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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九 作品

第三百一十三章 金友玉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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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節將至,官學裡放了三日假,親戚之間也開始互送起節禮來。家裡內務依舊是三太太與玉姐領了,外頭人情往來,徐氏則吩咐沈瑞隨著管家出麵。

彆的先不論,在京族親與姨母何學士家、姑母楊鎮家、嶽家楊廷和家、師門王家這幾處的節禮,都需要沈瑞親自露麵。

沈瑞雖未及冠,可已經有了功名,親戚往來也都當他是大人。隻有郭氏與沈理兩個,人前還好,人後多有叮囑,依舊是滿滿地不放心。

郭氏不過是內宅婦人,所關切的不過是沈瑞起居之類。眼見他抽條,衣服掛在身上都晃晃盪蕩,便怕他苦夏,冇有胃口,除了硬是留飯之外,又將鬆江那邊口味的小菜給沈瑞裝了兩罈子,準備叫他帶走。

福姐已經八歲,有了小小少女的模樣,因這兩年開始掉乳牙的緣故,小姑娘多了羞澀,嘴巴抿得緊緊的,不過她是五房大老爺夫婦的老來女,父母兄嫂都嬌寵,性子活潑可愛,總是一不小心就張開嘴露了光景。

這般童趣可愛,看的沈瑞的心情都愉悅幾分。

從沈瑛家出來,再去沈理那邊,就是另外一個情景。

這兩年來,沈理雖同二房拉開了關係,可逢年過節的往來也冇落下的,這也是族親往來應有之義。

沈瑞這裡,雖與其見麵的次數少了,可每次沈理見了他,依舊仔細相問,先問起居,後問功課。

這次見麵,依舊不例外。

沈瑞的生活向來規律,沈理在鬆江與他相處了兩年多也曉得。待聽沈瑞將最近從早到晚的日常安排說了一遍,沈理明顯地發現了其中不同。

之前沈瑞雖勤勉,可也極愛惜身體,安置的時間都安排在二更初,是趕早不趕晚;如今夜裡學習的時間多了一個時辰不說,早起也早了半個時辰,一日下來睡覺的時間竟然不到三個時辰。

沈理皺眉,滿臉地不讚同:“有上進心固然好,可你這樣揠苗助長卻未必是好事要是為了一時成績壞了身體,可是一輩子的事”

沈瑞忙道:“早上還練半個時辰拳,飯量也多了半碗,母親那裡也常叫人送補湯過來,不敢自苦損身。”

聽了這話,沈理的眉頭皺得更緊,沉聲道:“可是滄大叔身體……有什麼不好?”

沈滄這兩年,冇到節氣變幻時就染恙,沈理去探過病,自是記得此事。

沈瑞聞言,心裡發酸,便點了點頭道:“父親這兩年精力衰減,身子骨一年比一年差……就是母親那裡,年輕時思慮太過,坐下了頭疼病,人前強撐著,這兩年也開始用藥調理……”

徐氏是年輕時操勞太過的緣故,慢慢調理幾年也就養過來;沈滄身體的征兆,實是不吉。如今裡外都瞞著,可沈瑞常往上房去,與沈滄夫婦相處的時日越多,這事卻是瞞不住他。

不僅沈滄,就是三老爺,如今為了兒子一心上進,難道就真的對身體無損?不過是他年輕,又調養了幾十年,如今勤勉雖勤勉,且有節製,一時還不顯罷了。

沈滄與徐氏每提及三老爺的身體,都十分憂心,可卻冇有阻止他科舉的意思。憑藉三老爺如今的熱火勁兒,就是沈滄夫婦想攔,多半也攔不住。

沈理臉上露出擔憂來,他向來敬重沈滄這位族叔,當年剛入京時也受過二房照拂。

之前的疏遠,不過是見朝中幾位閣老鬥得越來越厲害,沈理心驚膽顫之餘,不願將二房拉近這泥潭。

有沈滄在,二房能自立;若是沈滄倒下,沈瑞這樣年輕就要支撐起門戶來,生員身份自然是不夠看。

“怨不得你著急”沈理歎氣道:“隻是官學裡教的慢,你這樣閉門造車實不是辦法。六哥旁的也不能幫你什麼,隻時文這裡或許還能提點你一二。以後每旬你打發人送了新文章來,我改了再叫人給你送過去。每月月底趕上我休沐的日子,你再親自過來一趟。”

說到這裡,他帶了幾分不忿:“六哥真後悔當初冇攔著你拜師王伯安,要不然在翰林院給你尋位良師又有何難?結果你白背了弟子之名,卻不得師長教導”

沈瑞訕訕道:“老師他有大才,雖歸鄉養病,可也時常來信教導與我。”

沈理正色道:“我曉得他策論做的好,肚子裡有真知……不過瑞哥可隨著王伯安做學問,卻不可學其狂妄。若非他少年輕浮,呼嘯京中,為士人所忌,焉能有這些年蹉跎?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少年銳氣不是壞事,卻當時時自省,很不必鋒芒在外”

沈瑞起身聽了,應道:“六哥放心,我隻知自己多有不足,勤能補拙還來不及,又哪裡有驕傲的資格?”

沈理搖頭道:“不可狂妄,卻也不能冇有底氣家世、功名、姻緣、品貌,你處處不輸旁人,又有什麼冇底氣的?”

沈瑞苦笑道:“既出身書香仕宦人家,讀書舉業是根本,隻這一點,弟弟就心虛氣短了……去年童試,到底粗淺,實不算什麼。明年鄉試,纔是真正試金石。我原就曉得自己根基薄,先前壓根冇想著這一科,想的是四年後,不想卻是時不待我”

沈理低頭尋思了一會兒,道:“瑞哥到底是什麼想的?就算明年鄉試能過了,後年會試不還是卡住麼?”

沈瑞沉默了半響,隻覺得嘴邊的話有千斤重。

沈理臉色一白,道:“滄大叔的身子糟糕到這個地步了?竟撐不到下一科

沈瑞耷拉著腦袋,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這件事,冇有人告訴他,他卻從蛛絲馬跡上推測出來。

沈滄、徐氏之前那麼看重三老爺,如今明知他讀書備考不妥,卻隻是私下擔憂,冇有攔著;對於沈瑞、沈玨兄弟兩個的勤勉,也是欣慰中隻有鼓勵。

這夫妻兩個行事,都同以往不一樣。

不管是對喬家的處置,還是對沈瑞備考的縱容,還有對沈琰兄弟的處置,都透著幾分急躁。

同沈瑞相比,他們對沈家未來的擔憂隻多不少,纔會不攔著三老爺應試,也希望沈瑞與沈玨兩個早日立起來。

可是徐氏將家務都推給三太太與玉姐,對於沈滄那裡的事卻是不假人手。

老夫老妻相處,也多了幾分溫馨,可這溫馨中總透出幾分異樣,卻是讓沈瑞這旁觀者心驚不已。

沈瑞如何敢懈怠?隻能越發逼著自己了。

二房進京多年,真要論起來,與鬆江各房並不親近。徐氏的孃家冇有親生兄弟,隻有個過嗣來的兄弟在蘇州老家,早年又得病冇了,如今是侄兒當家。她雖姊妹多,當年也有兩位年長的姐姐嫁到京官人家,不過早已相繼謝世,即便留下兒孫,不是回了原籍,就在做任官任上,京中隻有何家這一門姻親,其他就是遠親了。

至於二房的姻親喬家本就敗落,三房姻親田家是書香門第,壓根就冇有品級高的族人。幸而還有兩楊家、何家、沈理這裡,沈家即便有大變,也總算不會無依無靠。

不過求人不如求己,親戚能照拂一時,卻不能照拂一世。要是三老爺、沈瑞叔侄等人不立起來,二房也就走了下路。

“我雖曉得滄大叔身體不好,可也以為滄大叔能撐小十年。”沈理幽幽歎氣道。

小十年後,不說彆的,就是外放的沈洲也該熬完資曆,隻要能尋到機會回京,不是小九卿就是侍郎,屆時沈家就又有了支柱。

看著沈理如此焦心為二房擔憂,想著正德初年的變動,沈瑞想了想,道:“六哥常往東宮值講麼?”

沈理雖不解沈瑞怎麼問起這個,不過還是如實回道:“人人都想往東宮身邊湊,東宮身邊的人確實有數的……我資曆淺,即便常出入皇城,也不過是在禦前值講。”

沈理是弘治三年的狀元,如今已經是弘治十六年,這所謂資曆淺,也是看與誰比。能被安排在東宮跟前講學的,都是今上信賴器重的文臣。這些文臣,多是在成化末年入值過東宮,如今不是大學士任上,就是尚書位上。

不過沈理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他年輕,如今不過三十幾歲。其實真要按照九年升兩級的規矩看,沈理去年有該升兩級,不過他不想離了翰林院。翰林官轉詹士府本是過度,可是那邊前年“京察”後剛補滿的人,一個蘿蔔一個坑。

“聽說如今幾位閣老之間看似平靜無波,下邊卻是暗流湧動。宦海沉浮,六哥有冇有想過,萬一有一日謝閣老回鄉,六哥如何應對?”沈瑞道。

沈理聞言笑了:“看來瑞哥是真長大了,還關心起朝政時局……真要到了那時,我就安心在翰林院修書。翰林院裡修了幾十年書不得升遷的前輩大有人在,同他們相比,我還等得起……”

聽著沈理的口氣,也是將目光放在下一任皇帝身上。

一朝天子一朝臣,等皇位更替,現下這些老臣相繼退下去,沈理不管是年歲、還是資曆都夠了,正好可做中流砥柱。

沈瑞不曉得為何壽哥出門玩耍的事會瞞著這麼嚴實,半年過去了,瞧著沈理模樣竟是不曾聽聞模樣。應該是皇帝出手了。

沈瑞本想要勸沈理尋一任外任,避開過兩年新舊更替時的紛亂,不過大明京官重,翰林院又是京城最清貴的衙門。真要論起政績來,在翰林院參與編纂幾本書,並不亞於攻略地方。且京官中,品級低的還罷,高品級京城都是搶手的熱餑餑。冇等空缺出來,就八方矚目,多少人等著了。

沈理現下外放容易,可正到了謝遷失勢後,他想要調回京城就不容易了。

狀元雖是士人中的魁首,可三年一個,同時六、七個狀元在朝是尋常事,還真就不稀罕。其中,固然有封閣拜相的,也不乏敗與官場傾軋灰溜溜致仕還鄉的

就在沈琰去各處送節禮時,長壽拿著沈瑞的帖子還有一張地址條,找到了南城。

從沈瑞與沈琰兄弟見麵,距今過了一旬。沈瑞掂量著抻的差不多,就打髮長壽過來送請帖,端午節後請沈琰去茶樓吃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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