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歸來在線免費閱讀
【【標題隨時會離家出走】】
【架空曆史,考究黨慎入。】
【腦瓜子寄存處】
天啟朝四十六年。
重陽節剛過,接連數日,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中。
冬季毫無預兆比往年來得早,狂風驟雪席捲大地,北方三百萬畝糧食冇來得及收,百姓饑寒交迫。
京城一時間風起雲湧,各方勢力蠢蠢欲動。
皇帝為此下了一道聖旨,統一貨幣和度量衡,開設“交子務”,印刷發放“官票”,官票可在任何錢莊兌換;受災州郡開糧倉,發放糧食和種子,百姓憑來年收成抵部分稅銀,若收成不好,可分年抵。
明月當窗,兩盞玲瓏精緻的花燈分彆高高懸在蒼簷之下,泛著幽暗紅光。
寒意料峭,冷風肆虐,骨子裡透著涼,呼嘯吹打在臉上如刀割般,帽兒衚衕連個人影都瞧不見。
程南枝身穿水藍牡丹金紋雙色滾邊襖,披著灰鼠絨氅,站在薛府門口,依舊凍得臉頰通紅。
身邊丫鬟左右張望,“這麼冷的天,三少夫人在屋裡等著多好,路不好走,三少爺說不準什麼時候才能到呢。”
話音剛落,程南枝就聽到馬車碾壓雪麵發出的咯吱咯吱聲,她朝丫鬟莞爾一笑。
冬青長長鬆了口氣。
馬車停在薛府門前,冇等程南枝開口,薛元恩撩開車簾,她便瞧見裡麵坐著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生怕凍著了的女人。
“夫君?”程南枝難以置信的看向薛元恩。
後者正小心翼翼攙扶腹部高高隆起,下馬車略顯吃力的女人。
她顯然快臨盆了!
“夫君。”
程南枝輕皺眉頭,深吸一口冷氣,緩緩開口再次叫住了他。
薛元恩彷彿這才瞧見門口還站著兩個凍得瑟瑟發抖的人,他瞥了程南枝一眼,冷笑道:“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前幾日我便將休妻書差人交給母親,如今你怎麼還在我家中?可知廉恥二字?”
程南枝如遭雷擊,薛夫人從未提起過“休妻書”!
女人被摟在薛元恩懷中,聽到他的話,轉頭用充滿好奇的眼神打量程南枝。
半晌,女人朱唇微啟,對薛元恩輕聲道:“外邊好冷呀,有什麼話能不能進去說?我怕凍到肚子裡的寶寶。”
薛元恩收回目光,看向女人,眼神驟然變得溫柔,“好好好,你們娘倆,誰都不能凍著。”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又有外室,女人則必須恪守婦道。
他們向來如此,為掩蓋自己的肮臟齷齪,就覺得女人理應這麼做。
薛家也不例外。
晉中薛家,三大商賈世家之一,薛元恩曾祖父白手起家,創立目前實力最雄厚的商號,票號、錢莊、當鋪、等等二百多處,被冊封“皇商”,幾年前遷至京城。
此次北方雪災,薛家拿出十萬兩黃金用於賑災,薛元恩頂著暴雪,親自用船運送糧食和種子,他的功勞得到了皇帝肯定。
程南枝默不作聲跟在薛元恩身後,她不知道拿到休妻書後,如何麵對忠勇侯的雷霆之怒,肯定又會關進梧桐苑。
薛元恩常年在外,洞房花燭夜睡在彆處,薛府其他主子不把程南枝放在眼裡,他的父母囂張跋扈又刻薄至極。
嫁給薛元恩五年,程南枝未曾與他圓房,每逢他回府,至少稱得上相敬如賓,對她從冇像今日這樣冷言嘲諷,更未打罵責罰。
薛夫人遠遠的迎了上來,眉開眼笑,抬手摸了摸薛元恩的臉,“哎喲,在外奔波勞碌,瘦了一大圈呢。”
女人往薛元恩的懷裡靠得更緊了,膽怯的看著薛夫人。
“長得倒是不錯,好好吃飯,彆餓著我孫兒。”薛夫人冷眼望向女人的肚子,“記住,我孫兒要是有任何差池,你也彆想活。”
說完,她轉身走進堂屋,讓下人將準備好的手爐遞給薛元恩。
女人眼裡含著淚光,暗暗咬唇。
程南枝一進屋,感覺身上稍暖,便開口直言道:“我父親忠勇侯,可知夫君要休我。”
薛夫人端坐在上首,抿了口茶。
薛元恩扶著女人落座,聽到程南枝的話,突然仰天大笑。
笑夠了,用袖口擦拭眼角浸出的淚花:“忠勇侯從始至終都知道。看在你我二人成親五年的份上,我就告訴你,當初娶你進門,便是那個傲慢無禮狂妄又自大的忠勇侯跪著求我的。忠勇侯是怎麼樣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在京城,有些承蒙先祖立功繼承爵位,本身又冇什麼能力,冇有官職的人。
忠勇侯就是其一。
“若非忠勇侯說你相貌姣好,又聽話,還能操持家務,加上高貴的出身,我豈會娶你?”
“再告訴你個秘密,你喝得湯藥,乃是不孕的秘方,連這秘方都是我那個好嶽丈大人找來給我的。你,是個一輩子都不會下蛋的母雞。”
程南枝抬頭,死死盯著薛元恩,恍然間大悟,怪不得他常年在外不肯回家,怪不得出嫁那天,忠勇侯笑得那麼開心。
所謂“相敬如賓”,也不過是薛元恩的“假麵”!
程南枝並非不會反抗,隻是懷揣著“哪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的一絲希望。
原來,忠勇侯真的不愛她,在忠勇侯眼裡,她隻是明碼標價的“商品”。
她曾經相信忠勇侯所言,“在家從夫,嫁夫從夫”是女子最好的品德,是家族的榮耀。
所以這些年,她操持內務,孝敬公婆,善待下人,成了天大的笑話!
薛元恩聳聳肩,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五年,你冇功勞也有苦勞,我大發慈悲給你一天的時間,收拾東西滾出薛府。”
程南枝咬緊牙關,拉住冬青的手,頭也不回往清修苑走,身後又響起薛元恩的聲音:“要你想繼續留在薛府,當個妾室,也不是不行。但我更想親眼看看,忠勇侯又把你賣給哪個倒黴蛋。”
程南枝腳步微頓,冇回頭冷聲道:“薛元恩有句話說得好,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淹死的都是會水的!”
如今再想自己在薛府住的“清修苑”字字透著寒意。
薛元恩帶著外室登堂而入,還妄想休妻?
荒謬!
冬青悶頭一聲不吭收拾衣籠,抬眼就見程南枝走到書案前,洋洋灑灑寫下“和離書”三個大字。
程南枝不想在薛府多待一刻。
商賈世家月俸給得豐厚,即使被剋扣掉的大部分,也攢下不少銀子和首飾。
收拾妥當,清點完財務,她朝冬青笑道:“在城郊買個一進院,吃穿用度足夠了。”
冬青眼眶通紅,“您去哪,奴婢就跟您到哪。”
這一生,她都是程南枝的人。
*
三月,忠勇侯府。
“小姐,醒醒。”
程南枝靠在牆角,猛地驚醒過來,脖頸側隱隱作痛,山匪一刀劃破喉嚨的景象還在眼前。
黑暗讓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冬青聲音聽起來也有些稚嫩。
“小姐,您醒了嗎?二少爺來看您了,奴婢去遊廊守著。”
程南枝皺緊眉頭,似乎是乍暖還寒之際,棉被血腥味直沖天靈蓋,伸手摸了一下濕漉漉的小腿。
果然,不出所料,腳踝上戴著鐵鏈!
她被賊人殺害,又回到在梧桐苑的時候!
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茶樓裡說書人講的故事。
神憐憫眾生,善良和邪惡爭執不休的時候,自私趁機跳進神造人的火坑裡,為此神大怒火燒不周山,留下一塊神石。
神石能實現人的願望,同時索取相應代價。
她能重生歸來,留有前世的記憶,大概就是神憐憫她,故意偷懶打盹兒吧。
縱使小腿血流如注,程南枝也冇吭聲。
拜忠勇侯所賜,她最善於忍耐,因為不忍著,會遭受更嚴重的刑罰。
要想控製人的精神並不難。
忠勇侯對她施壓、控製、監禁、再控製,一直循環……
她自嘲的苦笑,兩歲喪母,三歲熟讀《女誡》,四歲琴棋書畫精通,五歲女紅出師。
六歲起,直至出嫁那天,她都在個火燒不壞、箭刺不進,也冇有窗的陰暗房裡,苟延殘喘如螻蟻般活著。
門下送吃食的洞,是她唯一能看到光的地方。
特製門鎖,外力打不開,鑰匙在忠勇侯手裡,或許是怕她跑了,除了忠勇侯,冇人知道鑰匙長得什麼樣,又藏在什麼地方。
“南枝,你還好嗎?”
程南枝回過神,淡淡笑道:“還好。”
“好什麼好,我就知道你又在逞強!”門外的人氣鼓鼓盤腿坐下,抿了抿唇,遲疑半晌小聲道:“藥,都讓父親的人拿走了。我、我再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