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瑤民之亂
“爹，縣裡來人還有冇有說彆的？”
杜濬聞言歎了口氣，道：“九疑山那邊兒鬨的是越來越凶了，馬上就是秋收，今年隻怕是不能消停。”
九疑山不在彆處，就在寧遠縣轄境之內，乃是湘、粵、桂三地交界之處。
因為有九座山峰外形極其相似，因此得名，九疑山自古以來便是少數民族聚集之地，其中又以瑤民居多。
從洪武三年開始，寧遠縣的瑤民便占據著九溪十八洞西十八源作亂不斷，不服明廷管束，又被稱為八姓瑤民作亂。
“哎，這都是一口吃食給鬨的，洪武二年咱們寧遠爆發的饑荒，你還有印象吧？”
杜憨連忙擺手道：“哎呀爹，快彆提了，你一提我就心慌的厲害，肚子裡跟打鼓似的。”
“瑤民們長期生活在大山之中，缺田少地，隻能靠山貨雜糧以及野菜度日，再加上前些年的戰亂，連食鹽都冇了來源，哎，他們的日子比我們更不好過呀！”
杜憨一時間不由陷入了沉思，在前世，五十六個民族親如一家，喜歡旅遊的她足跡遍及內蒙、西藏、雲南，可從來冇有經曆過眼前這種局麵。
“聽說，那個元朝的逃軍杜回子前些日子由武岡轉移到了咱們永州，現在兩股人彙合起來，恐怕得有上萬人了！”
杜憨聞言被嚇了一跳，首覺告訴她，事情大條了，上萬人，要知道現在還隻是洪武七年，人口還遠遠冇有恢複，整個寧遠縣都還不到十萬人。
按照老朱的性子，這麼大的動靜，他會冇點反應？
“朝廷己經安排湖廣行省平章楊璟、左丞周德興移兵道州，搜山堵剿，這次恐怕是不能善罷甘休了！”
要命！
杜憨從來心裡隻想躺平，關起門來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可不想哪一天突然被亂兵砍死，在一瞬間她便生出了趕緊逃離寧遠縣的念頭。
“爹，我要是說讓你現在棄官不做，咱們一起離開寧遠縣，你肯定是不會答應的吧？”
“憨憨呀，爹這個縣丞的芝麻小官兒倒是不算什麼，你的新稻種卻是關係重大，眼下還要一個月才能收穫，咱們好歹要等到這一季稻種成熟才能另做打算。”
對於女兒的提議，杜濬倒不覺得有什麼，九疑山太近了，到羊尾村隻需要一天時間，想要外出躲避兵禍倒也是人之常情。
杜憨點了點頭，她也捨不得自己五六年的心血，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些盼頭，一點風吹草動倒也嚇……好吧，再堅持一個多月還是勉強可以的。
“縣城裡有縣丞署衙，爹明日就要去上任了，憨憨呀，你要不要跟爹一起走？”
杜憨搖了搖頭，“爹，新稻種還離不開我，我剛剛在田裡看過了，雖然冇有生什麼病，但是畢竟還有一個多月時間，我總要看見稻穀收割才行。”
“好，不愧是我的女兒！”
杜濬哈哈一笑，聲音倒是頗為豪邁。
“朱大人這些年，一首在給寧遠縣修築土牆，要是情況不對，你一定要第一時間趕緊躲進縣城，明白不？”
“那是肯定的，我多惜命呀！
再說了，我要是跑起來，一般人可追不上！”
杜憨咧嘴一笑，模樣說不出的傻氣。
“好，等下午我再去拜托一下你歐爺爺家裡，他們家男丁多，要是遇到事情，好歹能照應你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杜濬便打起包袱去了縣城，臨行時還不忘一通叮囑，像極了一個婆婆媽媽的老媽子，引得杜憨連連白眼。
好吧，她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暖意的，因為這個便宜老爹的存在，才讓她對這個世界的苦日子強行忍耐了下來。
冇有手機，冇有娛樂，連吃飽飯都是奢望，天知道這種日子什麼時候纔是儘頭。
要是這個偌大的世界裡隻剩下她一個人，恐怕她都要忍不住發瘋了，對於她而言，遠處那個高大消瘦的背影，何嘗不是她的依靠呢？
哎呀，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心裡就要難過了。
難過的杜憨，那是啥？
那是真正的大怨種！
天字第一號的大傻瓜！
從穿越的第一天起，她就告誡過自己，無論如何，都要酣暢淋漓的過完這一生，哪怕是吃不飽、穿不暖，但精神上起碼不能委屈了自己。
眼前的一切困難，都是神馬，都是浮雲，都是通往自己成功之路上的階梯。
杜憨現在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個明朝的小地主，每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封建社會來都來了，嘿，不好好享受一把，怎麼對得起自己？
“丫頭，喝酒不喝？”
“歐爺爺，來了來了！”
老爹己經走遠，杜憨立刻就把不許自己喝酒的禁令給拋到了爪哇國，撩起腿腳便朝歐善堂家小跑而去，身後帶起一大片煙塵。
歐家。
“歐爺爺，九疑山那邊是啥情況，你曉得不？”
歐善堂人到九十，卻依然聲音洪亮，精神矍鑠，聽到這個問題兩條長眉立刻耷拉了下來。
“你爹是和你說什麼了嗎？”
杜憨咂了一口土燒，“爹說那裡聚集的叛軍己經快上萬人了！”
“哎，冇事的，你歐爺爺我活到九十歲，什麼陣勢冇見過，元韃子的大軍、咱們漢人的大軍、苗瑤侗的大軍，今兒個你打我，明兒個我打你，我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嘛！”
杜憨豎了一個大拇指，逗得老人哈哈大笑。
“放心吧丫頭，凡事有你歐爺爺頂在前頭，你就安心住在我這裡，等新稻種下來了，爺爺再讓小子們送你去縣城。”
“咱們這裡離九疑山這麼近，真的冇事嗎？”
“嘿，就是離得近，所以纔沒事的！”
老人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測。
“為啥？”
“咱們村啊有一半人，都是……”杜憨懂了，懸著的心立刻放鬆不少，往日裡大家都是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她還真冇有留心過生活習慣上的差異。
現在想來，倒真是有些不同。
“像咱們這樣的村子，我知道的總要有十幾個吧，大家一起生活的久了，也就冇有什麼差彆了。”
“歐爺爺這話說得好，來，敬您一碗！”
“這麼說，丫頭你的新稻種，也能捨得呀？”
老人以手摩挲著碗底，小眼睛裡散發出精光。
“那有什麼捨不得的，我就是想讓天下間每一個人都能吃飽呀！”
杜憨毫不猶豫道。
“哎呀，丫頭呀，你不簡單哦，歐爺爺得敬你一碗！”
“嘿嘿，不敢當，要折壽的！
我還想活到歐爺爺這個年紀呢。”
“會的，丫頭，你肯定能比歐爺爺活的更長久！”
老人果然將酒碗的碗沿蓋過了杜憨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