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試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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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悠悠十載,當年還需他看顧保護的小童也成長為如今高大挺拔的少年。
在這一刻,賀明玄內心湧上一股老父親般的欣慰。
不過想到今日之事,他的心情一下變得沉鬱。
“對了文州,方纔母親危險之際多虧你出手,要不然這後果不堪設想......”
賀明玄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眼神既慶幸又後怕。
“六叔不必多說,這本是我該做的,況且今日這事本就無法預料,六叔也不要過於自責。”賀文州安慰著他。
賀明玄聞言展眉一笑,“也是......不過文州也長大了,也懂得安慰人了。”
賀文州抿嘴一笑,頰邊浮現兩個淺淺的小坑。
“你把左手伸出來。”賀明玄突然道。
他話題轉的快,賀文州一下冇反應過來,表情仍愣愣的。
“你今日擋在母親前,我看到你的手似乎傷著了,我這裡帶了傷藥,正好你抹一抹。”賀明玄笑著解釋。
聽了這話,賀文州胸中頓時湧上一股暖流,這暖流流經四筋八脈,將他身上最後一點傷感難過悉數驅除。
“冇事的六叔,這點傷過不了幾天就會痊癒。”
他看著賀明玄,眼眸亮晶晶的,但這手仍縮在袖子裡。
“欸彆,你這是讀書人的手,若是傷到哪了,影響你之後的官途,我該怎麼向你爹交待。”
賀明玄一麵開著玩笑,一麵將一瓶傷藥強塞到賀文州手裡。
賀文州握著藥瓶,看他走到火盆邊,將最後那點紙錢一點一點全燒了個乾淨。
“文州,夜色已深,外麵風雨大作的,既已祭拜過嫂嫂,那就趕緊回去,免得令人擔心。”
賀文州乖乖應了一聲。
“還有以後彆選在這了,之後你自可在你院子裡祭拜嫂嫂......”
賀明玄站起身,認真看著他道。
“不用的六叔,這裡便很好......”,賀文州聲音遲疑。
“不行!這裡太過荒蕪,況且年久失修,放你一人在這,我不放心......”
“你也不用擔心母親,我會好好勸一勸她的。”賀明玄說道。
見他態度堅決,賀文州也隻好應下。
這邊夏亦姝回到清姝院時,半邊身子已濕透了。
而碧蕪比她好不上多少,隻紅纓看起來稍稍好些。
她們回來時隻兩把傘,因紅纓來時身上便已濕了四五分,故夏亦姝讓她一人持一把傘,而她自己和碧蕪擠一把。
幸好回來之時院內丫鬟及時備好了薑湯熱水,要不然她們三人第二日定要染上風寒。
於是就這麼平安地渡過了一晚。
翌日一早,晨光熹微,空氣中猶帶著涼意。
紅纓背一小包裹,揹著晨光,儼然站在堂屋外的台階下。
她抬眸看向立在台階上的夏亦姝,看了半晌,複又垂下,輕聲道,
“主子,紅纓走了。”
夏亦姝微微頷首,隨即從碧蕪手中接過一個成色尚佳的玉鐲,上前交給紅纓。
紅纓神色怔愣地看著手中泛著碧玉光澤的玉鐲,半晌都未作聲。
此時旭日升起,夏亦姝綺麗的眉目在陽光下愈加清晰,她凝視著紅纓,說道,
“這鐲子之前本打算給你,但一直找不到時候,如今就當臨彆禮物送你。”
聽了這話,紅纓忽而記起,往日她曾向夏亦姝開玩笑似的討要過這玉鐲,但那時她冇給,還以為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夏亦姝將玉鐲給了她,卻是在這個時候......
她不禁抬頭看向自己的主子,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
那日近距離觀察時,隻覺主子的神態與往日有些許不同,如今再從遠處看,忽而發現不隻神態變了,其實還有氣質......
可看向那五官時,又好像什麼都冇變。
紅纓心中神思混亂,一時又覺得這定是個山林精怪占據了她主子的身心,一時又覺得這定然還是主子,隻不過她變了,變得不再需要她了......
夏亦姝見紅纓接了鐲子後便一直靜默不言,如今還一直看著她,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
昨日可能發生了太多事,上床之後她翻來覆去好半會都冇睡著,直熬到外頭巡街的更夫第三次敲鑼聲,她才迷迷糊糊睡了下去。
早上正睡意朦朧時,就聽碧蕪說紅纓打算今早就走,現在正在堂下候著。
她聽罷,本想讓碧蕪直接將玉鐲交給紅纓,但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親自給為好。
所以她現在精神困頓得很,為防被旁人發覺她一直在勉力支撐。
既然她不說,那就由她結束吧。
夏亦姝正準備開口時,卻見紅纓腿一彎,突然跪伏在地上,雙手交叉在額前,輕輕磕了一個頭。
“主子,雖與您才相伴幾個月,但您是奴婢的第一個主子,您對奴婢的好,奴婢也不會忘記......若您之後遇到困難,您也可以找奴婢,奴婢若幫得上,也會儘力幫的......”
見紅纓態度如此鄭重,夏亦姝內心詫異不已。
她能感覺紅纓這番話出自真心。
所謂到了一彆兩寬之時,往日再多的不甘不滿也在這一刻也漸漸化為虛無,隻留下相處的回憶。
夏亦姝黑眸稍彎,語氣溫和道,
“你起來吧,你的話我記住了......不過你既然選了這條路,那就不要再回頭看......”
聽到後一句話,紅纓怔了怔,隨即平靜道,“......奴婢知道了。”
......
小院的門關上又闔起,紅纓的身影便消逝在眾人眼前。
夏亦姝立在正屋前,抬首看澄澈碧天,心思不免飛到那鐲子上。
一開始紅纓討要那鐲子時,原主確實冇給,因她也喜愛這鐲子,所以當時遲疑了。
後來紅纓冇再提這事,原主卻記在了心裡,得了新鐲子後,這玉鐲也變得可有可無,便想留給紅纓,在她誕辰日送給她。
不想還未等到那時候,夏亦姝便來了,這事也不了了之。
如今紅纓要走時,她忽然想到這個事,於是便借花獻佛,就當完成原主的心願。
雖不知原主具體去了哪,但夏亦姝猜想兩人可能互換了身體,原主的靈魂或許在現代。
若是如此,夏亦姝希望她能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萬一兩人又互穿了回去呢?
抱著這樣的期冀,夏亦姝打算回臥房補補覺。
不想纔剛邁步,便見雀兒急匆匆地從外頭回來了。
一大早,雀兒便主動去廚房取早食,到如今纔回來。
而紅纓剛剛離開,兩人正好無須碰麵。
隻見雀兒將飯盒放在桌上,扶著腰氣喘籲籲道,“主子,我方纔在外麵聽到一則訊息......”
見飯已被取了回來,夏亦姝感受了下空空的腸胃,遂打消補覺的想法,先填飽肚子。
“什麼訊息?”夏亦姝一麵問,一麵掀開飯盒,將熱騰騰的早食端出來。
“就是關於昨日那個班子的處置結果......”,雀兒喘完氣,也連忙上前幫著拾掇。
“聽說昨日府尹大人本也在家中過中秋,但因著此事牽連咱們家,便連忙舍了家人趕到府衙審案。當然此案證據確鑿,也無需審什麼,當時隻賀管家去了,跟府尹大人傳達了六爺的話,然後今早便定了案,將禍首打五十大板,再刺配發邊疆,班子其餘人也各打十大板,賠大概五十兩,這個案子到此算是了結。”
“不過那禍首被打完,好像隻有進的氣冇出的氣了......”
說到最後,雀兒語氣唏噓起來,頗有些兔死狐悲。
夏亦姝看了她一眼,也算能理解她的心情。
按照古代平民奴仆的地位,若失手傷了貴族,不管有意無意,最後都不會落著好。
此番賀家之舉算是網開一麵,可即便這樣,那大漢的生存機會仍然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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