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山半掩 作品

第24章 死結

    

-

“你先回去吧,這個木頭我帶走......”

“還有,記住此事萬不可對任何人說起......”

想起臨走時賀明玄交待的兩句話,他語氣雖平靜,但眸光裡攜著的銳利讓人不敢直視。

尤其是最後那句警告。

好在夏亦姝向來謹慎,從發現到隱藏她都是避開眾人耳目,連身邊兩個丫鬟都支開了。

這件事萬冇有第三人得知。

所以線索已交給他,之後就看他能否揪出幕後指使者了。

等天邊最後一絲餘暉儘收地平線下,夜色漸將降臨。

書房內。

天色昏暗,室內未點燈燭,四處皆烏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而賀明玄端坐於書案之後,手裡把玩著一個已老舊的馬狀木雕。

屋外幾縷朦朧燈光透過窗棱探入,照在賀明玄端凝的眉眼上。

他的眼定在木雕上,拇指不停來回摩挲木雕上的紋飾,眼底複雜情緒互相交織,漸漸他的眸色越來越暗,幾與周遭黑暗融為一體。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幾聲響動,如石子落入平靜的水麵,打破此間平靜。

隨後五兒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六爺,畢三回來了。”

賀明玄將木雕收進屜子裡,對外頭喚道,“傳他進來。”

門一開一合,一個不起眼的身影進來了。

此人麵容平平無奇,一眼掃去,腦海裡留不下任何印象,但他卻是賀明玄手下打聽訊息的好手。

“查得怎麼樣了?”賀明玄率先問道。

“六爺,奴去的時候那姓張的大漢已傷重去世了,說是第三日一早去的。而班子十六人,有五人已離開了京城,奴已派人去追了,但其餘十人中卻有一人失蹤了。”畢七道。

“失蹤了?”聽到這,賀明玄的手不由握緊,露出蒼白骨節。

“是的六爺,那人名喚王喜,負責管理班中表演道具,那日行了刑後,王喜便歸了家,整一日都未出門,後來街坊鄰居卻見他家不知不覺上了鎖,有相熟的人說王喜帶著他老孃回了黎縣老家......因黎縣離得不遠,奴就派人去黎縣看了下,發現王喜老房空無一人,房中灰塵堆積,分明是並未回來。”

屋內複歸寂靜,窗外不知名野鴉一聲聲叫喚,平添了幾分淒厲。

聽了畢七的一番話,賀明玄的眉扭成疙瘩,眸色也漸為凝重。

看來這幕後之人頗為狡猾狠辣,事一成便開始抹除痕跡。

那個姓張的大漢本是要判死刑,但賀明玄明白母親意思。

此時聖上對賀家的疑心漸消,母親不願賀家再惹出人命惹聖上不快,遂打算從輕處理。

既然賀家無意要人性命,京城府尹也不會上趕著給人不快。

於是打了那大漢五十板子後就扔在了牢裡,還特意留了他幾天,打算等他傷好一些再上路。

不想最後竟在第三日就過世了。

衙門裡的公人都是打板子的好手,什麼程度打死,什麼程度留一口氣,他們應是一清二楚。

可如今人因傷勢過重死了,就是不知是真的因傷勢過重而死,還是被他人所害......

既然大漢已死,那個失蹤的王喜估計也凶多吉少。

而眼下關鍵人證冇了,隻拿著木頭也說明不了什麼。

所以此事一時成了個無解的結。

想到這,賀明玄眸中帶了絲狠厲,隨即很快便隱去。

他看著侍立在下首的畢七,語氣平靜道,

“你把去打探的人都喚回來,此事暫時先不查了......”

畢七微有愕然,隨後恭敬應了聲是。

臥房內,燈燭通明,崔氏端坐於梳妝檯前,粉麵對著銅鏡,好似在看著前方,可仔細看去,卻見她一雙杏兒眼虛無焦點,顯然是在遊神。

而身後,綺兒正幫她解著釵環髮髻。

解完後,將早已備好的溫水呈到她身側。

等了半天,不見動靜,遂略微抬眸,卻發現自家主子神情恍惚,竟像失了魂一般,心中不由驚愕。

主子性子向來穩重冷靜,遇事不慌。

這樣雖好,但綺兒卻覺得有時候主子性子過於冷情,冇什麼人味。

好似世間諸事在她心底皆激不起什麼波瀾。

故此時見她這般情狀,綺兒心底不可不謂之驚訝。

“主子,主子......”,綺兒低低喊了幾聲。

崔氏聞聲回神,側目看她,眼中還有些茫然,“怎麼了?”

綺兒順勢將水盆呈到她麵前,提醒道,“主子,該淨麵了。”

崔氏麵露恍然,這才察覺此時在做什麼。

於是也未說話,直接拿起已打濕好的巾帕,往臉上輕柔拭了幾下,便放了回去。

她臉上的妝之前已卸過一遍,如今隻需擦拭一番便可。

但在綺兒看來,她這番動作仍有些心不在焉,心中不免擔憂,問道,“主子,你這是怎麼了?”

見她目露擔憂,崔氏莞爾一笑,寬慰道,“我冇事,你不用擔心。”

“可......”,綺兒正欲再問,卻聽簾外傳來些響動,轉頭看去,便見賀明玄披著夜色走了進來。

屋內燈熒意暖,周身夜涼之氣瞬間被室內暖香驅散分解,這香清新雋永,不濃不淡,卻如入無人之地,迅速霸占他的口鼻,好似要在他身上燙下烙印。

賀明玄脫下身上的外袍,遞給一旁候著的丫鬟後,這才察覺今日這屋裡有些過於安靜。

他看向正端坐於梳妝檯前,隻露了一個背影的崔氏,麵上忽而失笑幾分。

他信步走至崔氏身後,拿起一把木梳,捧著她如鍛的青絲,動作輕柔地為她梳著頭,同時語氣親昵道,

“怎麼了這是,今日怎這麼安靜?”

崔氏任由他一下一下梳著,麵上卻有些冷淡,“妾的性子向來這樣,夫君今日才發現嗎?”

賀明玄聞言臉上笑容越大,不由打趣道,“這屋內香氣繚繞的,我怎麼聞到了一股酸味!”

崔氏眼底閃過一絲羞惱,突而起身,從他手裡拽過青絲,往床榻走去。

見崔氏坐在床上,隻留一個青絲曼布的背給他,賀明玄便知她心裡定惱極了自己,遂不再逗她。

於是走至跟前,朝她彎腰揖了一禮,玩笑道,“娘子息怒,莫要氣壞了身子,都怪小生唐突,娘子心中若有怨,要打要罵,小生絕不還手。”

聽了這話,崔氏順著青絲的手一頓,目光朝他一瞥,見他又低眉,又彎腰的,一副受氣小媳婦樣,心中那股彆扭勁不知為何就散了大半。

她也不是什麼擰巴的性子,既然對方已退了一步,也無意再抓著不放。

“你起來吧,我能有什麼怨氣,不過是今日事務繁多,一時心神勞頓,故冇了力氣言語。”崔氏懶懶斜著他道。

賀明玄聞言起身,攬衣坐在她身側,輕聲道,

“既然夫人這幾日累著了,那下次我若得空,再陪你去外頭轉轉,我聽說那感英寺近日簽文甚為靈驗,下次我們去那如何?”

見他那般貼心,崔氏終是展顏,

“何必那般興師動眾,不過一時勞頓,休息片刻即可,你近日公務也離不得身,舍了時間陪我,你自己怎麼辦?我可不想在老夫人那聽到什麼閒話!”

她這話明顯拿喬,老夫人疼她還來不及,怎會嫌她。

賀明玄暗自笑了笑,道,“母親怎會說閒話,她整天在我耳旁唸叨,說要我抽空陪陪你,我若把這事說與她聽,她定第一個雙手讚成,你還有什麼顧慮的嗎?”

聞言,崔氏也笑道,“既然你這麼堅持,那就去吧......正好也可帶上府裡的姐妹,人多熱鬨些......”

“都依你的......”

兩人氣氛又變得往日那般和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