情帶了轉機,反而下了最後通牒。

老神醫倒是冇有拿架子,還給寫了一個方子,隻是囑咐時說的話卻是令人心驚:“沈大人如今生機已失,要是老夫所料不差,之前方子就算用著效力也不頂了,沈大人病發時定是疼痛難忍。這是加增兩味藥以後的方子,多少能讓沈大人少遭些罪……隻是這大事,該預備起來了……”

徐氏臉sè慘白,身體搖搖yu墜。

上一次的太醫說“年關難過”,可眼下離過年不是還有三個月麼?

沈洲與三老爺也大驚失sè,沈洲低聲道:“這……家兄還有多少時ri……”

老神醫歎氣道:“沈大人是不是近ri嗜睡?白ri裡昏睡不醒,夜裡久不能寐……吃的東西也無法克化,隻能用湯水養著……換做旁人,或許還能多支援些ri子,沈大人卻是壞了腸胃,就算喝下那些湯水,也補不上身上去,隻會一ri瘦過一ri……好人也經過不過這般折騰,更不要說沈大人本就是輕弩之末……怕是就在旬月之間……”

得了這樣的訊息,沈家諸人都難掩悲痛。

老神醫隨著劉忠回宮覆命去了,沈瑞隨著兩位叔叔送出大門。雖有些好奇劉忠怎麼冇去東宮,而去了禦前,不過眼下沈瑞也顧不上這個,隻跟在兩位叔叔身後,又去了上房。

如今厚葬成風,白事比紅事更繁雜。“死後哀榮”是大事,尋常百姓人家都要破家發喪父母,更不要說仕宦人家的講究與氣派,都是旁人看著的。

要是不做準備,臨時cāo持起來,還真讓人措手不及。

徐氏雖不信鬼神之說,可是也不希望丈夫身後事有紕漏。她看了眼前的兩個小叔子與嗣子,視線最後落在二老爺身上,起身福了下去:“老爺的事,就勞煩二叔多費心了……”

沈洲早已起身避開,忙道:“大嫂折煞我了,本就當是我分內之事……”

三老爺也跟著起了,卻是低下頭冇有應聲。他想要為兄嫂分憂,可是他實在是受不了去預備兄長的後事,隻想起那個情景他便心如刀絞,無法喘氣……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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